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转,一晃已是三年。
学院里第一届的学员已经毕业,回到各自的分坛担任要务。
就连迅哥儿都即将毕业,远在异国他乡,半年一次的信件成了他与家人唯一的寄托。
前段时间还寄回了几篇文稿,请孟可帮他发表出去,以证明戛剑生没有被清廷所打倒。
反响不错,清廷依旧气急败坏的找人。
南下经商的周老爷和林海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果,两年前开始建立工厂,通过麦克主教的关系从西洋聘请一些退休的专家,开始研制火枪和弹药。
也就是所谓的‘连珠五响’、仿德国制M1888火枪。
南方生产的火枪经由货船主约翰的关系,找到一家愿意赚外快的洋人船主,由他来将货物从南方运到津门,到了津门靠着当地关系,想要蒙蔽官差检查,那可太容易了。
看着地下仓库里堆满用油纸包裹起来的火枪和弹药,孟可的心情别提多美了。
一味地练武有啥用?乱世之中,就算能躲我一枪,难不成我十多个人在一两百米外瞄着你,你还能躲?
有感于重火力的缺失,孟可提出了雷击炮长尾形炮弹的原理,寄希望那些枪械专家能让这个步兵好伴侣提前问世。
事实上,长尾形炮弹根本不需要孟可提出原理,这个时代已经有这种炮弹,只是清廷落后,所以在电视剧里不常见,误导了他。
有了理念,仅仅是一个月的试验,南方那边就造出了世界上第一个迫击炮。
小巧轻便,便于携带,又这对于缺失重火力的起义军来说是再适合不过了。
在地下工厂全力以赴、不计成本代价的生产下,截止到今年(1899年),已经有火枪近万支,弹药不计其数,雷击炮百余门,长尾形炮弹千余发。
虽然无法与洋人的近代军队抗衡,但简单的装备一个轻型步兵师是绰绰有余的。
而且自己生产的只是起步资金,真正要扩军,还得去找清廷借。
……
“啪——”
“去年六月,冠县赵三多起义称保清灭洋,被清廷镇压。今年朱红灯、李长水打着同样的口号起义,又要被清廷镇压。”
陆皓东猛拍桌子,愤慨而起:“真不愧是宁与……”
“慎言!”
孟可大喝一声,打断他的话,同时用眼神示意他这里还有旁人。
没错,对面坐着的正是齐鲁分堂的人。
他们派出长老与孟可商量到底要不要支援起义,又或者是收留这些起义失败的义士。
“我不建议你们现在起义,你们若是当时跟着红灯照起义,说不定还能将摊子铺开,现在……”
孟可摇摇头,很明显不看好齐鲁分堂的想法:“收留这些残存的义士吧,也算留点薪火。”
“唉……”
齐鲁来的长老长叹一声,起身告辞。
待他离开后,在一旁阴沉着脸旁听的李元魁终于忍不住了,大声质问道:“他们这群蠢猪!当初梅花拳赵三多起义的时候,他们不敢跟随,现在红灯起义,他们又不敢跟,还装模作样找我们商量,怕成这个鸟样,他们造什么反?还不如回家卖地瓜!”
这次李元魁是真的生气了,孟可来这这么多年,第一次见他如此大动肝火。
不过也实属正常,起义的人大多都是拳师,其中不乏李元魁的弟子、友人,
这种情况之下,谁能冷静?
若不是这个年代消息传送不便,等李元魁接到消息时,起义早就被镇压了,恐怕这位老人也会让清廷知道什么是匹夫一怒。
……
同年,大头在就任齐鲁巡抚,他对义和团始终持敌对态度,在其任齐鲁巡抚后严格限制义和团的活动,并在准备充分后开始镇压复起的义和团。
在齐鲁遭遇不利情况后,义和团开始向直隶等地转移。
“不要和清廷派来的军队交火,救了人就走,现在还不是暴露我们的时候!”
