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平静的小湖旁升起一道袅袅白烟。
孟修远静坐在火堆旁,静看着鲁妙子亲手烤着两只野兔。
一阵晚风从湖上吹来,空气中满是肉香。
鲁妙子微微凑上前闻了闻,而后一脸满意地朝孟修远微笑道:
“小兄弟,我这烤兔子马上就好。
待会儿你可要好好尝尝,看看我这手艺,较你来说怎么样……”
孟修远闻言一笑,点了点头,也不答话,只径自纵身跃起,从周围林子里摘了些熟透的野果,在湖水之中洗净,带回来佐餐。
半个下午时间,这一老一少互相间早已经颇为熟稔,相处起来也十分自在。
鲁妙子是个奇人,见多识广,无论谈及什么事情,都颇有一番自己的了解。而孟修远虽因为自己此刻年龄原因,稍作收敛,可两人谈天说地之间,却仍是难得的投契。
尤其在术数方面,两人讨论颇多,对方水平之高,让他们各自都十分心惊。
“小兄弟,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似你这般百年难遇的奇才,怎么会委屈自己,藏身在这么一间不起眼的小饭馆之中?
是你师父,给你安排的磨炼么?”
鲁妙子将一只烤好的野兔递给孟修远,同时毫不遮掩地问起了孟修远的身世。
言语之间,仍是对孟修远师承颇为好奇。
“老先生,好手艺……”
孟修远闻声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太在意,先赞了一声鲁妙子这烤得焦香四溢四溢的野兔,随后才开口答道:
“饭馆做工,又算得上什么磨炼。
不过是暂且找一个容身之所,稍作停留而已。
自食其力,天经地义,哪有委屈。”
鲁妙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朝孟修远又道:
“哈哈,小兄弟真是个妙人。
本以为你只是天资出众、见多识广,未想到连心性竟也是这么出众。
我现在愈发确定,你师父定是个难得一遇的高人……”
说至此处,鲁妙子声音稍稍转低,又朝孟修远接着道:
“我看小兄弟年纪虽小,言行之间却是颇为低调,显然是个谨慎的人。
藏身在这小饭馆之中,恐怕也是为了避人耳目吧。
这么说来,倒是老夫莽撞打扰了。
由我今日真这么一闹,小兄弟恐怕难以再在这小镇之中待下去……”
孟修远闻言又是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地朝鲁妙子道:
“老先生言重,谈不上什么打扰不打扰。
我本也就做好了打算,这几日便要远行了……”
孟修远无意体验艰苦生活,寄身于这小饭馆之中,本就是觉醒初期的权宜之选。
那张老板夫妻二人虽然人还不错,没有太过苛待孟修远这个小雇工,可毕竟饭馆之中事情繁杂,每天天未亮便起床工作,迎客跑堂、洗碗打扫,这些无意义占用了孟修远太多宝贵的时间。
数月之间,孟修远一边在那小饭馆里做杂活,一边苦心练功,直至最近,算是有了些自保之力,自也就不愿再待下去。
依他的计划,是准备似前世一般,找一处罕有人迹的深山老林钻进去,潜心修炼个七八年的时间,待得功夫有些根底,再出来闯荡江湖。
今日孟修远之所以和这位鲁妙子老先生聊了这么许多,也不怕暴露了自己的特别,其实便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他瞧得出,这老先生功夫算不上太厉害,莫说其看起来神清念正、不似歹人,便是真有恶意,却也留不下自己。
……
天色渐暗,手上的野果和烤兔也已经吃完,两人都是洒脱性格,索性便当即互相告别。
“小兄弟,我鲁妙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能入得眼的人并不多。
今日与你这小朋友一见,却是颇为投缘。
和你聊了一个下午,比那些庸人说上一年半载还有意思。
甚至于在术数一道上,我竟还是在你这学到了不少新东西……
往后若你有什么需要帮忙之事,尽可来找我。”
鲁妙子望着孟修远,略带笑意地说道。
