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重逢

王语嫣知书达理,孟修远把话说到这种程度,她如何听不明白。

这个似山茶朝露般的女子,先是身子微颤,随即向孟修远深深行了一礼,转身怀揣着许多心事默然离开。

直至后来孟修远下山之时,王语嫣也再没有出现,只是由梅剑代传了一句话,说是:

“王姑娘祝尊主你万事顺遂、初心不改,将来于江湖上再多惩奸除恶、行得许多善事。”

……

下山以后,孟修远不做多想,直往西夏首都方向行去,欲要找李秋水谈谈《小无相功》的事情。

虽说他明白,这位心思深沉的三师姐绝不会这么老老实实地与他交流武学,一定会借此机会对他多做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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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毕竟,这确实是孟修远目前最为紧要的事情,所以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只不过在途中时,事情便起了些波折。

这日下午,孟修远正穿过一座黑压压的大森林,突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传来。

孟修远暗道不对,当即运起《逍遥游》的功夫,身子似一阵清风般飘出,直往那气味源头而去。

待稍近,听得一阵阵低沉抽泣声,声音不大,竟还好似是出自一个青年男子。

又穿过许多丛林树木,却见林间一片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多具尸首,兵刃四散,众尸首衣衫褴褛,背负布袋,都是丐帮中人。

而这些丐帮死者旁,有一个和尚背朝着孟修远,一边用衣袖擦着鼻涕眼泪,一边用一根破烂木桩在地上刨着坑,哭声正是由他而出。

孟修远见状心中奇怪,不由出言问道:

“小师傅,这里发生了什么?”

和尚明显功夫不高、胆子也不算大,被孟修远突然的出现给吓了一跳,头也不回,当即扔掉手中的烂木头,拔腿便欲逃走。

可他临走之前,却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许多尸体,感觉于心不忍,这才勉强转过身来,强撑着摆出少林罗汉拳的起手式,与孟修远对峙。

待看清孟修远的模样,和尚才发现是自己误会了,渐渐从惊慌之中稍稍缓过神来,开口道:

“这位公子,小僧失礼了,我还你为你是星宿派的那些恶人又回来了……”

“星宿派?”

孟修远闻言一愣,没想到那丁春秋都死了两年,那伙小丑竟还是没散。

小和尚当即点了点头,朝孟修远解释道:

“小僧路过此地,见一众丐帮的施主大多已经遇害,只有其中一位老施主尚有气息。

便是他告诉小僧,他们在此遭到了星宿派的围杀。

小僧本想这以师父教的急救之法救他性命,可实在是蠢笨无能,非但没能帮上忙,反倒是引得老施主伤势加剧,丢了性命……”

说到这里,和尚当即忍不住掩面痛哭,十分悔恨。

孟修远见状,暗道这和尚仁心慈念,为人着实不错,不仅仔细打量起了他。

却见这僧人二十三四岁年纪,浓眉大眼,一个大大的鼻子鼻孔朝天,容貌颇为丑陋,僧袍上打了许多补钉,却甚干净。

显然,这小和尚并非什么高僧名士,想来于江湖上也没什么名号。

孟修远微微摇头,也不多言,当即右手连挥,一道道澎湃汹涌的掌力击在地上,炸得泥土四溅、尘烟漫天。

小和尚被孟修远突然动手给吓地不轻,感受着脚下土地颤动,他双腿一软便瘫坐在了地上,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如见鬼神一般望着孟修远。

待片刻之后,尘烟散尽,地上现得十余个深坑,小和尚才恍然大悟,明白孟修远这竟是在帮他,赶忙俯身行礼,向孟修远道谢。

孟修远笑笑,也不答他,只是好人做到底,以《天山折梅手》将这些丐帮死者皆移入土坑,而小和尚则是很自觉地一边帮他们盖上泥土,一边口中念诵超度的经文。

半晌之后,待事情完毕,小和尚再次朝孟修远恭敬行礼,诚恳说道:

“公子仁心侠义,实在是叫人佩服。

刚刚事出突然,没有来的及与公子见礼,实在是不该。

小僧虚竹,在少林寺出家,见过这位公子。”

孟修远闻言一惊,没想到眼前这小和尚竟就是虚竹。

正待要开口答话时,却见虚竹从怀中掏出一张红色帖子,恭敬地递与孟修远道:

