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誉此言一出,孟修远倒还好,王语嫣却是先有些不高兴了。
她怕段誉的话,会让孟修远对曼陀山庄、对王夫人心生不满,因而不由蛾眉微皱,轻声朝段誉道:
“段公子,我母亲确实脾气不大好,上次见面时得罪了你。
可那也是你偷偷闯入我曼陀山庄,坏了规矩,才有的事情。
孟公子救了我的性命,又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隐世高手,他若想来庄中做客,我母亲必定不会对他无礼的……”
段誉听得王语嫣话中责备之意,不由当即慌了心神,赶忙摆手摇头,竭力解释道:
“王姑娘,你误会我了,我绝没有抹黑令慈、不让孟兄去曼陀山庄的意思……”
说着,他赶忙转过身来,朝孟修远弥补道:
“孟兄,刚才都是我胡言,你切莫放在心中。
太湖之上景色极美,水面上全是荷叶,清波之中,绿叶翠盖,清丽非凡。
那曼陀山庄之中更是遍布茶花,你一定要去一看!”
孟修远见段誉这般模样,不由暗自一笑,也没太在意。
穿越三十年,记忆之中的印象已经模湖。王语嫣母亲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孟修远实在是记不清楚太多细节。
不过,这并不影响孟修远往琅环玉洞一行。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个王夫人,对孟修远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
因而面对王语嫣的疑问,他坦然答道:
“王姑娘,事情说来其实也很简单。
我去曼陀山庄,是想要到你家中的‘琅环玉洞’之中参观一番,浏览一下其中武学。”
王语嫣闻言一愣,言语间有些为难:
“这……孟公子武功高绝,本就已经于江湖中没有敌手。
想来所谓浏览武学,也只是想要参考借鉴。
只是,那琅环玉洞想来是我娘亲自掌管,我恐怕做不了主……”
王语嫣实在是没想到,孟修远这一开口,就犯了江湖中人的大忌讳,竟是要到别人家中学人家的功夫。也就是她教养深厚、知书达理,才能在开口时仍保持着温和的语气。
孟修远见状微微一笑,朝王语嫣解释道:
“王姑娘莫要误会,我去那琅环玉洞之中借阅,早已得了其真正主人的首肯。”
“琅环玉洞的真正主人?”
王语嫣闻言,有些没明白孟修远到底是什么意思。琅环玉洞在她家中这么多年,主人除了她母亲王夫人,还能有谁?
孟修远点了点头,认真道
“对的,琅环玉洞的主人,也就是你的外公,逍遥派前任掌门无崖子。
十年前,他便答应了我,让我可随意去看他在琅环玉洞之中的那些藏书。”
孟修远说这话,可没有骗人家小女孩。
当年天聋地哑谷之中,无崖子便确实已经答应了孟修远,他当年得来的那些武学收藏,都随便孟修远去学去看。
现在孟修远登门观书,自是在情理之中,即便那位王夫人不欢迎他,那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外公无崖子?我从没听母亲提过……”
王语嫣闻言略有些茫然。
不过她听孟修远都这么说了,自也不好再多问,当即向着孟修远盈盈一礼,而后恭敬答道:
“孟公子所言,那自是不会有错。
还请公子稍作等待,咱们现在到太湖边找只小船,即刻便可出发。”
孟修远闻言点了点头,轻道感谢。可一旁的段誉却是一愣,下意识朝王语嫣道:
“王姑娘,现在便去找船,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咱们不是早答应了阿碧,要先陪着她去无锡城里逛一逛,买她那馋了许久的‘玫瑰粽子糖’么?”
