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女眷一起出动的时候,宫里的盛典也刚刚结束,接受了官家的接见,新科举子随百官一起对官家三跪九叩,朝会就算是结束了,今日的主角是新科举子,除非事关国家兴衰的大事,要不然,一切都要为此让路,甚至各部还因此休衙半天。
等到出了太和殿,早就有礼部的官员在此等候,今日最后一封圣旨要落实了,旁边的小内官捧着盘子,作为大相公的韩章为三鼎甲披红挂彩,再有三名禁军卫士,各自牵着一匹马站立在邻近宫门口的御道上。
“诸位,从东华门出去,就是诸位最荣耀的时刻,我代表百官祝三位日后鹏程万里,一生如今日一般荣耀,谨记做官先做人,从政先立德,我等着诸位同殿而立的时刻。”
这还是盛长槐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和韩章韩大相公如此之近,从一开始此人对自己的照顾,在到从天海候府得知此人不为人知的背后,再到最后因自己发出心学主张,海家和韩驸马对自己力捧,此人因和文坛主流和自己心学主张有所偏差渐渐疏远,在到自己成为勋贵,踏进了武官的圈子。
不过数年功夫,自己和此人尚未谋面,就经历如此多的变故,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但就现在看上去,此人倒是一副德高望重的表情,果然不愧是先帝和官家同时看重的重臣,稳稳的占据大相公一职,成为除了赵相公之外,在宰相一职待的最久的人,最起码表面上让人感觉春风拂面。
“谢过大相公教诲,末学后辈不敢忘记。”
三人同时向韩章拱手致谢,旁边瞧着的新科进士,听到韩章对三人的教诲,也都纷纷向韩章拱手行礼,韩章这句话,何尝不是对他说的,不说韩章此人背后如何,最起码现在新科进士面前,他确实做到了百官表率,值得新科进士对他行此一礼。
让盛长槐最为不爽的是,等他上马的时候,礼部官员又不知道从哪里拿过来三支宫花,给三人一人头上插了一支,这不比他成亲的时候,这他娘的是传统,状元插金花,榜眼插银花,到了盛长槐这里,是一个硕大的牡丹花。
“盛侯,您今年可是幸运的很,今年天气比较暖,牡丹开的比往年早了一些,探花头上能插上牡丹花,我也是汴京老人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
从盛长槐知道自己考上探花的时候,就知道要来这么一遭,想比而下,他宁愿不要这个幸运,往年的探花,可不像他一样,头上顶着个硕大的牡丹花,往年探花头上的花,不过就是拳头大小,插上也不怎么显眼,到了他这里倒好,半个头都被这牡丹花给占据了,想比而下,状元和榜眼头上的花就显得正常多了,乃是金箔和银箔打造,看上去就是个饰品。
不过,中了状元的徐慎,还有名字叫个裴俊,其实一点都不英俊的榜眼,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怎么有勇气给自家儿子起这个名字的。两个人看着盛长槐的眼神,这是啥啊,分明就是一脸的羡慕,尤其是徐慎,恨不得拿自己金花和他换呢。
“孟英,你赚大了,这样的牡丹花可是稀世珍品,别说往年没有了,就是有,也没有你这样名贵,花还开的这样大的,我可是听我舅舅说了,往年不是没有带牡丹的探花,但他们的头上的牡丹,最大的,也只有你这个的一半。”
这其实也正常,牡丹的花期在四五月之时,汴京这里还要晚一些,殿试放榜一般都是四月初,即便是开花,也开不了多少,大小更是随缘了,今年天气比较暖,花期比往年足足早了十几天,自然能够精挑细选了。