“小僧此番下山,是因寺中广遣弟子各处送信,人手不足,才命小僧勉强凑数。

本来携有十张英雄帖,现下已送了四张,还有六张在身。公子武功超凡脱俗,就请收了这张英雄帖吧。”

孟修远一时间有些想不起到底这是怎么回事,便顺手将帖子接过,打开一看,只见帖上写道:

“少林寺住持玄慈,合十恭请天下英雄,于十二月初八腊八佳节,驾临嵩山少林寺随喜,广结善缘,并敬观姑苏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高明风范。”

孟修远不由心中一乐,暗道原来是少林寺要找慕容复的麻烦。

显然,是慕容博到处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法杀人,惹怒了少林寺,也把儿子给坑了进去。

未待孟修远多想,那虚竹竟是又从怀中掏出一张黄色的榜文,同样递给了孟修远:

“公子,这榜文是刚才那位丐帮老施主临终之前托付给我的。

他说是这榜文有关大宋的安危气运,要我将其交给丐帮的长老,并且尽量广传于中原少年豪杰。

您这般人品武功,怎的也算是少年豪杰了,还请你也过目一番吧……”

孟修远闻言一笑,没想到这虚竹身上竟是藏着这么多东西。索性随手接过一看,却见这竟是一张西夏国国王招婿的榜文。

只见其上公章繁复,书写严整:

“西夏国银川公主年将及笄,国王要征选一位文武双全、俊雅英伟的未婚男子为驸马,定于明年三月清明节起选拔。

不论何国人士,只要是天下一等一人才者,于该日之前投文晋谒,国王皆予优容接见。

即令不中驸马之选,亦当量才录用,授以官爵,更次一等者赏以金银……”

孟修远见其内容,暗道是有些不对。

他虽记忆模湖,却也记得,本该是那位西夏公主李清露和虚竹在冰窖之中缠绵过后,才有的这招驸马的事情。

可这位激情大戏的男主角,此时正在孟修远面前,还是一个恪守戒律、一心向佛的小和尚,全然没有出格的动机和能力。

显然,此事背后肯定是另有蹊跷。

待孟修远仔细再往后看这榜文,果然见了一句让他十分在意的话,不由当即童孔一缩:

“得中驸马者,不拘行动、不损前程,更可得传西夏皇室绝学《小无相功》全本……”

看到这《小无相功》后面还故意带着“全本”二字,孟修远哪里还能猜不到其背后的缘由。

他不由嗤笑一声,心中暗道李秋水真是舍得,竟是为了他一人,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不过再一细想,这位好师姐如此行事,其实也算是已经坚定地表明了态度:

“想要《小无相功》全本?

没问题,只有一个条件,来娶了我孙女便好。

除此以外,别无二法”

这不由让孟修远有些头疼,显然李秋水是铁了心思,一定要将他绑到同一阵营来,借他这位武功绝世的小师弟,一起对付童姥。

一旁虚竹见孟修远脸上表情复杂,时而嗤笑、时而皱眉,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小心地开口问道:

“公子,你没事吧,是这榜文之中有什么阴谋诡计么?”

孟修远闻言哈哈一笑,点了点头,又将手中榜文递回给了虚竹:

“小师傅说的不错,这榜文之中,确实是有个大阴谋。”

“啊?!”

虚竹闻言大惊,赶忙朝孟修远问道:

“公子,这可怎么办是好。

那位丐帮的老施主临终前求我,让我将这榜文送给丐帮长老,还要我将其广为传播。

他说,盼望大宋有什么少年英雄,去应西夏驸马之征。

倘若宋夏联姻,那不惧辽国,使得天下安定祥和。

我本以为,这该是好事才对。

可若真如公子你所说,其中是有阴谋的,那我将之传播,不就是害了别人么。

而若不做,那我又是辜负了那位老施主的嘱托,实在不忍……”

说话间,虚竹为难地挠了挠他那秃头,显然是一副cpu已经过载了的样子。

孟修远看了看这两相为难的虚竹,不由心中一乐,故意开口逗他道:

“小师傅,你无需为难。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既然你又怕害了别人,又怕辜负那位丐帮长老的嘱托,那只需自己担下这责任便是了。

你去做那西夏驸马,将银川公主娶了,那不就是皆大欢喜了么?”

