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外城北门附近,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盛长槐瞧着城门口的守卫,眉头紧皱,思考着破局之策。
就在之前不久,盛长槐刚刚救下来的小宫女,不顾自己身受重伤,执意要下床,口口声声喊着自己要去禹州。
禹州离汴京至少得几百里路,这小宫女这么着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盛长槐想起她说自己是官家身边服侍的宫女,心中便有了一丝猜测,再三追问之下,再加上盛明兰在一旁搭腔,说自己和小宫女已经是一根藤上的蚂蚱,那小宫女才放下戒心。
正如盛长槐猜测的一样,小宫女身上有着官家的血诏,是立禹州团练赵宗全为储君,要求他带兵勤王的一封诏书,官家不愧是官家,即便知道禹州离汴京这么远,等赵宗全带兵勤王,恐怕他已经和皇后死于兖王之手,但还是凭着心中对社稷的负责任写下这封血诏,这无疑是加剧了兖王对官家的怨恨。
小宫女倒是把血诏藏的严实,就在盛长槐答应帮忙去禹州送血诏的时候,出于对盛长槐救下他的一点信任,不顾自己上身几乎已经全部走光,又把袭裤拉了下去,原来血诏竟是藏在裤子里的,难怪刚才盛长槐刚才剪开衣服的时候没发现血诏。
可这样一来,这年头的人是不穿内裤的,盛长槐没想到小宫女还有这么一出,猝不及防之下,竟把人家从上到下看了个精光,但人家小宫女满脑子都是忠君报国,一时间也没想到这茬。
待盛长槐看过血诏之后,大喜过望,盛家有救了,汴京离禹州虽然有二三百里路,但是快马加鞭,不惜马力的情况下,今夜便能到达禹州,若是禹州赵宗全不耽误功夫,凭着血诏可从西郊大营调兵勤王,最迟明天晚上,便能定下大局,而这个时候,兖王恐怕还没法掌控大局。
大局未定的情况下,盛长槐早就提醒平宁郡主,恐怕她也不会那么傻,回国公府自投罗网,她不暴露,盛长槐的身份就还能隐瞒几天,不过,兖王恐怕这一两天就会对官家动手,这就已经超出了盛长槐的能力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先瞒下这个忠心耿耿额小宫女,日后再说吧。
大宋民间百姓携带兵器本来就是重罪,在京都之外,盛长槐还能凭着自己是官身花钱疏通,但是在汴京,绝无可能,盛长槐这会子,除了从自己的别院牵来的马匹,就只有一个藏在靴子里的短刀,和一杆齐眉梢棍,这玩意不算兵器,民间防身的多用此物,在汴京也没人盘查。
但是,救治小宫女耽搁了一些时间,叛军之中也是有能人的,在知道有人偷偷出宫的情况下,肯定会派人把守离京的大门,京防已经被殿前司所属接手,即便是没发现那几个和之前禁军穿着一样的士兵,盛长槐也不会贸贸然就准备混出城门。
“邕王是干什么吃的,家里的王妃都管束不住,胆大妄为,还没当上皇帝就敢对现在官家贵妃的妹妹出手,一两年了,竟然不知道,殿前司是假装投靠他,其实还是掌握在兖王手里。”
盛长槐恨恨的想着,其实他这就错怪了邕王,邕王本来就是个平庸的,除了文官里面有韩章支持大占上风,军中并无其他势力,已经把兖王娘舅家的亲眷全部清除出去,但他哪里能想到,已经投靠他好几年的人,竟然还是兖王的人,兖王的布局,早在官家亲子夭折的时候恐怕就开始了,这几年装的与世无争,就是为了不让官家起疑,留在京中以图后事。
盛长槐现在只有两条路能走,第一条便是强闯城门,第二条便是从汴京四通八达的排水渠潜出。
第二条直接就被盛长槐排除了,汴京是有暗渠通往城外,但地下水道复杂,盛长槐也没把握找到潜到城外的出路,即便是他的水性在张顺的指导下已经和以前大有长进,在说了,难保兖王身边没有能人,已经在暗渠的出口安排好了人手。
剩下的只有第一条路了,看门口的岗位,重点排查的对象便是像盛长槐这般年纪的,还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盛长槐在怎么乔装打扮,但他的身量在汴京也属于高大的,怎么乔装都惹人注意。
“咦。”
盛长槐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暗喜,没想到全旭竟然被派到这个城门当差,看他的样子,大小算是殿前司的头领,这也难怪,兖王信任的人手现在都在宫墙内,除了四门守卫首领,底下的都是殿前司的人,全旭并非是投靠邕王的人,屡次被邕王的人占据了该有的职位,比起其他人,全旭反而这会能让兖王谋逆的同党放心。