虽说跨马游街是三鼎甲的专利,可是不妨碍新科举子一起参加,只不过区别的是,三鼎甲可以骑马,他们只能步行了,即便是如此,他们也乐此不疲,除了个别年老的举子,体力跟不上不参加,或者有其他事情,不愿意参加的,就好比文彦敬,脸上带着落寞的表情,悄悄离开的新科进士的队伍,就是不知道他身边跟着的那个胖子是谁了,一副和文彦敬十分要好的样子,从宫门走出去的时候,盛长槐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喝酒庆祝啥的。
“孟英,文同学旁边那位,就是我给你说的,替文同学结账的举子,新科举子第三百二十七名。”
好像看到盛长槐对那个胖子有点兴趣,作为二甲第一的祝元直,离盛长槐最近,悄悄给他提醒了一下,盛长槐先是一愣,然后便反应过来,三百二十七名,不就是倒数第二吗,给文彦敬结账的那个,貌似是个商贾之后,难怪长的如此富态。
盛长槐倒不是鄙视胖子,或者歧视商贾,就是觉得此人对待文彦敬的态度,好像有些硬贴上去的样子。
“砰。。。砰。。。砰。。。”
宫门外传出了几声爆炸的声音,盛长槐倒也熟悉,和自己在蜀州做的二踢脚差不多,大宋烟花爆竹的产业已经十分繁华,游行前放炮的传统,从这时候已经开始了。
宫门内已经竖起来肃静,回避的牌子,由礼部的帮闲举着,三个禁军卫士一人牵着一匹马,状元徐慎一马当先,榜眼裴俊和探花盛长槐紧随其后,跨马游街开始了。
刚出东华门,盛长槐就看到了大街上焕然一新,短短时间内,礼部官员已经派人用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原来围着的百姓也已经站立在道路两旁,翘首往里面望着,想要率先一睹状元公的风采。
徐慎刚出宫门,一阵阵喝彩声就如山呼海啸般席卷而来,等到榜眼和探花的御马出了宫门,喝彩声更胜之前,这是汴京百姓为数不多捧场的时候,毕竟是天子脚下,汴京百姓还是有一些傲气的。
宫门外不远处,站着两排莺莺燕燕,里面有个熟人,盛长槐倒也认识,广云台的十一娘,盛长槐买遍汴京花魁,唯一买不到手的,就是这个十一娘,疑似是皇城司的探子,背景深厚。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
在十一娘的带领下,这帮疑似都是教坊司旗下的莺莺燕燕们,齐声唱着真宗皇帝的《劝学文》,倒是叫盛长槐开了眼界,说道讲起排场来,儒家这帮读书人是老祖宗,礼不可费,礼部今年是出了人才啊,想出这样的好点子,倒是叫后世见多了盛大典礼的盛长槐也觉得十分稀罕。
“也不知道是哪个色中饿鬼,短短几天功夫,把汴京的花魁全都给买回家了,也不怕把自己给累死。”
这徐慎也是个风流种子,要不是科举之前舅舅管的严,自家大娘子又是嫡亲的表妹,早就成了汴京秦楼楚馆的常客。
说起这个,最容易被忽视的榜眼裴俊可就提起了兴趣。
“就是就是,我放榜那天还和几个好友约好殿试之后准备组织个文会,叫几个花魁娘子唱曲助助兴,也是才知道这件事,你看看,大名鼎鼎的教坊司,就十一娘现在能看过眼,我有个好友说了,好像是因为十一娘扮丑,那个纨绔子弟没看上,这才幸免于难,你看看,这剩下的,都是什么歪瓜裂枣。”
两人都是大家族子弟,眼界自然高,其实教坊司派出来的,都是旗下的佼佼者,但在这两人看来道成了歪瓜裂枣。
没听到盛长槐说话,徐慎扭头看了一眼盛长槐,见他脸色不对,还以为他也对那个传闻中色中饿鬼的举动深痛欲绝,笑着说道。
