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白露循声望去,声音清俏,容貌娇艳的女子怒气冲冲地用手指着她,嘴巴张着说个不停,大抵不是什么好话。
来者数十人,其中有不少早上被轰走的熟面孔。历白露惦记着衣服上的破洞,不乐意见,扭身冷颜摆手让他们走。
一众人并不在乎历白露的手势,仍在一旁哇哩哇啦。
美貌女子见自己说破了嘴皮,杀死兄长的仇人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满心痛恨,对身边的男子泫然涕泣。
“陛下,你杀了她!你要给哥哥报仇啊!哥哥忠心耿耿,十年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能落得这般结果?她若不死,臣妾也不活了!”
男子目中难掩惊艳,盯着一片冰雪世界里,清清冷冷一杆玉竹。得知自己大舅子被杀时,那种受了挑衅的怒火,极速消融。
穿越来这个世界十年,他靠空间异能与现代军火,摧枯拉朽灭了大叶,登基称帝,痛痛快快享受了一把做爽文男主的感觉。
如今四海折服,后宫三千,他以为自己已至人生巅峰,原来还有新剧情。
他早就听阿谀讨好的寒云洞门人与一些大叶皇室子弟说过,这座小山头上有神仙。十年出现一天,两百年容颜不改。
当时他嗤之以鼻,认为这些古人没见过世面,多半是被什么精巧骗术骗了。他忙着征战天下,享用美女,将神仙之说抛之脑后。
可如今四海升平,国中无事,一些人又在他耳边天天说长生,说马上就到神仙出现的日子,他难免心动,信了半分。
反正也就是来看一眼的事,更何况,寒云洞洞主信誓旦旦,说神仙是个美人。
是真仙还是骗子这难说,容貌确实极盛。
可惜怎么就杀了他的人。成侯跟他十年,莫名死了他不表态,难免要惹其他追随者寒心。
想要收这女子,恐怕得多费些周章。
跟在一旁的洞主察言观色,说道:“娘娘乃国母,玉体尊贵,如何能以性命要挟?”
新帝点头赞同这话,女子瞬间就知他在想什么,眼中闪过浓浓的失落和嫉恨。
她是他的发妻,虽出身寒微,如今也做了皇后。他对她总是宠爱忍让,她自觉与别的女人是不同的。他打天下,要收拢势力,不好拒绝那些女人。他登基称帝,佳丽三千,朝朝代代如此。
还不够吗?每次微服出宫,总要带回新人。如今听了些神仙之说,在这穷乡僻壤,也要寻芳猎艳。
他到底还要多少女人?这些贱人!贱人!
女子眼神怨毒,瞪着历白露,一手抓住新帝的袖子:“我不管!她杀了哥哥,就该千刀万剐!”
寒云洞洞主一直留意着历白露的反应,他不确定神仙是不是当真听不懂凡人的语言。
“陛下,恕臣直言。成侯之死虽叫人惋惜,但当时,确实是侯爷冒犯在先……”
“你是说本宫的兄长活该?”
“臣不敢!”
他明明就敢!女子眼神如要噬人。
她无家世背景,宫里那些各有身份的贱人,人人虎视中宫。谁都一样,表面恭恭敬敬,背过身满脸鄙薄。哥哥在时尚如此,如今最后的亲人也没了,她该如何?还有谁看得起她这个皇后?
寒云洞洞主确实敢:“陛下,此人神异之处颇多,若能得其相助,于国于民,有利无害。您切莫因成侯之事心存芥蒂,错过机会呀!”
新帝意动,若美人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倒也不是不能让她将功折罪。
女子观夫君的反应,一颗心越来越凉。
别人就算了,真的都算了。他不是凡人,她本就难以相配,是该委屈一些。但这个女人,她杀了她哥哥呀!
他怎么能不帮她报仇?
什么神异之处?世上还能有子弹打不死的人?什么她哥哥开了枪,惹恼了那贱人才被杀的……她不信!哥哥一定是被他们联手害了!
要她眼睁睁看着仇人逍遥自在,休想!
女子掏出新帝赠她防身的□□,瞄准历白露。
“不可!”
新帝比寒云洞洞主还急,他也不信回禀之人所说,有人中弹分毫不伤,生怕历白露死了。
女子心中冷笑,开枪。
历白露又听见了枪声,生怕衣服上再多几个洞,凭感觉躲避,眼神沉沉地找到开枪的人,掌心里的冰丸成型。
今儿倒霉的像刚来这个世界的那天,他们有拿枪口对着人的爱好?
女子一枪打空,继续瞄准,迅速扣动手指,叫着:“不是打不死?躲什么?”