阿碧性子温雅,自认作为慕容复的丫鬟身份不够,所以从见了孟修远,一直便在旁边恭敬倾听,半点也没敢出言。
此刻突听得段誉提到她,不由身子一颤,急忙摆手道:
“啊唷,段公子,我买不买那粽子糖,又算得了什么,你勿要多言。
若因为我一个小丫头,耽搁了孟公子的大事,那我可担待不起……”
阿碧一急,话音之中不免带上了这江南水乡的吴农软语,倒是颇为悦耳。
不过她此时心情,却不如自己的声音那么美丽。
月余之前的那次相遇,阿碧记忆犹新。
当时孟修远出手救了她与阿朱两人,阿碧只道是遇到了一个潇洒俊逸的少年侠客,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听王语嫣说,这位孟公子武功高绝,甚至超过她家慕容公子,阿碧还有些不服气,心中暗暗埋怨这王姑娘怎的总替外人说话。
可后来,孟修远和乔峰走了没多久,天宁寺那两个小和尚便跑了回来同他们求救,说是孟修远一人强杀入了寺中,正在与那些西夏武士大战,求他们去帮帮孟修远,莫要让他白送了性命。
四人闻言,虽无力救人,可也经不住两个小和尚的央求,只得潜入到天宁寺附近想要见机行事。
哪想到,他们刚到寺庙近前,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见许多丐帮的好汉正忙着往外搬运西夏一品堂的尸体与俘虏。
详细一问,才知道,这寺中近百号西夏一品堂高手,竟是被孟修远仅凭一己之力便全都收拾了。
又听那两个小沙弥说,孟修远是为了替他们枉死的师父、师兄们讨回公道,才朝着这些西夏人出手,一时间,三个女孩对孟修远的人品武功,无不佩服。
阿碧也是自这时候起,对这位孟公子又敬又畏。连着几日夜里,她都梦到了那些西夏高手的可怖死状,待惊醒过来,便于心中不由暗暗祈祷,希望自家公子将来万不要与这么一个深不可测的绝世高手为敌。
因而现在,段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好似体贴的话,只是让阿碧感觉到压力颇大,若非她天生性格温柔静雅,现在已经忍不住要上去捂住段誉的嘴了。
可那段誉由于了解孟修远的随和性格,所以和阿碧的心思大不相同,仍然不依不饶、十分认真地说道:
“阿碧姑娘,你不必担心,孟兄可是个大好人,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
你住在那太湖之上,划船出来一趟不容易,自是把东西买齐了再回去才方便些。”
说着,他还朝孟修远微微一笑,确认道:
“孟兄,我说的对吧?”
见段誉这幅不懂事的模样,阿碧心中愈发着急,一张清秀的瓜子脸已经有些泛红了,可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对。
好在一旁的王语嫣看出了阿碧的窘迫,皱眉朝段誉说道:
“段公子,你又冒傻气了。
为了买几块糖,怠慢了孟公子,你这不是把阿碧放在火上烤么?”
“啊……有这么严重么?”段誉闻言一惊,没想到王语嫣竟是会因为这事同他生气。
一旁孟修远见此情形,不由笑了笑,开口道:
“王姑娘、阿碧姑娘,你们无需如此。
段兄弟说得对,咱们一起去买些东西,算得了什么事情。
我要去琅环玉洞中看书,又不急在这一时一刻。
再者,那个什么‘玫瑰粽子糖’,我听也没听过,还挺好奇的。
阿碧姑娘你到时候买了,可也要分我两块尝尝。”
王语嫣和阿碧听闻孟修远此言,不由心中十分意外。她们怎的也没想到,孟修远这么一位绝世高手,竟是一点高手的架子也没有,反倒如此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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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阿碧,她知道孟修远此言,是有意照顾了她、给了她台阶下,不由心中对孟修远颇为感激,赶忙俯身行了一礼。
如此,四人便也就不再犹豫,直往无锡城而去。趁着天色还早,一起在城中集市逛了起来。
一开始,因为孟修远身上的绝世高手滤镜,王语嫣和阿碧同他说话的时候,都十分的小心客气。
可待时间稍一长,两个女孩便很快发现,原来孟修远真的是个性格随和、很好说话的人。虽不似段誉那般会主动奉承、讨好她们两个女孩,但却也愿意同她们聊天说笑,直和一个普通的朋友无异。
待到天色渐晚,一行四人出了集市,来到太湖边上时,两个女孩已经略和孟修远熟一些,少了许多之前那谨慎拘束的样子。