虚竹闻言当即倒退两步,两只手使劲摆着,为难地朝孟修远答道:

“公子不要拿小僧开玩笑了!

小僧是出家人,又怎么能娶妻,这是犯戒的。

再说,西夏国主要征选一位文武双全、俊雅英伟的未婚男子为驸马,小僧我文不成、武不就,又天生容貌丑陋……”

孟修远见虚竹这如避蛇蝎的样子,心中颇觉得讽刺。不过他也不好再逗这小和尚了,只能朝他点了点头,开口道:

“是我失言,小师傅莫怪。

在下告辞了……”

话音未落,孟修远便已似清风般飘出,身形变幻,只片刻间便消失在了这无边树木之间,地上连一片完整的脚印也没有留下。

虚竹望着孟修远的背影,只觉得好不真实,一时间有些恍然。

不知道这位神仙似的公子,是真的出现过,还是只是存在于自己的虚幻想象之中。

正待他发愣之时,却听树林深处又传来孟修远的声音,似遥不可及,又好似就在耳边:

“小师傅,刚在忘了说了。

在下孟修远,江湖散人一个。

我听闻那银川公主端丽秀美,容貌天下无双。

你若变了主意,想娶那西夏公主,自可到时候往西夏国都而去……”

虚竹闻言,赶忙低头念诵真经,道了一句罪过。

此刻,他才心中确认,这位孟公子应该是真实存在的高人。

毕竟若真是神仙佛陀,亦或者自己的梦幻虚影,那应该不会这么恶趣味,总喜欢捉弄他一个无辜小和尚。

……

别了虚竹,孟修远也就没有再往西夏而去,而是南下大宋。

毕竟此刻知道的李秋水的态度和要求,孟修远明白,他便是现在去了,也决计是讨要不到那《小无相功》余下关键内容的。

索性,孟修远便决定先回无锡城外那花谷中探望一下乔三槐夫妇,看看他二老两年之间过得如何。

至于娶银川公主李清露的事情,只能是到时候再想办法,随机应变了。

如此,孟修远一边心中琢磨着武功,一边赶路,倒也走得不算太快。

待到天色渐黑,走过一道山岗,孟修远突见得远处有篝火,火焰竟是隐隐带着绿色光芒,十分诡异

又听得隐隐传来嘈杂声音,男女交杂,吵闹不断。

孟修远明白自己这是碰上邪魔外道聚会了,不由来了兴趣,当即于夜色中悄然靠近。

未待走到近前、看到具体情况,孟修远便突地心中一动,眉头皱起。

因为他恰好听了些熟悉的声音。

“我和木姐姐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么?

是不是认错了人,找错了仇家?”

“钟灵,莫要跟他们废话。

你还没瞧出来么,这群人本就没安好心。

哼,要不是以多欺少,我又怎么会怕你们!”

孟修远怎的也没想到,他竟是会突然会在这北疆,听过钟灵和木婉清的声音。

于此时,对面一个清脆动听,却又带着莫名恶意的女声说道:

“哈哈哈,小姐姐,你可真是可爱。

你这貂儿咬伤了我这么多弟子,还问我是不是抓错了人?

你且放心,这貂儿我既炖了肉,也剥了皮。

到时候这肉给你吃,皮我留着做个围巾,咱们都有好处……”

钟灵闻声当即落泪,呜呜哭了几声,可很快便又坚强起来,强撑着开口道:

“若不是你们先为难我,强行要抓我和木姐姐,我又怎么会让貂儿咬你们。

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有一个大哥哥,本事可厉害了,嫉恶如仇,还……还十分疼我。

这次我有了他的消息,一定能找到他的。

若要让他知道你们这么横行霸道,欺负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钟灵话说得有些心虚,让对面那少女不由哈哈一笑,出言讽刺道:

“小孩子说话,才喜欢把家里长辈搬出来。

什么大哥哥、小哥哥的,又能有怎么厉害。

再了不起,还能比得过我姐夫不成?

且不说听你这话,你这大哥哥是已经抛下你不管,早就不想见你了。

即便他今日就是在此,那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