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 穷凶极恶

孟修远生吞莽牯朱蛤,看着痛快,实际是经过了好一番心理斗争的。

于理智上来说,孟修远记得原着之中明确提到过,这蛤蟆虽然剧毒,可只要是食道没有破口出血,那便是可以被胃液安全消化的。

这一点,和许多由蛋白质组成的生物毒素性质近似,所以前世学医的孟修远,对此记得特别清楚。

可从感性上来讲,让他生吞这么一个“万毒之王”,终究是心中会有些犹豫的。

好在这些日子以来,孟修远见多了各种奇诡毒虫,感官上已经有些麻木了。

眼看这么多日的努力好不容易得来结果,他心中一横,便用树枝将那昏死的莽牯朱蛤挑飞到了半空中,而后张嘴接着闭眼一口吞入腹中。

整个过程,孟修远为防万一,一直都是用真气护卫着自己的食道的。直至感觉那蛤蟆安然滑入他的胃中,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只片刻后,孟修远忽觉肚中生出一团热气,有如炭火。

他赶忙运气于胃,却不想这团热气遇了他的真气,当即便水乳交融,化成一条热线,顺着任脉缓缓流入了他的膻中穴之中。

孟修远暗道这现象神奇,也不知是莽牯朱蛤本身的特性,还是《北冥神功》的神异之处。总之这莫大的好处他已经收下,往后日子,又少了一个最大的短板。

前世今生三十年,孟修远哪怕武功再高,于江湖上闯荡的时候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拆一封信、吃一顿饭、甚至是闻到一股芬芳花香,他都要提运真气、封闭经脉,以防不测。

怕的就是无意间中了哪个阴险小人下的毒药,使得一生苦修尽废、性命堪忧。好好一个无敌于天下的大侠,在阴沟里翻了船。

现如今,感受着膻中穴中的那股热流,孟修远只觉得心潮澎湃,莫名的欣喜。

获得这所谓“万毒不侵”的体质,可以算是自前世那《纯阳无极功》大成以来,孟修远综合生存能力的最大一次提升了。

往后虽不好说可以放心大胆、横行无忌如何,可至少闯荡江湖时,少了绝大部分的顾虑。

“孟大哥,你笑什么啊?

是这蛤蟆很好吃么,什么味道啊?”

钟灵见孟修远吞了那莽牯朱蛤以后,脸上表情说不出的高兴,不由有些奇怪,忍不出猜测问道。

孟修远闻言哈哈一笑,只觉得钟灵这小姑娘心思奇奇怪怪的,确实十分有意思,心情舒畅之间,故意与她逗趣道:

“还行,滑熘熘、冰凉凉的,就是有点土腥味。

怎么,你也想吃么?

要是还能找到的话,我帮你也捉一只。”

钟灵闻言,照着孟修远的描述想了半天,甚至还咽了咽口水,最终才摇了摇头,拒绝了孟修远的好意。

孟修远见她如此,忍不住又是笑出了声,拍了拍这可爱小姑娘的肩膀,而后才开口诚恳地解释道:

“钟姑娘,我刚才同你说笑呢。

这莽牯朱蛤味道如何并不关键,关键是它的功效。

我听人说,这蛤蟆是万毒之王,只要吃了它,便也就能万毒不侵了,所以才费尽心思寻了这么多天。”

钟灵闻言一愣,一双本就圆熘熘的眼睛瞪得更大,朝孟修远惊讶问道:

“这么说,孟大哥你现在已经万毒不侵了么?

便是我的貂儿咬你,你也没事?”

说话间,钟灵便往自己的腰包摸去,却不想那闪电貂缩在里面,爪子紧紧地勾着缝线,任由钟灵怎么安抚、吹口哨都不愿出来。

孟修远见她如此,有些诧异地问道:

“怎的,你还想用那貂儿咬我试试,看我是不是真的万毒不侵?”

钟灵点了点头,干脆答道:

“这么稀奇的事情,当然要试试啊。

若是那人是骗你的,你吃了这莽牯朱蛤以后其实没有效果,心里却以为自己万毒不侵了,放松警惕,那以后不是就危险了么?”

话音刚落,钟灵突地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赶忙接着说道:

“不对,孟大哥,我给忘了,我身上没带这貂儿的解药。

要不你同我回家吧,等我拿了解药,咱们再试,也安全些。”

孟修远听钟灵这话,笑着摇了摇头,朝她打趣道:

“放心吧,错不了的,就不劳你那貂儿还要咬我一口。

我很确定,已经是大功告成了,咱们这么多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说话间,孟修远想起这几日在这无量山中奔波劳苦,一时间有些感慨。

茫茫山脉之中找一只小蛤蟆,着实不易。若是没有钟灵调制出的吸引毒虫的药方,以及她帮忙指导,恐怕孟修远要就与这份机缘错过了。

思及此处,孟修远不由得心中一动,朝眼前这天真可爱的女孩认真说道:

“钟姑娘,此事能成,全赖你的帮助,实在是感激不尽。

我身无长物,没什么好报答的,可又不愿欠人恩情。

见你也是江湖中人,不如,我传你两手功夫如何?”

