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佚笙在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很明显呆了一瞬。
缓了缓，她才慢慢敲字：【什么？】
对面没有立刻回复。
李佚笙也不着急，打开电脑准备先查几份资料。本来只想匆匆看一下反应条件，却没想到陈老师刚好给她发了篇专利。
她细细看起来，等快忙完的时候，刚巧听见手机响了一声。
李佚笙拿起来看。
谢久辞：【？】
李佚笙：“？”
下一秒，谢久辞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正在发呆的李佚笙吓了一跳，不小心误触了挂断键。
等她再拨回去的时候，刚响一声就被对面猛地掐断。
李佚笙：“……”
李佚笙还挺茫然。
她脑子里复又琢磨了一下谢久辞那句话。
前几天，李佚笙本想麻烦他引荐一个靠谱的律师，奈何话未出口便觉得不太妥当，毕竟以二人现在的关系来看，她并不觉得谢久辞会愿意帮这个忙。
果然，在她说出求他的瞬间，谢久辞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男人薄唇紧抿，弯腰从地上把她扯起来，眼底似乎没了情绪，语气更是无甚波澜：“李佚笙，你真的……”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李佚笙却懂了。她没再解释，只淡淡抽手，转身离开。
“师妹。”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周世新从外面走进来：“听小梦说你今天没钱吃饭了？”
“没啊，我…”
还未等李佚笙说完，周世新就打断了她：“那正好，今天师兄请你们吃点好的去。”
“不用了，我一会还得查查反应文献呢。”李佚笙盯着电脑，头也没回就拒绝道。
“这几天不是看你做得挺顺利吗？”
“路线倒是通了，只不过现在做出来这一批化合物……”李佚笙摇头，语气无奈：“活性其实不好说。”
她苦笑着开口：“十有八九是白费力气。”
这一点，周世新也算是深有体会。
他们一直盲目地设计，效率确实不算太高，一堆东西做出来，可能也就有那么零散的几个能有一点聊胜于无的活性。
“唉，确实。”周世新也叹了口气，转念一想，又道：“不过，这不陈老师也提着说让学一学计算机嘛，先用虚拟模拟的话，可能准确度会提高很多。”
闻言，李佚笙眼睫垂下，浅浅嗯了声。
恰好陈梦也从门外进来，她直接走过去摁下了李佚笙的电脑屏幕。
“麻溜的。”陈梦掐着嗓子，语调拔高：“小李子，你今要是不去，哀家就断了你的试剂粮饷，让你今后实验无门。”
她凑到李佚笙跟前，附耳道：“我和你说，师兄刚可是得了一笔横财，趁这机会赶紧宰一笔，你要是不去，我怎么好意思。“
“是啊师妹，刚才横向公司那边发了工资，你们两当时也还帮了不少忙，就别跟我客气了。”周世新也在旁边帮腔，试着活跃气氛：“我也不是每次都想当这个冤大头的。”
“师兄可是嫌弃了我们不成？”陈梦装作有些不满，语调悠悠：“你看看就小李子这小身板。”
说完又指了指自己：“再加我这么一个弱女子，能吃你几口饭啊？”
陈梦戏精上身，拂袖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长叹一声道：“倒是不如早早去了，竟平白在这儿惹人厌烦。”
周世新几次想插话，都被她打断。只能非常好脾气地在一旁候着，等她说完才笑道：“我哪敢啊。”
又转头学着陈梦的语调对李佚笙说：“你瞧瞧，牙尖嘴利的，我不过说了一句，她就有十句百句等着我。”
“所以师妹啊，你要是再不去，我这罪名可就算是在小梦这里落实了。”
李佚笙哭笑不得。
看着眼前的两人殷切的眼神，终是慢吞吞地点了下头。
商场里。
今年情人节的氛围异常浓厚，到处都是粉嫩的挂饰与摆件，连电梯扶手旁的铁杠上都缠了一圈彩带。
各大商家争前恐后地摆摊搞起了活动，什么对视有奖、拥抱有礼，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连空气都带着一丝甜味。
特别是现在正好是饭点，餐饮区更是人满为患，工作人员不得已出面来维持秩序，还放了个喇叭在旁边指挥：“都往旁边靠一靠，把通道给让出来。”
他们要去的地方在这层的最里面，三人从正门进来，运气不太好地上错了电梯，只能从这边穿过去。
周世新在前方带路，陈梦挽着李佚笙的胳膊跟在后面，聊着闲天。
“话说回来，你今天本身没什么安排吗？”陈梦好奇地问。
“没啊。”李佚笙有些莫名。
“不应该啊。”陈梦摇头叹气，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指责道：“你这张脸可算是白瞎了。”
李佚笙：“……”
陈梦：“不行，今天姐多少得带你感受一下恋爱的荷尔蒙，让你好歹分分心。不然你这天天埋头工作，迟早把我卷死。”
正说着，她往四周看了看，视线停在左手边一块巨大的桃色海报上。
“诶！师兄！”陈梦喊道。
走在前面的周世新应声回头，问：“怎么了？”
“我们去买杯喝的吧？”陈梦指着旁边的奶茶店，说：“刚好买一送一。”
望了眼那边聚成一堆排队的人流，周世新又低头看了下手机的推送。
小程序刚发过来的消息，显示还需要等待15桌。
周世新：“行啊，正好那边还得一会。”
三个人排在了最后面，刚刚好堵住了路口。
有行人过来问能不能麻烦他们让开一下，李佚笙低声说了句抱歉，自觉离开队伍，给他们腾了位置出来。
在旁边干杵着也不是办法，李佚笙和他们说了声，打算先去一下洗手间。
