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可是他娘

“那朵花,世间最后一株。”小凯撇着她。

“世间最后一株?”姜苏苏挑挑眉:“那只是你认为。”她手伸进衣袖中摸出一个小荷包扔给小凯:“喏,它的种子。”

“你说是就是啊?”小凯半点不相信,还是伸手把它塞进怀里。

万一是呢……

“那你还给我。”姜苏苏伸手。

“给了我就是我的!”小凯扭头不去看她。

“它们需要阳光。”姜苏苏道:“营养剂不过是拽着它们活,能活却不会美丽,时间长了依旧要烂根枯萎的。”

小凯不说话了,他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往花盆里倒营养液,滴上营养液的花儿恢复嫩绿却没生机,依旧耷拉着枝叶。

“你看东西模糊吗?这种症状多久了。”姜苏苏转入正题。

“近两年。”小凯恢复平日的冷漠。

“有认真吃饭吗?”她又问。

“吃又如何,不吃又如何,反正到最后也死不成。”小凯自嘲的挪开眼,望向远处长势最好的花草,它们挨着院门口,能照到太阳光。

“死很容易,关键在于你想死吗?你甘心吗?”姜苏苏轻笑,她抬眼看向他。

小凯沉吟着,他眼睫毛一晃:“我尝试过。”他伸出胳膊,手腕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可是等死的滋味不好受。”

“我晓得。”姜苏苏轻笑:“有空去大街上看看吧,那些因为旱情被迫成为难民的人,他们拼了命的想要或者,因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还有父母有孩子,他们不能死。”

小凯没出声。

“罢了,我是郎中,不是心灵导师。”姜苏苏懒洋洋的说着。

“你如果确定要活着,那咱就聊聊你的身体状况。”

小凯沉默了良久,终于嗯了声。

“去洗手,然后把眼皮扒下来让我敲敲。”姜苏苏道。

小凯走到水盆边乖乖洗手。

他走近姜苏苏身边,手有些不知所措,扒拉下眼皮?这怎么扒拉。

他的手放到这不合适,放到那也不合适。

“这样。”姜苏苏无奈亲自示范。

俊美的少年,露出泛白的眼皮,小凯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姜苏苏无语:“快点。”

小凯眨巴眨巴眼睛,他,他刚才是笑了吗?

他呆呆的扒下眼皮,姜苏苏看见里面成片的红血丝。

“可以了吗?”小凯有些不舒服。

“嗯。”姜苏苏微微点头,就在小凯要动手的时候,她哈哈笑了两声。

“你还真是记仇。”小凯道。

“你对外面的东西感兴趣吗?”姜苏苏把脉时突然问道。

“没有。”小凯毫不犹豫的回答。

“最近有食欲吗?”姜苏苏又问。

“我会吃白米饭。”小凯垂着头:“到我问了,你是谁?是舅舅草药铺里的大夫吗?”

“不是,我给你表哥治腿。”姜苏苏回答。

“风表哥?”小凯说话没什么兴致,反复是为了说话而说话:“他的腿怎么样?”

“有知觉了。”姜苏苏回答,把手落下。

“真的吗?”小凯突然站起身:“你没诓我?”

姜苏苏点头:“你的身体我知道了。”她站起身,整理了整理衣袍。

“你要走?”小凯慌忙站起来,他身体一晃,向后倒去,姜苏苏一把捞住他。

小凯眼前一片黑,黑暗在渐渐消失,眼前逐渐清晰,清晰的看见站在他跟前的姜苏苏。

男孩瞳仁中透露出冷漠,清澈的瞳孔中华,他看见了自己。

没有形象,胡子拉碴的自己。

小凯突然拽起衣袖遮住大半张脸。

大姑娘吗?还怕看。

“不想死,那就好好活着吧。”姜苏苏提起药箱:“希望下次我能见到生根发芽的它。”她指指小凯塞着花种子的衣袖:“院里太闷了,希望再见面时,在这能遇到阳光。”

小凯沉默着。

“期待我们下次见面。”姜苏苏拎着离开。

“你真的会再来?”小凯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嗯,你活着就能见,你若是块碑那就悬了。”姜苏苏懒洋洋的回答,提步走出院子。

小凯:“……”

见姜苏苏出来,等在小亭子里的众人赶忙迎出来。

“姜郎中,如何了?”小凯娘赶忙问道。

她能听到里面的声音,却听不清说的到底是什么。

快急死她了!

姜苏苏指指远处。

“您这边请这边请。”小凯娘连忙出声:“您请坐您请坐。”小凯娘指着小亭子里的石凳:“郎中啊,我儿子到底怎么样?他都说了什么。”

“夫人,不止是身体,我希望您也能重视他的心理,一味的压制他,并不是对他好。”姜苏苏严肃的看着小凯娘。

“他有自虐的倾向,可以说他现在正处于临界点,若是再逼下去,只怕……”姜苏苏微微睁睁双眼。

“自虐,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我只是希望他先成家,我找的都是门当户对的娴熟女子,正配他的性格,我是为了他好啊,他怎么不知道体谅我呢。”小凯娘捂着发疯的心口,眼泪就要往下流。

“您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吗?”姜苏苏微抬眼眸:“有时候你所认为的不一定全是对的,很多事情上您要学着放开他,过度的压力,会导致他的崩溃,这只是开端,不是结尾。”姜苏苏指着小媛认真的说道。

小凯娘紧攥着手帕,闻言一愣。

她抬头看着眼前的那栋小院,小院被花藤遮盖住,阴森冷漠。

一如她儿子现如今展现的模样。

“我只是希望他好。”小凯娘喃喃自语道:“我是他的娘亲啊,我怎么会不想他好呢。”

“那就按我说的做,好吗?”姜苏苏轻声问道,语气中充满不可置疑。

“我,知道了。”小凯娘深深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泄了力气一般:“只要凯儿能好,我做什么都行。”

“不要逼他,尽量不要在他跟前哭。”姜苏苏一字一句严肃认真。

心理疾病要比身体更难疗愈。

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自己。

这种生活的尽头,便是死亡。

到那时,一切都将,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