孟修远闻言点了点头,朝鲁妙子一拱手,认真道:
“老先生客气了。
今日一会,我也是受益良多。
许多事情若非先生提点,我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知……”
这可不是客套话,事实上,这一世的孟修远,相较前两世来说,确实是最为迷茫的。
从他看破胎中之迷、恢复记忆开始算,至今已有数月时间。
可期间他在那小饭馆之中多方询问,却是无法确定自己究竟到了个什么样的世界。
毕竟那只是一个宁静祥和的江南小镇,离江湖实在是太远。
直至今日,他才算是从这位鲁妙子老先生口中得了提示、搞清楚了状况。
《大唐双龙传》这部作品颇为有名,可惜孟修远对其却是印象不深。不仅是没有读过原著,连电视剧,也只是前世少年之时零零碎碎地看过一点。
经得两世几十年的时间,记忆之中的剧情早已消散得差不多,孟修远唯记得似《长生诀》、《慈航剑典》这样出彩的武学功法,以及少数关键人物的名字。
今日他听鲁妙子点评江湖高手,提到宁道奇、傅采林、毕玄这几个名字,才算是真的确认了自己此时所处境况。
“哈哈,那小兄弟,咱们便再见吧……”
鲁妙子说笑告别间,伸手便欲来拍一拍孟修远的肩膀,可正是他的这个不起眼的动作,却是让孟修远突然警觉了起来。
“刷!”
只听得风声呼啸,鲁妙子手掌于半空突地提速,直往孟修远胸口急抓而来。
孟修远毕竟有两世对敌经验,早先一步发现了他的意图,当即足尖用力一点,踩得脚下泥土炸裂飞扬,随即借着这股力道陡然退出到三丈之外。
“老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修远目光略带审视,遥遥地望着对面那老者。
他看得出,对方这一招之中只有制敌之意,却不带杀机,所以才想着将事情问个清楚。
不料,那鲁妙子竟是半句话也不愿开口解释,一击不中之下,当即又运起轻功,似一只大鸟般朝孟修远袭来。
于此时,孟修远身上一点护体真气也没有,五脏六腑虽已被炼得十分坚韧,可却也不愿与这般能以内劲伤人的高手硬碰硬。
当即,孟修远施展出真功夫,一双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双腿连蹬,竟是将脚下土地寸寸踏裂。尘土飞扬之中,他的身形快似闪电,仅凭这肉身之力,转瞬之间便将鲁妙子远远甩开。
见此一幕,鲁妙子惊诧之余,脸上也是闪过一丝犹豫,能看得出是心中颇为纠结。不过片刻之后,他还是面色一肃,当即袖袍一甩,卷起一块数十斤重的青石朝孟修远砸来。
孟修远见状,依旧是并不硬抗,须臾间侧身闪开,待那青石飞至他身侧之时,才突地一掌将其击得粉碎,同时将其许多碎片顺势收入怀中。
下一刻,只听得无数“嗖嗖”破空声连响,孟修远双手好似幻影一般连闪,将无数青石碎片以《弹指神通》的手法射向那鲁妙子。
这功夫原版是需要真气运行配合,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可此时孟修远但以那恐怖的肉体力量激发,威力同样不俗。
暴风骤雨一般的无数石块袭来,逼得鲁妙子只得运足真气,连挥衣袖勉强抵挡。
待手中碎石用尽,孟修远正待再做动作,却突听得那鲁妙子开口道:
“小兄弟,且慢。
我看你这手武功,好像不是出自阴癸派?”
孟修远闻言一愣,不解道:
“什么阴癸派?”
鲁妙子仔细盯着孟修远的脸,见他面色不似作假,再回忆他刚才交手之时所用武功奇特、处处留手,半晌,突地松了一口气,将那原本已经隐蔽握在手中的钢爪,又收回到了袖中。
“小兄弟,实在是抱歉……”
鲁妙子当即席地而坐,一边平息着自己略有些紊乱的气息,一边歉然朝孟修远解释道:
“实在是你这般绝世奇才太过罕见,又师承来历不明,由不得我不多心。
刚才于我心中,你大约有五成概率,是那妖妇祝玉妍调教出来的亲传弟子。
于此情况下,我为了自己性命安危,不得不出手试一试你的武功路子。”
孟修远闻言一愣,再回想起刚才鲁妙子的言语之中的处处试探,只觉得一切都有了缘由。
“老先生,你与那祝玉妍有仇?”
