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久辞并没有马上表态，身旁的李佚笙也没有什么反应，气氛一度僵持不下。
正巧不远处的周世新又出声喊他们，陈梦便先将两个人都带了过去。
“师兄。”陈梦简单解释了下前因后果，“刚好碰见王老师的学生，一起吧？”
她凑到周世新耳边悄悄说：“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个大腿我觉得咱们可以抱。”
周世新没什么意见，左右不过多双筷子的事，当即便点了头。
队伍正好到他们。
“蜜桃奶盖乌龙，四个大杯，三分糖，去冰。”周世新把付款码点开，递过去。
“好的，这边一共扫您112元。”
陈梦眼疾手快地用手盖了上去，发问道：“海报上不是说买一送一？怎么还是四杯的价？”
“哦，你说那个啊，今日特别活动。”收银员斜眼看他们，满脸鄙夷：“只对情侣开放。”
“我们就是啊。”陈梦作势虚虚挽上周世新，又伸手指了指后面的两人，“他们也是一对。”
李佚笙蓦地抬头，却不想正好与谢久辞的目光对上。
空气中仿佛有尴尬弥漫。
谢久辞一言不发，只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他眉眼生得好看，凤眼长睫，剑眉微扬，本就自带锋芒，再加上他总是对什么事情都表现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看起来就更让人觉得压迫。
李佚笙错觉以为，他在等她先开口解释。
于是她收回视线，平静地说：“两杯就可以了，我不喝的。”
“啧——”陈梦笑：“你不喝就算了，怎么还管上别人了，你也不问问他喝不喝？”
说完她又眨眼问谢久辞：“怎么样，买一送一的，不给你’女朋友’来一杯？”
李佚笙本想纠正陈梦的话，但看见收银员望过来的狐疑眼神，又堪堪住了嘴。
只在内心祈祷谢久辞能顾及下场合，当然她也不指望他能说些什么场面话，直接拒绝就行。
“不用。”
意料之内的答案，可隐约带了些薄怒的声音还是让李佚笙心里一震。
陈梦倒是没再说什么，只能转身盯着收银员改了价，才抬手让周世新付款。
几人等奶茶的功夫间，李佚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她向陈梦比了个手势，走到门外接起来。
留下的三人一时无话。
等奶茶叫号，周世新短暂离开，陈梦这才趁着这个空档，劝谢久辞：“追女孩子不能这么任性。”
谢久辞凉凉扫过来。
陈梦依旧自顾自地说：“李佚笙呢，今天可能没什么钱了，我估计她是不好意思让我们请。”
“我使了半天眼色，买一送一的借口都想好了，你都不愿意？”她犹疑猜测：“不会是，害怕我们让你掏钱吧？”
“……”
谢久辞懒得解释。
目光又落回到玻璃窗前的那个身影上，李佚笙一袭长裙站得笔直，正侧身打着电话，单薄的身上还松垮地罩着件微微泛黄的白色布料。
可能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谢久辞看到她微微皱了眉，头低下来似耐心倾听，不久后红唇开合，又如轻声安抚。
她好像变了，又似乎没变。
谢久辞不自觉想起了高中时的李佚笙。
因为她长相艳美又孤傲乖张，再加上家境贫寒，人缘向来不好。女生嫉妒排挤她，男生碰壁诽谤她。
不过幸好她的性子强，倒也从来没让自己受过委屈，向来是有话直说，有仇当场报。
所以那次莫名奇妙地冷战，倒是让谢久辞有些好奇，她对自己是不是有那么一点不同。
但无论如何，那时的李佚笙做任何事情，都是以自己利益为先，断不会委屈求全。
而不是像现在……
她没有对他们提过自己有胃病不能吃冷辣生食，而且对桃子过敏么……
那边李佚笙收了电话，推门进来。
恰巧兜里的手机响了一声，谢久辞顺势掏了出来，垂眸。
“那个……”李佚笙支支吾吾，“我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情。”
她对着面前三个人，歉意开口：“可能得先走了。”
“啊？”陈梦刚把吸管插进去，闻言也暂时先不打算喝了，就说：“哪个朋友啊，你连饭都不吃了？”
李佚笙“嗯”了一声，跟她解释：“就楼上实验室的季繁。”
“她怎么了？”
“……和男朋友吵架，心情不太好。”
虽然电话里，季繁和她说的是这次绝对彻底分手，可显然，李佚笙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可信度。
“所以你是去劝架的？”
李佚笙：“不，我是准备去添油加醋的。”
李佚笙：“顺便想在这个美好的节日里，祝他们分手快乐。”
陈梦：“……”
“那好吧。”
陈梦朝她摆了摆手，周世新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完了全部，也缓缓颔首，像是示意他知道了。
“那师妹你去哪，远不远？”周世新不放心，又特意多问了一句：“要不要我帮你打个车？”
“嗯…在江原那边……但是不用打车了，我也不着急，地铁挺方便的。”李佚笙不好意思地拒绝道。
