“放屁。”校长怒吼一声，“张主任，钱小丽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这叫闹着玩。你家孩子遇到张老师这样的人，你愿意让他这么闹着玩吗？”
教导主任被怼了个哑口无言，一旁的张春平头埋在胸前，他再也没有了在学生面前的威风。办公室里安静下来，校长背着双手看着墙壁。
“老高，那你的意思是一定要开除春平了？”片刻之后，教导主任开了口。
“这事情太恶劣了，要是传开了，教育局肯定要来人。到时候别说张老师要被开除，恐怕我的帽子都要保不住。”校长没好气的。
“那就不要传开嘛。”教导主任说着转头看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大家乡里乡亲的，春平不懂事，你们千看万看，也看看春平他媳妇儿刚生孩子，春平没了这工作，难啊，太难了。你们帮帮忙，好不好？我张大庆请求大家了。”
教导主任拢着双手连连作揖。
大家热闹也看够了，虽然知道张春平干的事情太过缺德，但现在张主任放下身段来请求他们，乡里乡亲的，谁真的拉得下脸跟他对着干呢。
“老高，你看，这事情也不大嘛。大家都不会往外了说，你就网开一面，放春平一马。我呢，作个东，晚上请大家去镇上的香满楼吃一顿，你看行吗？”教导主任赔着笑脸一再说好话，“当然，以后春平要是敢再犯错，不用你生气了。我第一个就把他乱棍打出去，非把他腿打折了不可。”
校长还是背着手看着墙壁，好一会儿都没吭声。他大概在权衡利弊，有了这么大的把柄，他就不怕以后教导主任敢和他对着干了。
窗外的我手脚颤得厉害，我为什么会让沈米珠把所有的老师们都喊来，故意把事情闹大，哪怕我明知事情传出去了，大家会说我和钱小丽一些难听的话。就是因为我很明白，在这样的年代，这样的边陲小镇，人情大于一切，我不闹大，张春平的恶行就会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校长还是没有说话，这意味着事情会有转圜的余地。校长沉默得越久，张春平被开除的可能性就越小。
不，不，我绝不能就这样放过了张春平。我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行，那就鱼死网破吧。我扭头就往侧门的方向冲去。
“蓝，你去哪里？”沈米珠喊起来。
我什么都顾不上了，仿佛一头暴怒的狮子，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和道理可讲。那么，我豁出命是不是可以讨到哪怕一点点公道呢？
我拽紧了手里的塑料袋，脚下生风，凭着记忆，一路就跑到了镇东头的派出所门口。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派出所入口的正大厅里聚了十几个民警，估摸着哪里发生了什么重大案件。
我已经豁出去了，我一边哭一边喊警察叔叔救我，救命啊。
大厅里一众民警惊讶地看着十岁上下的我冲了进来。
“小姑娘，别哭，发生什么事情了，和我们说说。”有个年纪稍微大点儿的民警语气和蔼地虚扶住了我。
我喘了一口气，然后把钱小丽可能被下药已经送到卫生院的事情说了一下。
“岂有此理，这不是胡来吗？小姑娘，把你手里的杯子拿过来。小孟，你马上把这瓶子带到二楼化验科去化验。查明属实，这事儿绝不能轻饶。开国际玩笑，学生伢伢可以这样糟蹋的。”我话刚说完，年纪更大一点儿，约摸是所长的人就大发雷霆。
“小姑娘，你给我吧。”有个年轻的民警走了过来。
我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了他。
“你们也别急着去吃喜酒了，分成两队，一队去卫生院，一队马上去学校。先了解情况，情况属实，绝不姑息。我昨天才和县教育局的范局吃过饭，范局还在说要加强各镇学校的安全教育。”所长模样的人说到这里时顿了顿，“别愣着了，赶紧行动啊。”
十几个民警得了令，迅速地分了两队分扑两地。
“小姑娘，来来来，你到这里坐下来。”所长模样的人朝我招了招手。
“您是所长吗？”我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对，我是所长。所以你不要怕，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告诉我。”所长很严肃。
我的眼泪叭嗒叭嗒地往下掉：“所长伯伯，您一定要救救我，救救小丽。”我说着朝他跪了下来。
所长一把将我拽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跪就跪了呢？”
“刚才我还没说全。”我呜咽着说，“事实上，张老师试图猥亵我的时候，刚才校长他们赶来了，要是他们来迟一步，我今天完了。呜呜呜，所长，我妈没死的时候和我说过，她说女孩子绝对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我妈没死的时候还说，女孩子长大成人结婚了才可以看丈夫光着的身体，可是张老师硬要我的衣服，我都要吓死了。呜呜呜呜……”
“荒唐，荒唐。”所长简直要气疯了，“还有没有王法了，简直太过分了。”
我呜呜哭时，沈米珠和沈米芸、沈明山也追来了。沈明山一看穿警服的所长，他嗷一声就吓哭了。
“这几个……”
“他们是我的弟弟妹妹，我妈死了，都是我在照顾他们。我爸要给我们娶后妈了，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抽泣着，我知道把自己说得越可怜，所长给的同情分就越高，我今天非要张春平滚出学校不可。
所长看着四个可怜巴巴的孩子，他心中那股保护弱小的豪气就冲上来了。
“不怕不怕，到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坏人敢欺负你们了。”所长走到沈明山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姐姐非常勇敢，你是男孩子，不能哭，要学习姐姐的勇敢。”
沈明山瑟瑟发抖，打小家里大人恐吓他时就总说，让警察给你逮大牢里关起来。是以，他幼小的心灵便烙下了深深的印记，警察就像妖魔鬼怪一样可怕。
所长把四个孩子带到了他的办公室，搜罗了一圈，给他们拿了点儿零食。沈明山和沈米芸有了吃了，也顾不上怕了，吃得十分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