有鉴于此,盛长槐马上有了注意,从怀里拿出一块面巾,将脸蒙了起来,这也是生怕城门附近有认识自己的,提前暴露的自家的身份,给盛家招惹来破天大话。
既然已经拿定了注意,盛长槐马上翻身上马,狠狠的在马背上拍打了一下,骏马疾驰,朝着城门闯荡而去,一路上的行人商贾纷纷避让,破口大骂。
全旭正带着人在门口盘查,听到行人的叫喊,马上警醒过来拿起地上的长枪就要阻拦,但突然听到蒙面骑士一声大喊。
“许大马棒。”
全旭猛地反应过来,许大马棒是他当年替盛长悟算计周家姑娘,假扮马贼用的化名,只有寥寥数人知晓,这个蒙面骑士声音熟悉,全旭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在汴京知道这个名号了,也就知道盛明兰,盛淑兰等盛家几个亲近的,男子里面也就只有盛长槐和杨继宗了,这声音,正是自家结拜兄弟盛长槐。
电光火石之间,全旭想到了应对之策,装出一副猝手不及的样子,举起长枪像盛长槐刺去,也就只有和全旭交手的盛长槐知道,这一枪根本没什么力道,轻飘飘的,盛长槐抓住枪头,马上明白了全旭的用意,这是给自己送兵器来了。
来不及赞叹自家姐夫灵敏机变,盛长槐马上紧握枪头,两人配合无间,盛长槐一把夺过了长枪,右手单持长棍,朝着全旭迎头劈去,既然知道盛长槐的身份,全旭自然知道盛长槐不会伤他,做出一副大意凌然的面孔,大喝一声。
“找死。”
侧身躲过盛长槐凌厉一击,一只手抓住了长棍,假装要把盛长槐拉下马来,结果没想到盛长槐顺势松开手里的长棍,全旭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就在这个时候,盛长槐两手抓住枪头,从全旭手里躲过长枪,顺势几个枪花,逼退前面阻拦的城卫,快马扬长而去。
两人交手不过转瞬即逝,没人能想到这是两人心领神会的默契,在一旁的禁军看了,全旭和盛长槐是打了个平手,两人都是武艺绝伦之辈。
“全虞侯,换了兵器,守好城门,给指挥使大人说一声,我带人去追赶逆贼。”
守门的头领自然知道长枪和长棍的区别,自己连忙带人去追赶盛长槐,出于对全旭武艺的欣赏,将把守城门的职责交给全旭之后,带上五六个骑马的禁军,追赶盛长槐而去。
“贤弟,我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盛长槐要蒙面强闯城门,但是全旭还是在一瞬间就做出决定,暗中帮助盛长槐逃离汴京,他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身边都是殿前司的人,他一个闲置虞侯,匆匆被提拔为副手,明刀明枪的,反而会暴露了盛长槐的身份。
远望着盛长槐远跑越远的身影,全旭心里倒是不担心,以盛长槐的身手,自己名义上的顶头上司,恐怕不是他的对手,尤其是在自己送过去了趁手兵器的情况下,对这一点,全旭还是深信不疑的。
“全校尉,刚才怎么回事。”
正当全旭想着怎么去给盛家报信的时候,一个指挥使模样的将官从城墙上跑了下来,一见面就质问全旭。
“禀指挥使,刚才有人强闯城门,全校尉交了一手,对方骑着马,全校尉没拦住,刘校尉已经带人追去了,临走时把守门之责托付给了全校尉。”
一旁的士卒连忙替全旭回答,指挥使不疑有他,这刘校尉和他都是兖王谋逆的参与者,既然他把守门之责交给了全旭,那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
“全校尉,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出。”
上官有令,全旭只能照办,看来通知盛家的事情,要等晚上换岗的时候在说了。
果然,不出全旭的预料,在刘校尉追出去十几里的地方,盛长槐已经和刘校尉他们几人交上了手,这几人果然不是盛长槐的对手。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盛长槐所骑骏马,比不上殿前司的,再加上殿前司的刘校尉武艺虽然一般,但却是和神射手,盛长槐全力奔跑之下,距离还是越来越近,差点被一箭射中要害,不得已才停下来和对方交手,好在盛长槐武艺高强,又有长枪在手,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斩落几人,一枪将刘校尉挑落马下,剩下的两人吓的调转马头,就要逃跑。