孟修远见鲁妙子这幅模样,知道其是有暗伤在身,仍是拼了命出手,显然所言不虚。因而孟修远便也不与其计较,只出言问道。
鲁妙子闻声点了点头,慨叹道:
“唉!我生平做过两件后悔终生的事,其中之一就是爱上了这女人。
想我鲁妙子自负聪明绝世,竟因她一错再错,实在是造化弄人……”
随即,为了给孟修远一个交代,这鲁妙子当即将自己与那阴后祝玉妍的事情大略诉说了一番。
原来,他二十年前,曾与那魔门第一高手“阴后”祝玉妍相好,只是后来那女人突地变了心性,转而又要来杀他。
鲁老先生武功远不及对方,立时身受重伤,还是靠着一身杂学才能勉强逃走。
这些年来,他布下种种疑兵之计,骗得那妖妇以为他逃往海外,才算是苟且留得性命。
今日见得孟修远,一开始还不察觉,可越是接触,便越觉得这容貌俊美、天资绝世、远超同龄人的成熟的男孩,绝非一般高手所能调教出来的,很像祝玉妍的手笔。
多年心病发作,鲁妙子怕因此被那祝玉妍发现了踪迹,却也顾不得许多,只能亲自出手相试。
于此,才有了他这突然动手之事。
“哦,原来如此……”
孟修远闻言恍然,只觉得被其言语这么一提醒,许多前世零碎记忆渐渐恢复,只觉得好像确有这么一件事。
随之而来的,是孟修远对眼前这鲁妙子于原著中的角色,也渐渐找回了一点印象。
……
半晌之后,待两人再次互相道别。
与刚才相比,此刻虽少了些欢快气氛,却显得真诚了许多。
鲁妙子望着孟修远,略微犹豫片刻,面色略显苍白地朝孟修远说道:
“小兄弟,你待人谦和、心性善良,实在是难得。
我刚才为心魔所乱,多有得罪,实在是不好意思……”
说话间,鲁妙子突地从袖中甩出一只钢爪,递给孟修远道:
“这‘飞天神遁’,乃我当年倚之逃过祝玉妍追杀的宝贝儿,尾后的钢环连着长达十丈罕贵的冰蚕丝,凭你的真气,可使钢爪灵活如人手,蚕丝则可长可短。
你刚才所施展之轻功,已颇为不俗。配上这小物件,想来能与这世间第一流的高手比肩。
便算做我的一点歉意吧,还请你收下……”
孟修远闻言一愣,却也没有多想,笑着点了点头,便伸手将其接过。
不想,在孟修远手触及钢爪的那一刻,那鲁妙子竟是通过手握那另一头的冰蚕丝,须臾间送了细微一缕真气到孟修远体内。
有钢爪和蚕丝两层阻拦,鲁妙子所送来的这丝真气十分细弱,全然造不成什么威胁,孟修远也正是知道如此原因,所以才没有对此有所戒备。
“老先生,看来那位阴后,的确伤你不轻。
你这疑心病,可真的是很重……”
孟修远见状,知道其目的只是在于探查他的武学功底,所以便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不过,那鲁妙子却是并不在意孟修远的调笑,只是望着他,茫然问道:
“你的真气呢?
我怎么在你体内,探查不到真气?!”
孟修远闻声,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自穿越以来数月之间,他沉迷于研究那穿越时所见的人身奥秘,即便练出了真气,却也是都用《健体术》锤炼至身体之中了,自是没有留存。
见得孟修远如此表情,以鲁妙子之聪慧,哪里想不通缘由。
他当即怔在原地,声音微颤地说道:
“这么说,刚才于我交手之时,你竟然……竟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