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修远自离了李阀的船后,便没有再在彭城多待,一路往西南行去,目标直奔武当山。
只因此刻,确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不仅是和石龙的那一年之约将近,他自己也觉得需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潜修一段时间。
在船上听李世民和李秀宁说起要劝李渊起事之时,孟修远便明白,这个时代最为混乱的时候就要开始了。
隋朝廷崩塌,军阀混战、百姓离乱,就在眼前。
要踏足这般乱世,孟修远觉得,以自己此时的武功修为,尚显得有些不够稳妥。
倒不是他太过谨慎,而是经得昨夜和那边不负的一战,孟修远终于算是管中窥豹,了解到了此世武学的神奇之处。
似边不负这种档次的武者,虽也称得上是成名已久的高人,却距离「散人」宁道奇、「奕剑大师」傅采林、「武尊」毕玄这样的武学大宗师,尚有很远的距离。
而即便是这样不算最顶尖的人物,却也能在反应、预判、洞察等各方面很大程度上压制住孟修远,从而在肉身、功力这些“基础属性”全面被碾压的状况下,支撑逃跑了许久。
很明显,这就是所谓“精神境界”带来的优势。
孟修远此刻已经惹上了阴癸派这样的魔道巨头,之后若想在这江湖中凭由本心、毫无顾忌地行事,自然不该有这样的短板。
否则在面对真正最为顶尖的高手之时,可能很难做到十拿九稳、以一敌多。
他想要在这乱世之中尽一份心力,自是要有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全自己的武功,才算是稳妥。
……
从彭城往武当山,约莫有个一两千里路程。
本来依照常理,该是从水路走大运河-长江-汉水这条航线最为方便。不过为了安全,孟修远最终还是选择了陆路步行。
毕竟那阴癸派在暗,孟修远在明,若不想连累武当山上的那那些乡民和石龙,自是要在路上甩掉那魔门众人的窥探和跟踪。
而方法也很简单,便是运足真气、撒开步伐,沿着荒郊野岭、悬崖峭壁一路狂奔。
孟修远自信,以他此时的真气、肉身之强,施展起轻功来,便是那阴癸派的妖人连续换乘宝驹,也绝追不上他。
如此,短短时日,孟修远便已带着一路风尘重归武当山。
清晨薄雾之中,孟修远飘然寻山路直上,心中正想着时别一年,山上此时会是个怎样的境况。
不料,他还尚未至山顶之时,便先遥遥见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
凝神望去,见竟是石龙带着寇仲、徐子陵二人,正在一块空地上习武练功。看那两个年轻人动作利落沉凝,显然已经是颇有功底。
“石兄,恭喜你啊,收了两个好徒弟……”
孟修远当即笑着轻道一声,飞身飘然落至三人面前。
三人见得有人影从天而落,先是第一时间下意识地摆好御敌架势,随即才反应过来,望着孟修远惊呼道:
“孟公子……”“孟大侠!”
孟修远见三人眼中惊喜之意,心中不由一暖,微笑着正待要答话,却听不远处山林之中突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怎么了,可是敌人打上山了?!”
“我便说,这安宁日子不会一直都有……”
“都闭嘴,整齐列阵!”
随即,便见得山林之中窜出数十个精壮的汉子,皆身披木甲、手持长枪,动作十分矫捷。
仔细辨认之间,才发现原来都是孟修远之前收留在山上的乡民。
“石兄,这也是你的手笔?”
孟修远望着这些明显有过训练痕迹的壮汉,朝石龙下意识地问道。
石龙转头望了一眼那些乌泱泱赶来的乡勇,先是嗤笑一声,随即才朝孟修远答道:
“孟公子误会,这事我可不敢揽功……
非要说的话,这该是你自己的手笔才对。”
孟修远闻言,不由为之一愣。
……
那些乡勇看清了孟修远的面容,误会自然解除。
几十人杀气腾腾地来,欢天喜地地归,纷纷撒开脚丫地往山顶跑去,通知乡亲们好好准备,摆宴席欢迎孟修远这个“大恩人”的回归。
孟修远和石龙缀在后面,边走边聊,才算是渐渐将这其中事情弄清。
原来,一年前在石龙和寇、徐二人抵达武当山时,这山上的“护民团”便已经初具声势,若非双方沟通及时、都提起了孟修远的名字,差点便打了起来。
“不对,我记得我只是随手教了几个年轻人而已。
怎么短短时间,便有这么大规模、这么多人了?”