盛长槐哪里会让几人回去,正好刘校尉身上带有弓箭,盛长槐连射两箭,均射中要害,追上来的几个人,一个都没回去,反而给盛长槐送了几匹好马。
盛长槐如今的马术,一人三骑还是的心应手的,挑了三匹好马,朝着禹州的方向疾驰而去,可是,还没跑出两里地,又出了幺蛾子。
“小心。”
小心什么,盛长槐有点疑惑,看着前面几个骑马过路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哪里有功夫搭理这些,正准备绕过几人,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几人把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护在身后,一个三十岁的精干汉子,竟然从马背上拿出一把虎头枪,不顾一切的杀向盛长槐。
不得已的情况下,盛长槐虽然肩膀上中了一箭,没有条件疗伤,自己拔出羽箭,自己给自己上了伤药,简单包扎了几下,但还是和此人打了个势均力敌。
此人力道不错,但是枪法的精妙程度,还是比不上盛长槐,但无奈盛长槐身上有伤,三四十回合也没拿下此人,其余几人忙着保护那个中年人,也不敢上前帮忙。
在斗了几回合,盛长槐假装不敌,调转马头,做出一副要逃跑的架势,那人果然脸上露出喜色,竟然不想放过盛长槐,从背后打马追上去。
盛长槐一直听着追来的马蹄声,待那人追到身后三五步的地方,突然勒住骏马,回头便是一枪。
“沈兄,小心回马枪。”
盛长槐这个回马枪乃是自创,有些粗略,被看出来也属正常,奇怪的是,提醒的声音竟然是从侧边传来。
即便是有人提醒,那姓沈的汉子还是没能彻底反应过来,被盛长槐一枪挑断了头巾,这年头男人女人皆是长发,头皮披散开来,遮掩住他的视线,趁他病,要他命,盛长槐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可是,就在他第二枪要刺中此人胸口的时候,一杆长枪从侧方挑开盛长槐的枪头,玄之又玄的救下了此人的性命。
盛长槐心道不好,这杆枪从时机和力道来看,不亚于之前和他交手的沈姓汉子,不遇过多纠缠,正准备打马离去,结果从眼角的余光发现,刚才救下沈姓汉子的,竟然是个熟人。
“仲怀,怎么是你。”
原来,救下沈姓汉子的,赫然便是被赶出宁远侯府的顾廷烨。
刚一出口,盛长槐便后悔了,顾廷烨又如何,现在这种时候,自己这一喊,恐怕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当即不在言语,准备离开这个地方,但是顾廷烨听出了盛长槐的声音,哪里肯叫他离去,打马上前,堵住了盛长槐的去路。
那沈姓汉子也反应了过来,一前一后,将盛长槐的去路堵死,正准备上前和顾廷烨合击,被顾廷烨开口组织。
“沈兄,且慢,这是我的至交好友,不是什么贼人,恐怕其中有什么误会。”
那沈姓汉子倒也相信顾廷烨,旋即勒下马头,但还是一副戒备的样子。
盛长槐正不知如何脱身,但顾廷烨接下来的话,叫盛长槐大喜过望。
“孟英,你怎么和赵团练他们起了冲突。”
赵团练,是了,之前顾廷烨离京的时候,曾和盛长槐有过一番交谈,给他写荐书,让他能够以化名进入军营的,正是禹州团练赵宗全,难道刚才那个中年人,便是禹州团练不成,年龄相仿,在加上这个沈姓汉子,他可是听顾廷烨说过,禹州团练赵宗全的妻弟沈从兴,是一个武艺高强的用枪好手,赵团练能在禹州站稳脚跟,多亏了此人。
“赵团练,可是禹州赵宗全。”
盛长槐当即找顾廷烨确认了一句,顾廷烨听盛长槐言语激动,但还是点了点头,盛长槐闻言,马上下马,扭头准备像被保护的中年人走去,几人之中,能被保护起来的,只有赵宗全了,可还没等盛长槐走几步,就被沈从兴拦了下来。
“站住,你还不死心吗,说,你和之前的刺客,是不是一伙的。”
什么刺客,什么一伙的,盛长槐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样蒙面,刚才又是和人家几个人迎面而去,恐怕是起了什么误会,连忙拿