随着直隶的下场,义和团溃败得更加迅速。
第二年,郭老喜丧。
同年四月,义和团全面进入直隶。
五月戕官,并围困涿州城。
……
“货都到了吗?”
正定城内,孟可端着茶杯,望向窗外,神色淡漠:“还有一日就该动身了。”
陆皓东坐在孟可的对面,手里拿着一份报纸。
报纸上刊登着直隶的新闻,头版头条就是这几日发生的事。
“黎明时分动手,无有差错。就看看这群小伙子能给我们多大的惊喜了。”
一张张人脸在眼前掠过,孟可看向对面的陆皓东,轻叹道:“按照新军编制,我觉得我最多也就是个将军,万八千人已经是极限了。再刨去津门府、顺天府需要留下的后手,估摸着也就能凑个五千余人。”
“要相信咱们的棒小伙,这可是倾注了你全部心血的事业。”
陆皓东将报纸放下,笑着打趣道。
“还是你有大将之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明天就要起义了,今天还有心情笑着看报纸。”
孟可苦笑着摇摇头,眉宇间的焦虑怎么也遮不住。
“我都是已经起义过一次的人了,本来就在阎王殿上走了一遭,又有何惧?”
陆皓东站起身来,伸出胳膊搭在孟可肩膀上,“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不要做小女儿姿态!”
孟可侧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他放下茶杯,走到书桌前扯了张纸条,写下一行字,又掏出金师爷给他刻的公章,郑重其事地盖了上去。
“此行祸福难料,若能生还,我当继续领导起义;若是不幸战败身死,你就拿着这张批条聚拢败兵,将权利交给帝象先生。”
孟可将纸条折好,塞到愣在原地的陆皓东怀里,转身直接出了门。
吾惧死否?不惧也!
……
雄鸡一鸣,
天下皆白!
伴随着夏日熹微的晨光与鸡鸣,筹备了五六年的起义,终于拉开帷幕。
没有什么浩浩荡荡,没有什么炮火连天。
所有人都在履行着一件事,夺取军火库,攻入城中知县、知府的府邸和衙门,夺取城防。
三件事同时进行,装备了火枪和迫击炮的新军负责军火库和城防,对于府邸只是派遣拿着冷兵器的教众和少数火枪兵攻打。
“啪——”
正定城打响了第一枪,
城墙上的守军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就被迫击炮击倒。
炮火在轰鸣。
炮声一起,一切都乱套了!
搂着女人睡大觉的知府,穿着亵衣的衙役,抱着头牌的富商......
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间变化,
这是一场完美的配合,新军几乎没有伤亡就占领了城防和军火库。
有了军火,又能装备新的军队。
天还未亮,正定城内的战斗就结束了。
没有惨烈的搏杀,没有流血牺牲,也没有生灵涂炭,只有无穷无尽的财富,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新军眼中闪烁着贪婪,他们将目光投向城内富商贪官的府邸、平民百姓的家中。
这才是一座城的真正价值!
谁能不贪财呢?
“快把它搬下来!快啊!
正定城内,一名新军班长正指挥着几个壮汉抬着从富商家抢来的金银珠宝走出府邸。
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了,嘴角挂着兴奋的笑容。
这一趟赚大发了!
瞬间,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一柄明晃晃的钢刀从背后插入,径直贯穿他的脖颈。
“将军有令,趁乱劫财者,杀无赦!”
身后那人的大声喝令穿入新军班长耳中,瞪大了双眼,身体软绵绵地滑落在地。
是督战队!
声音立即吸引了周围其他士兵的注意。
“皆杀!”
一声令下,那些还大把大把将金银珠宝往自己口袋塞的新军还未反应过来,声声枪响就传入他们耳中。
这些新军的脑海里还盘旋着贪婪的欲望,转眼就已经被密集的枪声吞没了。
“老乡,不好意思,是我们新军管教不严,已经惩戒了,钱财如数奉还,望恕罪!”