孟修远听石龙说到此处,不由心中略感疑惑。
石龙见孟修远对这事是真的关心,便在仔细回忆片刻之后,详细地解释道:
“我平日和这些乡民接触不多,也没亲口问过,只是寇仲、徐子陵两个小子和这些人混的比较熟,同我隐约提过一点。
据说,是在我们来之前,便有过两三波土匪来山上骚扰。
这些乡民靠着你教的武功、留下的真气,将那些土匪全都击杀,缴获了些许银两财物。
村里人既尝到甜头、也感受到了威胁,于是纷纷自发组织起来,在那几个懂武功的少年人手下努力操练。
时间一久,这山上只要是身体还过得去的男丁,大多都参加到了这‘护民团’中。
他们上午务农,下午练功,靠着种地和引诱击杀山贼两条收入,日子可比以前过得滋润许多……”
孟修远闻言不由一愣,只觉得这事情远超乎了他的预期。半晌,他才突地低声感叹道:
“乱世之中,果然人心思变。
连这些老实巴交的乡民,在有了一点力量之后,都不愿过平常生活了。
也难怪这天下间军阀四起、盗贼横生……”
说到这里,孟修远不由想起自己当时传授这些乡民武功的事情,也不确定自己当时是不是草率了。
不过好在是这些乡民本性纯良,没下山去主动劫掠为恶,才叫孟修远心安了一点。
石龙对这个话题并不太关心,闻声附和地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便又主动和孟修远又聊起一年以来他和寇仲、徐子陵二人的事情。
听石龙言语之中的意思,显然是对这两个既机灵又有义气的少年十分喜欢,所以至今仍将他们俩一直留在身边,并时常亲自教导武功。
不过,他倒也是没有将他俩正式收做徒弟,不为别的,只因孟修远同样指点过这两人武功,石龙不想占孟修远便宜,将这两个天赋异禀的少年收归门下“独占”。
孟修远闻言一笑,却也没有多劝,只道是石龙这耿直脾气一如既往。
……
之后日子,孟修远便又安心地住回了武当山上他那间“紫霄阁”,潜心钻研《长生诀》的后两幅图像。
与石龙和寇仲、徐子陵三人为伴,山上的日子倒也不绝寂寞。
在这乱世之中,略显荒僻的武当山反倒成了一方净土。除了偶有流窜的小股山贼、土匪寻上山来,一直都没生过什么大的变故。
如此这般,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一年有余。
直至这日,一个熟悉的老朋友找上山来,孟修远的平静生活才算是被打破。
“鲁老先生,您怎么来了……
还有您背着这么大个家伙,是做什么的?”
孟修远在练功时听寇仲传信,说是有一个老人前来拜访,当即便想到该是这位老先生。
不过眼见其背后背着一个大木匣走进门来,孟修远还是有些疑惑,不知这老先生又打得什么主意。
数年不见,鲁妙子竟是性格脾气都变了不少,身上少了几分作为天才的孤傲、古怪,反多了几分寻常老人的和蔼。
一见了孟修远的面,他便开口笑道:
“老夫这次来拜访孟兄弟,是有事相求,自然是要备上薄礼的……”
孟修远闻言一愣,刚想问他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却见其已经将木匣从背上解下,缓缓放在了桌上。
那材质坚实、当年同样由鲁妙子亲手所制的木桌,竟因为这木匣落下,而发出了隐隐的“吱吱”细响。
“孟兄弟快来,我为了给你准备这东西,可是花了不少力气。”
说话间,鲁妙子径自将木匣掀开,竟是有隐隐白光射在他的脸上。
孟修远见状惊奇,赶忙绕到鲁妙子的身侧,往木匣中望去,却见是一柄长愈五尺、似羊脂玉一般光润的莹白长剑正卧于其中。
“这……”
孟修远见状一愣,没想到鲁妙子竟是给他送了一柄看起来就颇为不俗的宝剑来。
“孟兄弟,你不记得了么,当年我便问过你,用什么兵器顺手。
你说用的是剑,我便托人四处搜寻合适的材料,终在东海之滨发现了这么一块天外奇石,给你打一柄神剑……”
孟修远闻声一愣,想起当年鲁妙子好像确实有说过类似的话,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老先生竟仍没忘此事。
“鲁老先生,咱们之间,无需如此。
你想托我做的事,该还是去对付那阴癸派的祝玉妍吧?
其实说实话,我自己也和阴癸派结下了不浅的仇怨。
无需你这么大费周章,我本就准备在近几日下山,对阴癸派出手……”
孟修远听鲁妙子将这宝剑说得如此厉害,又看着通体隐隐射光的宝剑着实不是凡物,当即便推拒了起来。
鲁妙子似是早就料到孟修远会这么说,当即微微一笑,朝孟修远道:
“孟兄弟无需推脱,宝剑配英雄,我打造的这柄剑,除你以外,再没有第二人能发挥其威力。
若你不要,才真是暴殄天物,使得这宝物蒙尘了……”
说话间,鲁妙子将木匣朝孟修远的方向稍转,而后温声道:
“孟兄弟若是不信,将这剑拿起来一试便知。”
听鲁妙子都这么说了,孟修远自是不好推辞。伸手一招,便欲用气劲将那光润如玉的宝剑摄到手中。
哪想,在他这气劲之下,这宝剑竟只是稍稍晃动了一下,丝毫没有离开木匣的意思。
“嗯?!”