沈从兴大吃一惊,刚才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竟然是个看上去只有十八九的青年,汴京果然不愧是京都,卧虎藏龙,一个十八九的青年,竟然有如此武力。
“殿下,我这里有官家血诏,还请殿下下马接旨。”
顾廷烨这时候也下了马,来到盛长槐身边,看盛长槐这样,面带疑惑的问道。
“孟英,果然是你,这里哪有什么殿下,你莫不是搞错了,赵团练虽然是宗室,但并未封王。”
盛长槐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官家血诏,递给顾廷烨。
“仲怀,还请将官家血诏交给赵团练,官家血诏上写的明明白白,封太祖之后,禹州赵团练为太子,让他带兵勤王救驾,不叫殿下叫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无论是沈从兴,还是远处的几个人,脸上均漏出狂喜之色,那中年人连忙下马,狂奔着跑到盛长槐跟前,从顾廷烨手里拿过官家血诏,仔细一瞧,血诏上和盛长槐所说一样,他本就是宗室,官家的笔记还是能认出来的。
“文字虽是手指所写,但这笔迹确认无疑,更何况这布料,一看就是从官家的御袍上撕下来的,看来京中的情况,确实十分危急。”
这时候,一个和赵宗全有些相似的年轻人,面带欣赏的对着盛长槐点了点头,旋即跪下地上。
“父亲,既然确定是官家亲笔,那就赶紧进京救驾吧。”
想不到,这话一出,赵宗全脸色一变,扭过头去。
“胡闹,就凭我们几个人,拿什么进京救驾。”
紧接着,顾廷烨跪在地上。
“殿下,拿着诏书,去西郊大营调兵即可。”
西郊大营只忠于官家,宁远侯世代都是西郊大营举足轻重的人物,先代宁远侯更是西郊大营的一把手,顾廷烨对西郊大营的情况在了解不过,汴京再乱,即便是他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就从盛长槐能送出血诏来看,西郊大营还没有参与的叛乱中去,只要有西郊大营的军马,再大的叛乱也能一站而定。
那赵宗全却是一脸的不情愿。
“你说调兵就调兵,仅凭一封血诏,我一个区区团练,怎么调的动西郊大营的军马。”
那和赵宗全面貌相似的年轻人,一脸的激动,反驳着说道。
“父亲,接下血诏,您就是当今太子,再加上血诏,调兵乃是天经地义。”
盛长槐也在一旁搭腔。
“大人,在拖延下去,官家恐怕就没命了。”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那赵宗全愈发激动起来。
“父死子继乃是天经地义,我一宗世子,在这样危急关头,匆匆上位,将来难免祸患。”
这时候,一旁的几个人,见自己长官不愿意,纷纷跪了下来。
“殿下,这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能说是祸患呢,当今天子无后,有了这封血诏,您就是当之无愧的储君,再加上勤王之功,手握军权,不出一年,便可稳定朝纲。”
“殿什么下,我还没同意当这个储君呢。”
盛长槐心中对此人顿时有些失望,刚才他迫不及待的过来接下血诏,若说心里不想当储君,那肯定是骗人的,这时候又惺惺作态,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还拿什么父死子继说话,官家无后,他怎么会不知道,恐怕整个大宋不知道的也没几个。
迟迟不答应,只有两个原因,怕担风险,又不想落下话饼,这时候还想什么三辞三退,哪有这么多功夫陪他玩这种游戏,迟上一分,汴京的形式便会加深一分,盛家老小也会多一分危险,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把盛明兰乔装出宫的事情给卖了,盛长槐哪里等的他慢慢思考。
“殿下,出京的时候,已经有人知道官家写下血诏,立您为太子,就算您不解,无论是兖王谋逆成功,还是邕王绝地逢生,又或者是其他宗室抢先一步勤王救驾,成为储君,有这封血诏,将来无论谁登基,您都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再有,宗室无召不得回京,看您和诸位的打扮,一定是乔装进京,有这个借口,一个谋逆的罪名是逃脱不了的。”
盛长槐此话一出,那赵宗全脸上全是惊恐,他家儿子趁热打火。
“父亲,我的女儿,可刚刚出生,还有弟弟,您就忍心什么都不做,到时候任人宰割吗.”