恰好湖边有慕容家的船出来采买,阿碧当即上前同那船夫说了几句,就将小船征了过来。她让船夫上岸,自己亲自划着船桨载着孟修远三人,朝湖中划去。
小船离岸之后,阿碧面色便开始些犹豫,抿嘴给自己打气了许久,她才鼓足勇气直言道:
“孟公子、王姑娘,受得我的杂事连累,此时天色已晚,要去曼陀山庄许是有些来不及了。
不如就近到我那‘琴韵小筑’,休息一夜,让我做些小菜你们尝尝……”
王语嫣闻言自无不可,只是看向孟修远的脸色。而孟修远则是笑了笑,点头道说了一句“打扰了”,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
见此,阿碧心中原本郁积许久的不安情绪才渐渐消散,整个人放松了下来,脸上也多了笑容。
舟行湖上,极目望去,但见烟波浩渺,远水接天,好一片人间胜景。
王语嫣和阿碧早惯了这太湖风光,不觉的稀奇。可孟修远和段誉二人却都是微微吸了一口气,望着四周湖光出神。
片刻之后,段誉突地出声朝阿碧说道:
“阿碧姑娘,我上次来时,在船上听你唱歌,便觉得似是仙乐一般。
怎的你今日不唱了,是我等没有这个耳福了么?”
阿碧闻言脸上微微羞红,埋怨地朝段誉道:
“段公子,你勿要乱言了。
我不过是划船的时候,喜欢随口唱些小曲,哪里敢称得上是仙音。
现在孟公子在船上,我可不敢打扰了他的清净。”
孟修远闻言摇了摇头,不愿因为自己而扫兴,故意朝阿碧笑道:
“听段兄弟这么一说,我也挺好奇的。
阿碧姑娘生得灵秀,想来歌声也一定好听。”
阿碧听孟修远也这么说,便也不好推辞,只能先腼腆地朝孟修远说了一句“唱得不好,孟公子勿要笑”,然后略微清了清嗓子,开口唱道:
“二社良辰,千家庭院,翩翩又睹双飞燕。凤凰巢稳许为邻,潇湘烟瞑来何晚?乱入红楼,低飞绿岸,画梁轻拂歌尘转。为谁归去为谁来?主人恩重珠帘卷。”
其歌声娇柔无邪,欢悦动心,声音则是极甜极清,令人一听之下,说不出的舒适。
一曲作罢,段誉听得如痴如醉,而孟修远则是若有所思,看着阿碧略有些出神。
阿碧被孟修远这么看着,不由有些害羞,柔声开口道:
“孟公子,是我唱得不好么?”
孟修远闻言恍然回神,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她旁边,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船桨:
“我替你来划吧,你休息一下。”
阿碧见状也不好推辞,只得笑着朝孟修远道了一声谢,走到前面坐到了王语嫣身边。
如此,阿碧指路,孟修远划桨,小船于湖上婉转曲折地行着,穿过一片片的荷叶迷宫。
半晌,水面上出现了许多菱叶和红菱,清波之中,红菱绿叶,鲜艳非凡。
阿碧顺手水中采摘红菱,分给众人。她见孟修远在划桨不方便,所以特意细心地剥了几枚红菱的硬皮,又摘了一片荷叶洗净,将那些剥好的红菱盛在荷叶之中,小心放在孟修远身旁,留得他有空时尝尝。
孟修远见阿碧如此,不由又是心中一动,看了她一眼之后,随后便若有所思、目光复杂。
段誉瞧见了孟修远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朝孟修远打趣道:
“孟兄,我原来以为,你应该是那种一心追求武学,没有世俗之心的苦修之人。
现在看来,却也不尽然。
原来孟兄喜欢的,是似阿碧姑娘这般温婉秀雅的江南女子。
说来也对,阿碧姑娘这般温柔秀气,就好似从前人诗词文章里走出来的一样,确实是让人一见倾心……”
听得段誉此言,阿碧的脸颊腾地便又红了。片刻慌乱之后,她又转而神色一肃,对段誉认真说道:
“段公子,你取笑于我倒也罢了。
可孟公子是何等人物,你怎可毁他的声誉。
我一个小丫头,便是再修十世,也没这个福气……
你再讲这般玩笑,我以后就勿睬你了。”
段誉眼见阿碧这是真生气了,赶忙摇头摆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可却已经来不及了。连一旁一直沉默的王语嫣,看向段誉的目光都略有些责备。
孟修远见此情形,不由哑然一笑,随即出声解释道:
“误会了,我对阿碧姑娘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我看着她,不知怎的,突然地便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朋友。”
他此言一出,船上三人皆有些意外,其中王语嫣第一个开口问道:
“孟公子的朋友,也是江南人么?”