孟修远轻咦一声,心中顿感不对,当即运足七八成功力,再次伸手摄去,那玉剑才缓缓飘从木匣中飘出。
果然,这剑一入手,便是难以置信地沉重。
“这块天外奇石质地极密,即便我以秘法掺了些金属进去、打造成剑,却也足有两百斤重。
天下之间,除孟兄弟这般将肉身磨炼直极致之人,绝再无第二人可用得……
不过孟兄弟,这剑可绝不只是坚固沉重的一块死物。
具体神妙,你自己试试才能明白。”
鲁妙子微微一笑,向孟修远轻声解释道。
孟修远闻言,不由被鲁妙子勾起了好奇心,当即运气,使了一招最为普通的武当剑法。
而就在他运气舞剑的那一刻,突地一道剑光从玉剑上自然升起,将这整间紫霄阁都给照得莹白一片。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莫名的感觉从孟修远心中升起,他只觉得自己在这一瞬间,好似隐隐与手中长剑融为了一体。
孟修远停招之后,不由满眼诧异地望着眼前的玉剑,心中颇感不解。
他前世可是连倚天剑、屠龙刀都曾用过,可却仍还未有一把兵器,让他生出过这般血肉相连、人剑合一的感觉。
鲁妙子遥遥望着孟修远脸上惊诧的表情,不由十分满意,脸上溢笑,当即开口道:
“看来孟兄弟对我这件礼物是满意的,这样,我便也好意思说出我的请求了……”
言语间,鲁妙子笑容渐淡,随即以略显严肃的声音朝孟修远道:
“孟兄弟,飞马牧场此时被四大寇围攻,正处危机之中。
我鲁妙子无能,至今仍怕祝玉妍那妖妇找到我的行踪,前来报复我,所以不敢亲自出手,所以只能请孟兄弟帮帮我。
我辜负清雅和秀珣母女多年,时至今日,她们遭受危机,我不能不管……”
“四大寇?”孟修远闻言,只觉得好似曾略有耳闻。
鲁妙子肃然点了点头,而后向孟修远详细解释道:
“所谓四大寇,便是这几年横行大江南北的四伙颇有势力的歹人,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恶名昭著,可以使小儿止啼。
其中“寸草不生”向霸天手段狠辣,残忍嗜杀,传闻他最喜欢将人扒皮抽筋,以各种酷刑活活折磨而死,再剖腹挖心,做醒酒汤,在四大寇中是最残忍,最恐怖的,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所以有此外号。
“鸡犬不留”房见鼎,其人不仅残忍好杀,而且好色如命,看到稍稍有些姿色的女人都不放过,而且他天性残酷,喜欢虐杀女人,落在她手中的女人没有一个能活过三天。
“焦土千里”毛燥,为人阴狠毒辣,诡计多端,是四大寇的智囊,四大寇能多次逃脱各大势力的围捕,多半是其的功劳,而且其人性情阴狠冷酷,最喜欢破坏,所过之处必放火,所以有焦土千里之称。
至于曹应龙,则是在四大寇中武功最高,最难对付,其人来去如风,睚眦必报,曾因为一句话,就灭人满门,因而有鬼哭神号之称……”
说到这里,鲁妙子声音稍顿,望着孟修远诚恳地接着道:
“这四大寇各自势力皆不小,其中曹应龙最多,麾下有三万之众。
飞马牧场虽依靠天险能勉强抵挡,但却被对方武学高手几番渗入侵扰,实在是处境已经有些危险。
希望孟兄弟能伸以援手,助飞马牧场度过此次危机……”
孟修远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对鲁妙子开玩笑地说道:
“鲁老先生,你此次这生意可是做赔了。
若早告诉我有这般恶人,无需你以宝剑相赠,我也定是要管一管闲事的。”
鲁妙子听孟修远答应,不由心中大石落下,同样笑着朝孟修远道:
“老夫我做生意,可从未赔过。
那四大寇颇为厉害,孟兄弟拿了我这宝剑,也好更好去杀他们,到最后还是我飞马牧场收益的……”
孟修远闻声,下意识地摸了摸那温润如玉的长剑,而后笑着说道:
“对付几个蟊贼,可无需这般神兵。
这剑至少得是将来对上阴癸派,斩杀祝玉妍那妖妇时,才多少用得上。”
鲁妙子闻言一愣,他知道孟修远向来不是个喜欢说大话的人,当即出言问道:
“听孟兄弟的意思,你是最近神功有成?”
孟修远也不多谦虚,微笑点了点头:
“确有所得,正想找几颗该落的脑袋试试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