顾廷烨也跟着说道。
“等新君继位,无论是谁,就算您带着全家出逃,这天涯海角,他也是要斩草除根的呀。”
看赵宗全还在犹豫,盛长槐紧接着又说道。
“殿下,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从古至今,有多少血淋漓的教训。”
“大人,父亲。”
赵宗全沉思了良久,总算是想明白了,扭过头去,背着身子说道。
“不是都叫殿下了吗。”
下跪诸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均漏出狂喜之色,旋即便以拜见储君的礼仪,朝着赵宗全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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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乃是何人。”
汴京城门紧闭,城头上一个指挥使模样将官,一脸戒备的朝着城下喊到。
“吾乃西郊大营,神策军指挥使宋朝中,奉旨进京,快快打开城门。”
在赵宗全接下血诏的同时,没人敢在耽搁时间,西郊大营一行出乎意料的顺利,刚开始还有人质疑血诏的真实,但这宋朝中一见顾廷烨,马上便点齐神策军,护送赵宗全一行进京勤王,别人看不出来,盛长槐可是一直在观察此人,他瞄到顾廷烨那一眼,眼中中的变化盛长槐一清二楚。
这也不难想象,文官和武官的区别就在于,文官都是利益纠缠,除非一些师徒门生,亲戚之类的亲密关系,人走茶凉比比皆是,武官的关系,大多都是战场拼杀出来的交情,是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的,即便是宁远侯已经去世,顾廷烨这一张和宁远侯有七八分相似的脸,还是让他们猜到了顾廷烨的身份,又有血诏为证,哪里还有有怀疑。
城门上的指挥使一脸的不屑,他是兖王的人,哪里会听什么旨意,等大事已定,什么神策军指挥使,到时候都要在自己脚下俯首。
“刚接到殿前司军令,提前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入城,你的圣旨何在,何人传旨。”
可惜,他这话音刚落,就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情况下,城门竟然打开了。
“什么人,竟然擅自打开城门。”
从城门洞里传出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正是全旭无疑,盛长槐刚才建议走此门,幸好宋朝中采纳了,和盛长槐猜的一样,全旭从门缝里看见自己在宋朝中身旁,出于对自己的信任,不用自己吩咐,便会暗中配合,刚才盛长槐出城的时候,已经验证了两人的默契和信任。
“兄弟们,指挥使抗旨不遵,谁知道打什么鬼主意,兄弟们家里都有父母亲人,可不要站错了对,无辜关闭城门,定然是城中出了大事,外边的是勤王之军,区区汴京守卫,哪里是神策军的对手。”
全旭一边抵挡着手下的进攻,护着何三水打开城门,一边向自己临时的手下劝解。
“除了神策军,西郊大营数十万兵马,随后就到,你们可不要自务。”
不得不说,全旭知道这帮人心里在想什么,光凭官家的旨意,还不足以让手下倒戈,但西郊大营数十万禁军,才是最大的威慑力。
这句话不仅让阻拦全旭的手下放下了兵器,停止进攻,还协助全旭把城门打开,宋朝中见状,举起右手。
“杀。”
随着神策军指挥使送朝中的呼喊,神策军禁军无愧于汴京最能打的部队,一起喊着杀,从洞开的城门一鼓作气冲了进去,由于全旭的话,守门的大部分都是原来五城兵马司的人,自然不肯和神策军拼个你死我活,没抵抗多久,就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求饶。