等再出来的时候，人变得更多起来，摩肩接踵的。
跟刚才一样，通道口被堵得严严实实。
李佚笙抱歉询问面前的大姐，表示能否让她先过去，却被直接忽视。
无奈之下，李佚笙先是踮脚望了望，在看到周世新标志性的花白头发后，便准备从队伍里硬挤过去。
她挪的时候没有注意，身子被人猛推了一下，步子也跟着乱晃，一不小心便被挤出了队伍，脚下好像还踩到了一个人的鞋子。
李佚笙连忙转身道歉。
她垂着脑袋，半晌未等来回应，堵在面前的这个人既没有出声，也似乎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样子。
甜腻的空气里，李佚笙闻到了那股熟悉的乌木香，像是冲破泥泞的青笋，氤氲着冷冽的清爽，如寺中掌灯，庙内焚烟，隔绝了周围的一切喧嚣。
李佚笙下意识仰头，就见谢久辞正垂眼看着她，面上情绪淡淡，说不清道不明的。
她尴尬地朝他一笑：“巧，你也来这吃饭啊？”
“也？”
谢久辞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温润的男音隔着人流传来。
“小李师妹，回来吧，我们到前面了。”不远处，周世新朝李佚笙招了招手，像是示意她快过去。
谢久辞轻描淡写地顺着瞥了眼，冷嗤一声。
想起他发过来的那条微信消息，李佚笙莫名有些心虚。
但她又一想，自己好像没什么理亏的。
明明是谢久辞这个人莫名其妙，自己几时说要谢他了？
而且看他这样子，应该也是早早约好了饭局的，可能就是故意逗弄她的玩笑话。
但碍着今后两边导师还要友好合作的面子，李佚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客套：“你快去吃饭吧，别让人等急了。”
她摆摆手，准备往回走：“没事的话，我也就先过去了哈。”
走了没几步，李佚笙停下，疑惑地看向身侧。
谢久辞：“你不是说要谢我？”
他端着副审视的姿态打量了她须臾，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里便带了嘲意：“不会又是骗人的吧？”
“我什么时……”李佚笙气势渐弱。
因为她终于想起，似乎前不久那次酒桌上，她确实对谢久辞表示了感谢。
但…难不成在谢久辞心里“谢谢”已经自动延伸到下一句“——有空我请你吃个饭吧？”
李佚笙突然有些好奇，自己在他心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能让他连句感谢的话都不自觉怀疑不够真心，非得让她用一些行动来佐证？
“那——”李佚笙想了想自己卡里的余额，微不可闻地叹息了声，“下个月我请你吧。”
“不用了。”
李佚笙有些意外，不明白这人怎么变脸这么快，但也懒得多想，甚至反而觉得这样最好。
李佚笙点点头，继续说：“也是，你那么忙，时间上……”
没等她说完，谢久辞便打断她的话：“也没那么忙。”
谢久辞：“今天就行。”
李佚笙：“？”
“可是我今天…”她犹豫开口。
“怎么？”谢久辞笑，“耽误你一会的约会啊？”
“——诶，叫你半天了，怎么还不过来啊？”
李佚笙还未言语，陈梦的催促声便传来。
陈梦在店门口等得着急，干脆直接跑过来叫人，一把拉住李佚笙的手，“到我们了，快过去。”
转身之际，余光瞥见一旁的人。
匆忙的步子停了下来。
“谢久辞？”
见男人没有什么反应，陈梦不确定地问李佚笙：“是叫这个名吧？我应该没记错吧？”
陈梦这人其实有些脸盲，李佚笙知道她担心自己认错，于是肯定地回应：“没记错，是上次一起吃过饭的，王老师那边计算机专业的学生。”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
“未来算是合作药设部分的。”
“哦。”
刚刚李佚笙走后，就着那会儿功夫，陈梦又和周世新聊了聊关于计算机模拟的事情。
周世新见她也感兴趣，当即发了两篇文献过去。陈梦下载下来，大概扫了一眼，发现看不懂就当场放弃了。
但好歹她还是看得懂上面的期刊名，是nature旗下的顶级子刊，所有科研人员梦的归所，含金量自然是不用多说。
近年来，在计算机技术推动下，药物设计学发展势头猛烈，学界不少人都想在其中有一番作为。
陈梦虽然对计算机不感兴趣，但当初读这个研究生也是抱着一腔科研热血来的，要说真的没野心，恐怕也没人相信。
她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心里藏不住事，当下就问谢久辞：“那你之前做过这方面的课题吗？”
男人微微颔首，谦逊又疏离：“略知一二罢了。”
随后，谢久辞倒是丝毫不收敛地侃侃而谈，只听得陈梦一愣一愣的。
末了，只憋出了两个字。
“牛掰。”
她语气里透着兴奋，一改刚才的态度，又兴致勃勃地把手机掏出来，点开那两篇文献说：“大佬，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讲一下这里面的技术啊。”
谢久辞咳嗽几声，没说话，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一旁的李佚笙身上。
陈梦眼珠子左右转了下，也不着急提问了，她慢悠悠地把手机收了起来，唇角扬起一抹了然的弧度：“我突然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正巧，我师兄今天也在，他对这方面也非常感兴趣。”
“不如——”
在谢久辞挑眉看过来的时候，陈梦才不咸不淡地接上了句：“我们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