钟灵闻声有些意外,瞪着圆熘熘的眼睛想了半天,却是突然面色一暗,低下了头去。

孟修远见状有些奇怪,朝这钟灵说道:

“怎的,钟姑娘,你是觉得我的功夫不成?”

钟灵闻言赶忙摇了摇头,朝孟修远道:

“不是的,孟大哥,你的功夫很厉害。

像你这样能飞来飞去的人,我连听都没听过。

旁人若是知道我能同你这样的高手学武,一定个个垂涎三尺,羡慕得十天十夜睡不着觉……”

钟灵似是怕孟修远误会,言语之间很激动,还手舞足蹈的地比划着。

“那你怎的不高兴?是觉得我要走了,没人陪你玩了?”

孟修远以钟灵的角度代入进去想了想,应该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

果然,钟灵闻言,深深地点了点头,朝孟修远道:

“是啊,是啊。孟大哥,你接下来要去哪,带我一起去呗。

我自己一个人,可没意思了。”

孟修远笑着摇了摇头,却是没说话。

他此刻已吃了莽牯朱蛤,得了万毒不侵之体,那来这大理的首要目的便算是达成了。再往后,许是去北边大理和吐蕃的边界,探查一番那不老长春谷,便就要回归中原了,自然不好总把钟灵这么个小姑娘带在身边。

钟灵见孟修远如此表情,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心中十分难过。不过她却也不愿在这孟大哥面前使性子,只得是瘪着嘴自顾自地生气。

孟修远见状,也不好劝她,只得拉着她胳膊飘然而起,先出了这无量山再说。

两人于林海之上飞纵时,孟修远便开始以内力传声,教授钟灵武艺。

考虑这姑娘的武学底子,孟修远选了一门《弹指神通》传给她。

这黄药师的绝技入门相对容易,练到高处也威力惊人,出手翩然潇洒,正适合钟灵这武艺尚且不深的小姑娘。

钟灵此时虽心中还有些郁闷,可她也知道,能得孟修远这般高手传授武艺的机会实在难得,自是不愿错过,努力将孟修远说地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

如此,两人将要出山之时,孟修远已经将这功夫的口诀心得念了三遍。小姑娘聪慧机灵,心中也已经大致记下。

孟修远见状满意,只觉得等会儿再稍作演示,这功夫也就教得差不多,可以同这位钟姑娘分道扬镳了。

却不想,正此时一阵血腥气味传来,抬眼望去,那无量山的山路上竟是躺着许多尸体。

靠近些再细看,发现原来是无量剑派和神农帮的弟子,显然他们是在此激战了一番,打得难分胜负,连各自留下的尸首都来不及掩埋。

钟灵见了,眼前一亮,朝孟修远高兴道:

“孟大哥,咱们去瞧瞧热闹吧。

这无量剑派和神农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狗咬狗,一定可精彩了。”

孟修远闻言,再次摇了摇头,拒绝了钟灵的提议:

“莫管闲事,你这小姑娘,还是早些回家为好。

待将我教你的功夫练熟了,再想着闯荡江湖如何吧。”

钟灵闻言,神色愈发憋闷,朝孟修远低声道:

“我好不容易才从家里逃出来,可不想这么快回去。

临走之前,爹爹便说是要请四大恶人来家中做客,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到了。

现在回去,家里一定是一片乌烟瘴气,还不如在外面待着呢。”

“四大恶人……”

孟修远经钟灵这么一提醒,当即想起许多原着之中的事情,不由眉头渐渐皱起,脸上神色变得严肃。

“是啊,四大恶人,听说都做了许多坏事,可厉害了,天底下没人对付得了他们。

我爹爹也不知为何,要将这样的凶人请到家里来。

孟大哥,我现在回去可是大有危险的,还是你带着我出去玩吧。

待得咱们玩够了,我再回家,想来他们应该就已经走了。”

钟灵见孟修远神色,以为是他心思有变,于是当即添油加醋地说了起来。

不想片刻之后,孟修远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转头对钟灵说道:

“既然这样,我便送你回家吧。

正好我也想看看,这四大恶人到底是有多恶,有多厉害。”

“啊?!”