也许是城门这块出人意料的快,殿前司的兵马又大多在宫墙之内防备,内城一点防备都没有,来不及关闭城门,就被一举拿下。
也就是在皇城受到了些抵抗,但皇城内已经经过了一轮厮杀,兖王自以为自己做事缜密,没想着大动干戈,也有可能是他现在也调动不了多少军队,神策军两万多人,兖王的势力,加上御林军叛变的,哪里是神策军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掌握了大局。
也就是在官家居住的福宁殿,守卫最多,抵抗也最厉害,都是兖王的铁杆心腹,拼死抵抗,盛长槐和顾廷烨,还有神策军的几个偏将一马当先,势不可挡,将为兵之胆,抵抗在激烈,寡不敌众,领头的又纷纷战死,没一会功夫,殿前的叛军就死伤殆尽。
“我有天子在手,谁敢轻举妄动。”
福宁殿内,一个身着蟒袍的中年人,手拉这身穿黄袍的老人,一看就是当今官家,正准备挟持天子,让众人投鼠忌器。
顾廷烨见状,此人虽然手持长剑,还有天子作为人质,但一看就是没上过战场的,竟敢暴露在众人面前,他要躲在殿门旁还好,好死不死的竟然拉着天子跑到大开的中门之前,这不是找死是干什么,当即拉弓要射。
可惜,顾廷烨反应快,有人比他反应更快,盛长槐早就预备着,就怕出现这种情况,等发现良机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箭射中此人拿着长剑的右手,将天子救下来。
不是说盛长槐箭术不精,实在是此人身份特殊,毕竟是个王爷,盛长槐还是有些犹豫,没有射中此人要害,生擒或许更好。
但此人确实凶悍,难怪敢做出反叛之举,心智确实非同常人,吃痛之下,长剑掉落在地,甚至天子也趁机离开了他的把控,强忍着疼痛,一个驴打滚,又从怀里拿出一柄短刀,竟然又准备挟持趴在地上的皇后。
盛长槐当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又是一箭,洞穿此人手持短刀的另一只手,紧接着又是两箭,射在此人双腿,让他彻底丧失了行动力。
顾廷烨已经把弓箭拿出,见盛长槐已经救下了官家和皇后,自然不甘示弱,他本就是胆大包天的,不像盛长槐有顾虑,在说了,剩下的都是小兵,不是什么身份贵重的,刷刷刷几箭就射死了殿内兖王的手下。
让盛长槐敬佩的是,殿外厮杀不停,刚才被兖王抓为人质的官家,面不改色,坐在地上呵呵笑着看着盛长槐几人和叛军厮杀,一脸的赞叹。
到底是官家,就这份涵养,就比之前的赵宗全不知道强了多少倍,看来,后世人口里的宋仁宗能坐稳皇位数十年,自有他独到之处,仁君归仁君,可并不代表就是个软弱无能之辈,盛长槐杀死殿前的叛军之后,向官家拱手质疑,也没进大殿,直接守卫在殿前,若有不长眼的再给冲击大殿,且看他手里的长枪答应不答应。
几个神策军的将官连忙进去,将已经丧失行动力的兖王控制死来,护住了官家和皇后。这时候,大殿外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神策军已经在开始打扫战场,一直被沈从兴和自家儿子保护着的赵宗全,见大势已定,这才走到大殿跟前,吩咐顾廷烨和他一起进殿。
“臣救驾来迟,还请官家恕罪。”
官家和皇后这时候已经进入后殿,安慰好了被惊吓的皇后,官家一脸唏嘘的说道。
“这都是天意,兖王作茧自缚,蓄意谋反,杀死邕王一大家子,要不是那个孩子一出城就遇见你们,朕和皇后早死多时了。”
赵宗全这时候倒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低头给官家行礼。
“这都是做臣下的本分。”
仁宗皇帝对皇家宗室都是什么样的人心知肚明,大宋皇城司,从来没放弃对皇家宗室的监视吗,即便是赵宗全这样的偏远宗室,对于赵宗全,他有些瞧不上眼,眼角撇了一眼赵宗全的儿子,心中暗自点了点头,进来之后,进退有据,比一直在掩饰自己的赵宗全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在一瞧站在赵宗全左侧的顾廷烨,想起刚才他看到的,顾廷烨一杆长枪,和盛长槐一样,就算是见过各种精兵悍将的,在他眼里也十分经验,这也是刚才他劫后余生,竟然还有心思笑的缘故。