“那走吧。”谢久辞慢条斯理地收了手机。
李佚笙：“？”
谢久辞居高临下地睨她：“嗯？”
“大佬，你也不和我们吃饭了吗？”
“本来就只是路过。”
谢久辞浅笑，那意思是压根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答应她的邀约。
陈梦被噎得无话可说，腹诽道：那你倒是早点走啊，不就是完全跟着李佚笙安排嘛，装什么？
被驳了面子，陈梦也不恼，反而意有所指地说了句：“这路过的有点巧啊。”
谢久辞没说话，面上一派气定神闲，没有半点心虚。
李佚笙刚被他那句“走吧”搞得有点懵，也没细听他和陈梦的对话。
顶着头顶那道迫人的视线，她非常确定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李佚笙有些犹豫：“我们……不顺路吧？”
“江原对吧？”谢久辞淡淡瞥她一眼，没等她回答就继续说了句：“刚好，我也去那。”
李佚笙：“……”
李佚笙跟着谢久辞来到了地下车库。
“那真是麻烦你了。”李佚笙露出一个抱歉又礼貌的微笑，“等会看你方便，把我放在江原那边随便一个的地铁口就成。”
谢久辞没理她。
他抬手摁了下钥匙，一辆黑色卡宴的车灯闪了两下。
谢久辞抬步过去，坐进了主驾。等了一会儿，他把窗户降下来，“你是在等我请你上车吗？”
李佚笙：“……”
她默不作声地走过去，拉了一下车门，没拉开，只好转去另一边，又一次没拉动。
纵使脾气早已被磨平了的李佚笙，此刻也没压住心头蹭上来的火苗。
她来到主驾这边，弯腰瞪向里面的人：“你发什么神经？”
“我本来也没想让你载我，是你自己要说顺路。”
李佚笙唇角扯开，笑得讥讽：“我真是想不通，明明彼此心知肚明地相看两厌，不可避免交集的时候装装样子也就算了，可以避免的时候，为什么还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她深呼了一口气，然后撂下最后一句话：“浪费大家时间有意思吗？”
谢久辞全程静静地听着，直到确定她彻底熄了火，才问了句：“说完了？”
李佚笙迟钝地点了下头。
“要不要喝点东西继续骂？”
“……”
谢久辞瞥她一眼，淡淡道：“站累了就上车。”
李佚笙冷笑：“你有想让我上车的意思吗？”
闻言，谢久辞也笑了，他左手屈肘搭在车窗上，右手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扣，歪头瞧着她：“李佚笙，我怎么发现你现在变蠢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收了笑，转头用下巴点了点旁边：“坐前面来。”
李佚笙：“……”
李佚笙垂头坐上了副驾驶，闷闷系好安全带。
谢久辞发动了车子。
路上安安静静的，谢久辞没有放音乐的习惯，只专心地开车。
车内的气味和他身上一样，是非常典雅的乌木香。
李佚笙无意间瞥见扶手旁的垃圾盒，里面有些许烟灰。
她动了动嘴巴，终究还是没忍住：“你知道咱之前那个教导主任最后怎么死的吗？”
“嗯？”
“肺癌。”
“……”
谢久辞被气笑了，他抽空回头看了她一眼，语调有些吊儿郎当：“怎么？怕我死？”
李佚笙没打算和他开玩笑，语气郑重地道：“嗯，很怕。”
谢久辞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江原离市中心很远，是城市的最外环，平日里开车也得两个小时，再加上今天过节，车辆比较多，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就更加慢了些。
李佚笙倦意袭来，见旁边这人也似乎没有要继续聊的意思，便斜靠在车门上眯了过去。
车内仅余浅浅的呼吸声。
到地方之后，谢久辞把车缓缓停在路边，下意识想摸根烟出来。
他微躬了身子，往前边的储物箱里翻找着，手却在碰到烟盒的时候顿了下，停在了虚空中。
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把车窗降下来，侧头望出去。
黄昏日暮，夕阳光芒大射，长椅上依偎的人影幢幢，在地上拉出几道长长的阴影，白日依尽，温馨又浪漫。
手机在旁边震动了几下。
谢久辞低下眼，点开看。
他没有回最新这条消息，而是先划上去点进了郑之舟的聊天框。
郑之舟两个小时前开始就给他疯狂轰炸，当时谢久辞正在开车，蓝牙里的消息提示音吵得他头疼，于是索性直接摁了静音。
郑之舟：【辞哥，你去哪了？呜呜呜，周姐说你再不来，她就要回家告状了。】
谢久辞没什么反应地敲了个：【哦。】
那边倒是回得挺快：【哥，我刚不小心和他们说了你和笙姐的事情……】
谢久辞皱了眉：【你怎么说的？】
上方又弹出新的消息，备注“陈硕”，正是那个把他叫来江原的朋友：【这恋爱谈的真他妈累，老子不想装了。】
谢久辞有些不耐烦：【那就分。】
消息发出去的同时，安静的车厢内却传来一声细微的梦呓。
谢久辞掐灭了手机，抬睫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