这女的枪法比早上那个男的好,子弹冲着脸来。伤不着衣服,历白露微微偏头,能不能躲过随缘。
子弹没入她的下颌,像没入了天空。打在地上会有溅尘,打在海中会惊碎浪,射入天空,转眼无踪。
女子手一抖,她确定自己打中了。
怎么会?怎么会?
她不愿信,眼神发恨,还想再实验,被一颗冰球打穿胸膛,冻成一尊雪像。
迫人的极寒随着呼吸钻入肺部,一旁的新帝心脏滞住了一瞬,接着便慌乱地狂跳起来。
所有绮思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在这个科技落后的世界,十年间无往不利,头一次感受到恐惧。
不知是冷还是怕,他牙关上下敲打。侍卫叫着“护驾”,几个忍着严寒,将新帝从雪像旁拉开。更多的抽出了武器,与历白露对峙。
历白露向前一步,寒气随着她前进一步,众人无法忍受,齐齐后退。
紧急关头,顾不得体面,新帝被两个侍卫架着退。他双腿冻僵了,不听使唤。看历白露眼里含着警告,挥手厌烦地驱赶他们,恐惧渐转化为愤怒。
在异世界砍瓜切菜、降维打击十年,养起了他的傲气。除了刚穿来,空间异能时灵时不灵那会儿,被寒云洞的人打了一顿外,他何曾如此狼狈过?
他当年第二天就炸碎了浮云楼,满空间的热武器,现在还能被一个古人碾压了去?
刚刚那多半是障眼法,即便这女人真有手段,挡了一颗子弹,挡得住万颗?挡得住炮弹?挡得住激光、辐射?
这女人还杀了他发妻,虽说她越来越刁蛮骄作,但终究是他第一个女人,他对她是有感情的。
地上凭空出现了一堆枪械炮筒,历白露看到被众人围在中心的男人,颤颤巍巍在腿上、腰间、肩头各按了一下,银色的帅气铠甲贴身展开来,将他整个人护得密不透风。
历白露:离谱。
将此人与周围人一比,违和感爆棚。
她有些猜出来了,这位带着空间,加上这些武器,是从科技发达的世界穿越来的吧。
她说了句话,尝试交流。对面听不懂,架好机枪炮筒。男人的全身铠甲大概有调节温度的功效,他恢复了行动能力,手里也拿了武器。
这些东西如果同时开火,她死不死不知道,衣服是别想要了。
大家无冤无仇,干什么一定要找死?
历白露数清了人头。
最新式铠甲带来的安全感无与伦比,行动渐如常,新帝将武器对准了历白露。
他既然穿来了,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即便她真是神仙,对他也该有些礼貌。
历白露一瞬间移进了人群,礼貌地拍了拍铠甲。白霜瞬间结满每个接连处的缝隙,里面的人在警报声与报错声中死亡。
历白露不知道这是一位皇帝。
好奇地观察了会儿铠甲,她抱了支机枪回到寒潭边,一边敲随时随刻新结的冰,一边暴力拆卸。
下午有事干了。
还有三个人活着,都是寒云洞的,武功精深,历白露冲过去的时候,他们闪开了。
寒云洞洞主看着一堆冻结的雕像,又慌又恨。
怎么就成了这种局面?为什么啊?为什么不能给神仙些尊重?长生不老啊,低声下气求一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洞主,现在怎么办?陛下……”
洞主脑袋放空中,是他天天劝陛下来这里的。他劝陛下来求仙,结果陛下来送命了。
他完了!
不,也不一定,陛下一死,谁稳得住新朝?
世道要乱了。
洞主看向历白露,这位怎么,怎么就能这样稀松平常冻死一个皇帝?
历白露注意到这几个逃开的人还没走,抬头瞪了一眼。
洞主与她视线相接,心头一悸。
他们滚!这就滚!
历白露玩了一下午枪械,靠着冰坟头睡去后,一切如寒云洞洞主所料,世道乱了。
新帝在这座小山头上被杀死,十年间,却几乎无人来过这里。
叶家想复辟,但千年积威,已被枪炮下的惨败打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世间自立为王,声势颇足者,便有数十位。
十年百年,兵荒马乱。
新帝留下的武器被研究多年,这个世界的战争,也逐渐不再尽是冷兵器。人们造出了□□火炮,硝烟中,随着伤亡数字日渐增多,战事渐平。
世界从翻天覆地到风云静涌,对山下的小村子影响不大。
人们一年一年,出生,老去。偶尔有一代人日子苦,也有一代人日子宁静。
这代人日子就好过,一帮小娃娃不用去地里帮农活,在墙根边听老人讲故事。
“可不要随便往那后山上跑,那上头有雪娘娘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