大宋将门青黄不接,能出两个青年俊杰,实在是大宋之福,作为大宋掌门人,没有比大宋后继有人更叫他开心了。
“你,八岁那年进宫,在朕面前耍过一套枪,耍完之后,你跟朕要赏钱,呵呵,我还没见过哪个娃娃,有这么大的胆呢,一高兴,就把那杆抢赐给你了。”
顾廷烨一脸敬佩,虽然对官家有所怨言,还是拱手拜服。
“陛下过目不忘,实乃天人之才。”
要是盛长槐在跟前,一定会大为吃惊,像顾廷烨这样浓眉大眼的,竟然也学会了拍马屁,看来这社会的毒打,果然是有作用的,就连顾廷烨的棱角,也被磨得有些平了。
顾廷烨自从跟了谢炳德之后,要是在学不会拍马屁,恐怕也没今日的成就,谢炳德何许人也,最喜欢听别人溜须拍马,亲近的都是这样的人,顾廷烨耳濡目染,自然是学会了,但比起谢炳德的门下,顾廷烨的马屁,可就拍的文雅多了,谢炳德的手下可不会什么天人之才这样的言语。
“进宫,什么进宫。”
一旁的赵宗全之子赵策英有些疑惑。
“他是宁远侯家的二郎,以前经常进宫。”
赵宗全脸上漏出一丝怀疑,旋即便隐藏了起来。
“宁远侯府世代功勋,家学渊源,难怪在南边平叛的时候,你有如此功绩。”
南边的叛乱确实已经平复下来了,官家下旨将郭威夺情,令他已新任天海候的身份,镇守西南边陲,郭威上任之后,自然要挑选精兵良将,这就给了顾廷烨出头的机会,两人虽然照过面,但是郭威并没有拆穿顾廷烨的化名,也幸亏是郭威,要不然,以谢炳德的度量,是不会给顾廷烨报功的,顾廷烨哪有这么快的升迁。
听到赵宗全的语气,顾廷烨哪里猜不出来,赵宗全心里是在怀疑自己是官家的耳目,专门化名去监视他们父子的,连忙解释了一句。
“我为父家驱赶,母家姓白,并不是真的像欺骗团练,还请恕罪。”
官家也知道自己失言,让两人之间有些芥蒂,连忙转移话题。
“腿上的伤没事吧。”
“一点小伤,不妨事。”
“还是不要大意,传太医。”
仁宗皇帝看顾廷烨欲言又止,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记得二郎小的时候是个捣蛋鬼,御花园的金鱼很多都是死在你手里的,为何今日有些吞吞吐吐。”
顾廷烨表情有些不自然,正在发愁怎么给赵宗全解释,听到官家这样说,在一看官家脸上的笑容,马上明白过来,官家这是在给自己机会,心中对官家的芥蒂在减一分,脸上漏出一丝喜色,瞧了瞧竖着耳朵听的赵宗全,拱手行礼,只有仁宗皇帝明白,顾廷烨这是在谢他给这个机会,点了点头,示意顾廷烨大胆说。
“陛下如此关心臣下,臣心中感激,但臣却心中疑虑,如此小伤,陛下尚不能见,为何当初一句话,毁了我的科举之路。”
果然,赵宗全心中窃喜,还有这种隐情,马上消除了对顾廷烨的怀疑,做出一副维护的表情。
“休得胡言。”
仁宗皇帝看赵宗全这样,心道果然这样,一旁的赵策英却看出自家父亲做戏有些明显,连忙插口说道,也是怕顾廷烨得罪官家。
“这小子在外边野惯了,有些胡言乱语。”
赵宗全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赤裸裸的在官家面前拉拢臣下,毕竟顾廷烨名义上,并非是禹州所属。
“都是旧事,不提了,不提了。”
脸上却带着笑容,顾廷烨得罪官家,正好表示他和自己一条心吗,但是官家却不想,他不愿意不给顾廷烨一个交代,当初他本来就有些后悔。
“这件事,确实朕做的不对。”
皇帝认错,这可是很少见,赵宗全有些慌乱,扭头看了一眼自家儿子,赵策英示意他不用着急,这才稳定下来。
“朕一向以仁厚自居,可是却因为一句戏言,毁了杨无端的仕途,从此呢,便产生了逆鳞,一触既奴,当时,这孩子口无遮拦,替杨无端鸣不平,朕心不悦,将他黜落,并且放话说,要你和杨无端一样,五十岁在来科考,你却不计前嫌,前来救驾,朕应该向你赔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