钟灵闻言惊呼一声,想要再做辩解。可她抬头一看,见孟修远神色认真,只得把到了嘴边的话改成了“好吧”,不情愿地到前面带路。

……

从无量山到万劫谷,差不多两日路程。

孟修远在路上边走边教,待快要到时,钟灵的《弹指神通》已经学得初有些模样了。

这小姑娘练功倒是认真,将怀里原来装瓜子的那口袋清空,转而装了一大袋小石子,时不时地便随手弹出一颗,往一旁的树木射去。

一开始她射得不准,便是碗口粗的树干,她也经常射不中。可随着不懈努力,进步速度倒也是极快,直至最后,便是那手指粗的细树枝,她也能十发九中了。

孟修远见她颇有天赋,索性又教了她一套提炼真气的口诀,这样待她日后功力渐深,这《弹指神通》的威力也就自然上去了。

两人这般一个教、一个学,行路之间,突听得前面传来哗哗流水作响。

钟灵闻声脸色一苦,知道自己这是快要到家了。

再往转过一道弯,果然见一座水流汹涌的大河,河上架着一座铁索桥,四条铁索,两条在下,上铺木板,以供行走,两条在旁作为扶手。

桥旁还立着一座粗犷的石碑,上书“善人渡”三个大字。

“孟大哥,这桥摇摇晃晃,可危险了,咱们慢些走。”

钟灵自打还没上桥,便开始磨蹭,步伐放得极慢。此刻竟是选择性地忘了,她孟大哥的轻功有多好,反倒故作关心地提醒了起来。

孟修远在后面见她这幅模样,暗暗发笑,知道她这是不愿回家在拖延时间。

不过孟修远倒也没有催她,只是不由想起前世自己小时候不愿去上学,许是就和现在的钟灵一模一样,心中感慨这姑娘果然还是小孩子性格。

这铁索桥总共也就那么长,钟灵走得再慢,没一会儿两人便也走到了将近中间的位置。

正待钟灵已经想着,是不是要拉孟修远在这桥上看一会儿风景的时候,却听桥对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下一刻,一匹神骏的黑马从对岸的树林中狂奔而出,马上坐着的是一个蒙着面的黑衣少女。

“木姐姐!你怎么出来啦?”

钟灵看清来人的打扮,高兴地与那木婉清挥手打起了招呼。

却不想,那马上的木婉清见了钟灵的,却是当即厉声喊道:

“钟灵,快跑,快转头跑!!”

呼啸间,木婉清已经骑着马冲上了善人渡,于这摇晃狭窄的铁索软桥上疾驰狂奔。

与此同时,木婉清身后的树林中飞窜追出一个竹竿似的瘦高身影,快如闪电,直朝她那窈窕纤细的身子扑来:

“小娘子,你跑不掉的。

快摘了面罩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样的花容月貌,还要藏着掖着。

你放心,我云中鹤最会疼女人了……”

木婉清闻声也不答话,当即于马背上转身回首,一甩手从袖子中射出三根短箭,直奔云中鹤浑身上下三处大穴。

可那云中鹤武艺高强,人在空中,竟是扭身强翻了个跟头,躲开两根短箭,又抓住了余下的那一根,反朝木婉清身下黑马射去。

只听得一声惨烈的嘶鸣,那黑马应声中箭而倒,惯性之下,木婉清的身子随着马匹一同飞出,直朝孟修远和钟灵二人撞来。

钟灵见状,下意识啊地一声便想后撤躲闪,可还未待她有所动作,便见孟修远抢出一步,轻挥衣袖,便将那飞撞而来的木婉清和黑马一起稳稳接住。

于半空尚未落地的云中鹤见此一幕,不由身子一颤,心中发凉。他早便看到了桥上的孟修远和钟灵,之所以射倒木婉清的马,便是设计好了,想要接着奔马的力量借此一举将这两人撞伤。

却不想,孟修远这没有烟火气的轻轻一掌,便将一人一马狂奔之中的冲劲全都化解。这显露出的功夫,已经完全超出了云中鹤所能应付的范围。

他虽好色,却也惜命。知道不可力敌的情况下,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根似手掌般的奇门武器,灌足真气朝孟修远甩来。

而他自己,则是借着这股力道,于空中反折转身,使出生平之力,直往来时的路逃去。

云中鹤心知,自己只要逃过这一时,待到和其余三人汇合,便怎的也都不怕眼前这小白脸了。

却不想,他刚两三次起落,还未待钻入树林,再次飞身跃起时,便觉得一只手掌突然从背后搭上了自己的肩膀。

“你便是那外号‘穷凶极恶’的采花盗云中鹤吧,轻功确实还不错。”

话音刚落,云中鹤便觉得肩上一股巨力传来,他的身子当即似炮弹般朝地面砸落。

随即听得“卡察”一声响,伴随着云中鹤的嘶声哀嚎,这股落下的巨力让他的双腿腿骨尽数折断。

正待他痛不欲生、仰身跌倒之时,却觉得自己的后腰被人扶住,同时耳边又是一道声音传来:

“我这‘虎爪绝户手’,许多年都没用过了,也不知道生没生疏。

用你再练练,正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