“我还想着放榜后请孟英见识见识一下,广云台的曲,红袖招的舞,这都是汴京一绝,可惜了,只能等过个一年半载了,我看着汴京青楼,至少半年才能恢复元气,此人这是要引起众怒啊,幸亏老鸨子们不敢透漏自然名姓,要不然,会成为整个汴京的公敌,此人也不怕得了马上风,这几十个花魁,他一个人消受的起吗。”
盛长槐脸色尴尬,不知道该说啥,从不能告诉他,他现在说的这个色中饿鬼就是自己吧,被人当面诅咒马上风,还不能还嘴,这种感觉,是在是太差了。
不过人家说的也对,教坊司旗下的广云台,因为名气最大,也是受害最大的,当时广云台的老鸨子都快哭了,本来广云台是汴京数一数二的,要什么样的姑娘都有,各个都是行业翘楚,魏行首不过是其中一个,盛长槐闹了这么一出,广云台整个成了汴京垫底的存在,广云台不像别家存在,这里面都是犯事的犯官家眷,姑娘来源单一,相比其他青楼有其他渠道,广云台至少得四五年,才能把那些年纪小的培养出来。
好在这两人也没多说,主要是现在已经到了杨楼的门口,上面已经聚集了许多年轻女子,别误会,这可都是良家女子,等新科进士进宫之后,杨楼已经成了女眷的天下。
铺天盖地的首饰,鲜花,果子不要钱的往几个人身上扔了过来,裴俊和徐慎倒是乐在其中,拱手像着楼上致谢,但那边姑娘却不领情,三鼎甲里面,最好看的就是探花了,更何况他头上带着的那个硕大的牡丹,实在是太吸引眼球了。
盛长槐手忙脚乱的躲着被杨楼上的姑娘们集火,心中暗自骂道。
“你们扔些鲜花果子,我也就忍了,耳环镯子也不错,但扔几个大元宝出来是怎么回事,我是缺那两个钱花是怎么滴,尤其是那个胖姑娘,你干嘛呢,说的就是你,别人是扔,你他娘的这是砸啊,就你块头大,还属你最来劲,这大元宝砸到人头上吗,不是要人命吗,你这么使劲,中午吃了几碗饭啊。”
终于走过了杨楼这一段距离,算是躲过了一个小高潮,徐慎和裴俊本来看到盛长槐这么受欢迎,还有些吃醋,但是发现盛长槐这么狼狈,心中也是有些庆幸,幸好自己不是探花,徐慎倒是个懂行的。
“刚才杨楼里面,都是一些富户,甚至是豪商的女眷,有些上不了台面,今日这种场合,她们也就是参与参与,护卫的禁军倒是能捡点首饰元宝啥的。”
盛长槐一脸幽怨的看着给自己牵马的卫士,他倒是开心了,金元宝都捡了好几个了,刚才就属他捡的最开心,就是他越走越慢,让自己多受了好大的一会苦,也就是自己从小练武,身强力壮,换做旁人,早被砸坏了。
不多时,游行的队伍就到了樊楼门口,见多识广的徐慎又开始解答了。
“到了最精彩的地方了,也不知道今天能成几对,这里面,可都是达官贵人的女眷,姑娘们看上去,会把手绢包着首饰扔过来,要是双方互相看对了眼,又是一桩好因缘。”
裴俊这时候又来劲了,别看他年纪大,他现在可还没成亲呢,因为守孝的缘故,不仅耽误了他科举,连亲事也都耽误了,现在可不就是他的好机会吗。..
盛长槐已经在樊楼上瞧见了自家几个妹妹,盛明兰正一脸开心的在给自己招手呢,一旁的盛墨兰把扭扭捏捏的盛如兰往前推,王大娘子指着自己的方向,不知道在给盛如兰说什么。
盛长槐不知道的是,王大娘子哪里是指他,而是指着状元徐慎徐用修,本着有枣没枣打两杆的原则,王大娘子正在劝说盛如兰把手帕包着的镯子给徐慎扔过来。
“如儿,赶紧的,状元可是从六品起步,和你长柏哥哥也差不了多少,即便是个贫寒人家的,那可是相公种子,不用几年就能发展成大家族,嫁过去一定吃喝不愁,而且你看,这一甲三人,状元虽说没你槐大哥哥长的好,也也是难得的好相貌,这样的好夫婿,到哪里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