孟修远摇了摇头道,略有些感慨地说道:
“不是,她是汉人与西域胡人的混血,离江南可远着呢。
只是她和阿碧姑娘,确实有很多地方很像。
唱歌也是这般好听,人也是这般温柔体贴,总是很细心地照顾我……”
说到这里,孟修远话音一顿,好似耳边传来了一个虚虚渺渺的熟悉声音,在“公子、公子”地腻声叫着他。
三人见孟修远这幅样子,皆是一愣,他们谁也没想过,这位绝世高人孟公子,竟也有这么一面。
安静片刻,阿碧突然开口柔声问道:
“孟公子,你说的那位朋友,现在在何处?
是回西域了,离得太远,再见不到了吗?”
孟修远闻言一愣,片刻之后,才点了点头道:
“是啊,确实是离得很远,很久应该都见不到了。
还有其他许多朋友,也都和她一样。
可惜,我当时为追求武道的更高境界,走得有些匆忙。
临别之际,却连招呼都没来得及和他们打一下,实在是不好……”
三人见孟修远如此,也不好多问,一个个都沉默不言。
只是于心中,他们都十分感慨,暗叹孟修远年纪轻轻,便将武功修到近乎天下无敌的境界,现在看来,却也不是没有背后的牺牲。
……
如此湖上划船一个多时辰,遥遥望见远处绿柳丛中,露出一角飞檐,便是到了阿碧平日里居住的那处琴韵小筑。
阿碧接过木桨,将船直向柳阴中划去,到得邻近,只见一座松树枝架成的木梯,垂下来通向水面。
众人逐一爬上岸去,见疏疏落落四五座房舍,建造在一个不知是小岛还是半岛之上。房舍小巧玲珑,颇为精雅。小舍匾额上写着“琴韵”两字,笔致潇洒。
阿碧回到自己家中,心情轻快,又是不自主地唱起了小曲。可她刚唱了两句,便被孟修远伸手拦住,道了一句“噤声”。
阿碧茫然之际,见孟修远指了指那琴韵小筑,认真道:
“你那厅堂之中,正有人在交手,想来应该是有不速之客。
我替你先去看看吧……”
说着,孟修远便朝那屋舍大步走去。
阿碧闻言一愣,可眼见孟修远走在前面,心中却也十分安定,当即拉着王语嫣的手,一同朝孟修远的背影追了上去。
众人一进大厅,便见这里桌椅碎了几张,有两个人正在堂中,一站一倒,显然刚才的交手已经分出了胜负。
“风四哥!”
阿碧和王语嫣见了那倒在地上的丑陋男子,不由的惊呼了一声。因而只一眼,她们便认出,那人是那慕容复的家臣风波恶。
而孟修远则是看向堂中站着的那个番僧,不由微微一笑,开口打招呼道:
“明王,天龙寺一别,咱们许久不见了。
没想到在这千里之外,竟还能遇见你。”
对面那鸠摩智看到孟修远,却是显然心情没有那么好。
他身子微微一颤,深吸一口气,强握紧那略有些发抖的手,面上神色一言难尽。
“孟公子,咱们真是有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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