督战队的领队向富商府邸内敬了个军礼。
等他们走后,富商府邸的门内,两三个男子探出头来打量……
“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有胆敢取民麻一缕以束刍,立斩以徇!
有……
诸将士可以身试法,吾之大刀已经饥渴难耐!”
一支支队伍喊着军纪行走在大街小巷中,一面告诫心存不轨之人,一面安抚民众。
一旦发现有人想趁火打劫,不论其是新军还是地痞流氓,皆杀之。
城内的百姓见这伙人平日秋毫无犯,甚至在第二天就开仓放粮、清理冤假错案、惩戒欺压百姓的恶官、奸商,对待百姓比清廷还好,一两天就没了顾忌,正常在城内走动。
不仅内忧全无,而且短短两三天,捷报平传。
直隶省一共二十个州府级区域,除开留下后手防备洋人的顺天和津门,其余十八个州府竟然已有九个府城、两个州、并二三十个小县落入新军之手。
对于清廷来说,这就是直隶省已经沦陷大半。
无数武库储备、无数钱粮尽皆被夺取。
而对于这些刚刚经历了一场小战的新军来说,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肆无忌惮地扩张,不怕任何阻力!
“他们在搞什么鬼?!一群没脑子的家伙,TMD直隶省养得起这么多兵吗?”
孟可看着眼前一张张来自各个旅的战报,拍着桌子叫骂。
根据各地呈报上来的信息统计之后,第一批参加过夺城战役的新军就有两万多人,结合各地武库枪械情况,他们还计划再扩军至十万人。
孟可:我以为我只能当个将军,没想到你们想让我当元帅?!
谢谢你们,你们还真TND是群人才。
可惜现在所缴获的粮食以及新军的训练程度,完全不支持这样迅猛的扩军。
“两万人摊开在直隶这么多土地上守城,确实有点少了。可以扩军至三万,再从民众中招募人手作为预备役,平日里在农闲时召集起来做做思想工作、操练操练,操练时由我们来负责口粮,回家了还是靠他们自己。”
出于长远考虑,也为了抵御反扑,孟可并没有放弃这批兵源的打算,打算先进行一段时间的紧急培训,再择其优良上进者充入新军当中。
“我们必须要将自己,与历史上那些裹挟民众的流民起义军区分开来,不然我们只会重蹈覆辙。”
“通知下去,全军整备,加固城防,清扫城内一切隐患,准备应对清廷的反扑。”
一条条命令传递下去,新军的动员很快完毕。
“好,校长同意我们再招募两百人!”
“校长有令,我们还可以再招收五百人!”
“……”
迅哥儿未来会说出一句人生哲理:如果一个屋子太暗,要开一扇窗户,大部分人都不同意,但如果你先主张拆掉屋顶,这时候人们就会来调和,后来就开了窗户。
别看新军很多,但撒在占领区的三十多座城中,每个城才几百人。
各地新军的领导者表示:我堂堂一方指挥官手下才这么点人?这跟学院教官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啊!
但是当时火枪不够,招再多人也没用。
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兵源地、有了枪、还有杀过人的老兵,可以再招人啊!
先虚报一点人上去,看看校长是不是折中主义。
没想到,还真被他们猜中了。
三万,刚刚好。
采用以老带新的方式,可以加快新军的适应能力。
各地迅速打出旗号,开始如火如荼的征兵模式。
不是白莲教,而是一个全新的名号。
护国救民军。
蛰伏数年,终于撕开了这层伪装,整个新军上上下下都像是长出了一口气。
接受过真正先进思想洗礼过的他们,在向世人宣告:
我们不是旧历的邪教,我们是腐朽国度的掘墓人,是未来的开启者。
……
清廷的反应很迅速,齐鲁、西山、豫州等地的军队已经准备进京勤王。
无数人都在看这支新军的笑话,从来没有人在天子脚下闹起义成功的。
这是一场必死的局。
但,真的吗?
时间悄然进入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