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星站在走廊,咬牙切齿地看着卧室里搬东西的佣人。
见事情已经敲定,他也不想裴语占便宜,又叫来其他女佣,把属于他个人的装饰品全部搬走,连屋里的香氛也不留。
梳妆台摆满瓶瓶罐罐,各种精美手链、耳饰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要不是知道林舒星还是学生,裴语还以为自己闯进哪个明星网红的房间。
卧室装潢华贵。
水晶花枝灯在橘黄色的暖光下,拓出满墙的斑驳光影。
佣人手脚麻利,半小时不到,就把林舒星的卧室腾空。
“床单被套都换了吧,闻着有点......”裴语点到即止。
香薰的味道太浓,裴语不太喜欢,要不是强忍着,他早就连连打喷嚏。
神经敏感的林舒星一点就炸。
他的信息素是榴莲味,这件事他一直极力隐瞒,每天腺体贴、气味抑制手环都不离身,除了父母,没一个人知道他信息素的味道。
罗美华很宠爱他,也吃得惯榴莲,可林一峰不同,只觉得臭,第一次分化时,林一峰还疑惑家里厕所是不是炸了。
总之......这是他秘密。
他以为裴语内涵他的信息素难闻。
“你一个Beta装什么,难不成还能闻到信息素?”
“明明是你抢了我的房间,你还委屈上了?!”
佣人还没走,林舒星强装镇定,实际上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裴语抬眸,轻轻地睨他一眼,林舒星双颊涨红,拳头轻轻攥起。
“你很紧张?”裴语意味深长地问。
林舒星心脏狂跳,努力保持着镇定:“我紧张什么?”
裴语:“哦。”
他收回视线,好心地解释——
“我没说信息素。”
“房间里的柑橘味太浓,浓到刺鼻,你难道闻不出来吗?”
生怕自己的信息素泄露,林舒星一直用大量的味道来掩盖。
有鼻炎的佣人好几次进来收拾房间都会被呛到,可她们又不可能对林家少爷提出微词,只以为林舒星习惯用大量香水。
再贵的香水每天喷小半瓶味道也会香得发腻。
原谅她们实在不理解这种品味。
有几个佣人没绷住,微弱的笑声倏地钻出来。
林舒星肺都气炸了,狠狠地剜她们一眼,又不敢情绪太过激动,免得信息素外泄暴露,只好抱着自己的护肤品狼狈离开。
走之前还不忘趾高气昂地扭头骂裴语:“懂香水吗?土鳖。”
这种幼稚的语言攻击对裴语来说不痛不痒。
裴语转身进屋。
佣人换好床铺后,他把衣服挂进衣柜里,过来住后他只带几件卫衣和T恤,衣角洗得发旧,但胜在干净,衣服上还留着淡淡的玫瑰香,是江鹤买来的洗衣液的味道。
关上房门,裴语往床上一躺,将自己埋在柔软的床铺上。
累了一天,一有空闲时间,他压根不想动。
主卧比他之前住的客房要大很多,房间装修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虽然这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执意要住这间房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反击。
他并不认为自己以后能够长时间住在这里。
搬过来这么久,林一峰从未见过他,罗美华嘴上说欢迎他,可也有要求,那就是要他放弃和江鹤十八年的母子情意,只能认她一人。
恢复了点精力后,裴语拿着浴巾去洗澡。
摘下黑框眼镜,撩开额发,盯着几秒镜子里的自己,裴语才脱衣服洗澡。
换好睡衣从浴室出来,水珠从细白的小腿滑落,湿漉漉的水渍从浴室门滴至床边。
刚换上睡衣,房门就被敲响。
“小少爷抱歉,大少爷说忘记拿走放在床头抽屉里的抑制剂了,吩咐我过来取。”
门外的女佣轻声唤着,时间已晚,她怕小少爷已经睡下。
伴随着懒懒的脚步声,房门忽地打开一条不宽的缝隙,
从里面伸出来的一只手,皮肤白皙,指节明晰干净。
他实在是太清瘦了,手背上的青色血管依稀可见,透着易碎感。
“拿去吧。”裴语递上装有几支抑制剂的药剂盒。
女佣抬眸,顿时愣住。
水汽湿漉,扑面的潮湿感微润。
少年才洗完澡,泛着粉的双颊落着几滴剔透的水珠,沿着线条干净的尖下巴坠落。
秀挺的鼻梁上仍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粗框眼镜。
湿发却被完全撩到额上,用了一枚形状很可爱的发卡夹住,饱满白皙的额头露出。
屋子里似乎没开灯,走廊的一束光不偏不倚地照进他的眼睛里。
波光流转,熠熠生辉。
特别是左眼尾处落下一颗红痣,像不经意溅进去的鲜红颜料,靡丽旖旎。
小少爷的长相......有这么好看吗?
门已经关上,女佣手里拿着抑制剂,心脏像羽毛轻拂过,痒痒酥麻。
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步伐僵硬地朝林舒星的次卧走去。
***
夜幕低垂,弦月挂在漆黑的天幕中。
回到床上的裴语看特级护理发来的每日小结,信息里写明江鹤身体情况、全天清醒的时间、今日用药、信息素波动水平等。
裴语和以往一样回了个谢谢。
旋即退出微.信,找到邮箱APP图标,点开。
他的特别联系人只有一列:是初中给他提供助学金的人。
当时学校里有一对一帮扶贫困生,老师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后,便给他报了名。
本来资助人和被资助人的信息双方并不互通。
裴语也是一次交作业时,恰好在班主任桌子上看见资助者的信息,没留下具体名字,不过联系方式里写了电话和邮箱。
害怕打电话太过打扰对方,裴语犹豫很久后才写了一封简洁真诚的感谢信。
过了一段时间后,他收到回复:【不用谢,好好学习。】
此后,裴语会将自己的成绩发给对面,像是告诉对面:“您的心意并没有被浪费掉。”
那段时间他的压力很大,不仅仅要照顾江鹤,还要做兼职,又要好好学习,他恨不得自己学会影分-身之术,把一个人掰成好几个人用。
有一次发完近期成绩后,脑子发晕地和对面说了几句压力大的事情,就像是重压之下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等回过神来,裴语立马后悔了。
可邮箱又不像微.信有撤回的功能。
他心想,这可能就是学校隐瞒资助人和被资助人信息的原因之一吧。
就在他心情焦灼不安之际,对面有了回复,没怪他,反而安慰他。
只不过对方似乎并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回了句:【有压力才有动力】
裴语当时觉得好笑,可仔细一想,又觉得这句话没说错,可能这就是成年人的真知灼见。
靠着这句话,他确实也挺过了最难熬的日子。
此后,裴语照旧发自己的成绩和一些日常消费,资助人回复一如既往的简单。
“已读”、“收到”、“嗯”、“好的”等几个词语其中之一。
如今母亲大部分的医药费不用他负责,裴语在思考还款的事情。
昏暗的房间里,手机莹白的光映衬着少年精致的眉眼。
裴语反复编辑信息,就怕哪里不礼貌。
【请问您可以给我一个银行账号吗?我以后......】
***
江城笼罩在淡淡的月色下,城市万千灯火昼夜明亮。
霓虹闪烁,川流不息。
在市中心这样寸土寸金之地,一片历史悠久的西式别墅安静地坐落在街边。一砖一瓦皆沉淀着时代的底蕴。
花木扶疏,月色掩映。
透过镂空铁门,可以清楚地窥见庭院里绽放着大片大片的玫瑰。
每个途径至此的行人无一不驻足欣赏感叹:要是哪天能住进去该多好。
“可以啊,一晚也就几万而已。”
“靠,也就?”
“诶,你说这边的房产能被私人拥有吗?”
“有权有钱就行,我听说秦氏集团掌权人好像就住过这边?”
夜幕低垂,一道重且沉的闷响在房间里骤然响起。
守在门外的管家心脏一颤,倾身靠近紧闭的木质房门,低声询问:“秦先生,你还好吗?”
他是闻不到任何信息素的Beta。
可却在靠近房门时,被空气里蔓延开的冷意冰得四肢僵硬。
那是潜意识带给他的警觉。
仿佛门里关着露出獠牙的大型凶兽,管家心里明白,秦深先生只是易感期到了。
他呼了口气,再次叩了两下房门。
房间里狼藉一片,桌椅板凳东倒西歪,床铺被罩落了一地。
屋子里所有尖锐之物都被提前收走,整个房间好像下了一场绵密厚重的大雪,冰雪冷冽,寒风呼啸,压得人难以喘-息。
漂浮萦绕的信息素像凝结成实质,锋利如冰锥,只要有人敢踏进来一步,便会遭到无法估量的暴戾攻击。
每到易感期,秦深都会提前安排好工作,将自己囿于房间里。
双腿残疾,信息素紊乱躁动。
秦深瘫软无力地俯在地毯上,破显狼狈。
弓起的脊背将西服隆起,纯色领带凌乱地扔在一边,领口敞开,露出冷白的锁骨。
他的额头布着细密的汗珠,紧咬着牙,脖颈青筋凸起。
牙尖泛着挥之不去的痒意。
他不停地磨牙,尖牙想深陷Oga后颈柔软腺体的欲念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身为罕见的S级Alpha,秦深体能、五感达到人类极致,优越的领导才能让他早早在暗潮汹涌的秦氏站稳脚跟,后天的强硬手段更是将秦氏收入囊中。
得益于Alpha优越的能力,与之相对应的是,他的易感期比其他任何Alpha都还要来得猛烈。
针对没有伴侣的Alpha,秦氏集团下的科技医药公司早就研究出可以安抚减轻Alpha易感期的类Oga信息素药物。
可那种药物对他无效。
秦深只能硬生生捱过痛苦折磨的易感期。
除非。
他找到一个匹配度极高的Oga,标记他侵.占他,才能缓解这种蚀骨的苦痛。
可享受Oga信息素安抚的同时,Alpha对怀中之人的占有欲会愈加强烈。
最初可能只是牵手、拥抱,随着亲密的接触,Alpha心底会滋生更多的欲-望——亲吻、临时标记、完全标记、彻彻底底地占.有。
高匹配度的Oga也会影响Alpha的情绪、判断。
受制于人、情绪被他人影响,这是独来独往的秦深无法接受的事。
门外管家听着隐隐的闷哼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束手无策。
“秦先生,不然你就听老爷的话......找一个匹配度高的Oga吧。”
找一个Oga?
汗珠随着锋利的下颌滴落,秦深艰难地撑着桌沿,重新坐在轮椅上。
他从来不觉得这种基因所带来的苦难能够控制他。
轻易屈服于信息素的控制,和野兽又有何区别。
浑身汗涔涔,湿透了的衬衣紧贴着线条流畅的胸膛,勾勒出只属于成熟男性的身躯。
他沙哑地说:“我没事......你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门口。”
“可......”
门外的管家犹豫踌躇,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置于桌面的笔记本电脑响起邮件提示音。
秦深控制轮椅按钮,骨节修长的手在鼠标区滑动。
易感期时长在三到四天,他早已吩咐好特助代他处理好这几天的工作。
涉及到敏感问题或者重大决策,特助会和他邮箱联系。
秦深点开邮件,看见发信人时眼神微怔。
片刻沉寂。
几秒后,他慢条斯理地回:【不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