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良之前曾听宫人说，七皇子先前得天花时，高宗陛下冷静威严，很快下达指令。
可是现在……怎么看都没有冷静的模样。
“陛下万安。”钟良行礼飞速解答：“殿下身体内所有的毒都攻到一处，等再次喝下解药后方可解毒。”
高宗皇帝紧紧盯着钟良的脸。
见他神态并未十分紧张，当下也放松下来：“三殿下什么时候能醒？”
“殿下体质弱，明后天皆有可能。”钟良回道。
实话是，他现在就没昏迷。
“你要好生照顾三殿下。”高宗皇帝叮嘱：“若三殿下真能恢复，朕要好好谢谢你。”
“承蒙陛下抬举，能为三殿下医治，乃是臣无上荣光。”钟良跪拜行礼。
当今天子的感谢。
钟良死死咬着嘴唇内侧，以防自己笑起来。
高宗皇帝在楚渊床边落座，他的视线落在楚渊青紫的胳膊上，那里都是被针扎过的痕迹，在白嫩的胳膊上显的尤其触目惊心。
高宗皇帝原本想要轻轻触碰那里的手，僵在半空中。
想要触碰，却又害怕楚渊疼，他只能轻轻搁下：“渊儿。”
他轻唤一声，楚渊紧皱的眉头在听到高宗皇帝声音的一瞬间，缓缓舒展开，他发白的嘴唇轻启，声音软而依恋：“父皇……”
高宗皇帝目光温柔：“父皇在呢，渊儿别怕。”
侧身站立的钟良看的是目瞪口呆，要不然说他家殿下能得圣宠呢！
文丞身体颤抖，他死死扒着拐杖：“你，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他锐利的目光盯着善嬷嬷，似是要把她活生生扎个洞出来。
“奴才不敢骗您。”安心跪拜在，瞒了十七年的秘密终于在这一刻和盘托出。
奇怪的是，她的心中没有恐惧，反倒是多了一丝如释重负。
这个秘密太沉重了，沉重到公子和少妇人每天都会来到她的梦里，他们的目光让善嬷嬷无地自容。
可她怕死，当时真的很怕。
“奴才知晓自己罪孽深重，奴才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少夫人的大恩大德，更对不起小姐。”安心眼前浮现的是那个小婴孩，她睁着眼睛懵懂清澈。
“相国大人，奴才还有一事相禀。”安心神色严峻。
“你说。”文丞紧紧攥着拐杖，努力控制自己愤怒的情绪。
“小姐出生后，曾被一黑衣人带走，奴才在暗处看到，看到……”安心跪趴在地：“看到那人喂小姐喝下一东西。”
闻言，文丞再也控制，他激动的站起身：“喝了什么？”
安心愧疚的摇摇头。
她当时离得远，并未看清，只知道小姐喝下后哭闹不止。
“快，快去苏苏那。”文丞再也忍不住喊道：“快！”
“老奴驾车吧，小志你留在这里看住善嬷嬷。”
马夫忙应了声，将马鞭递上。
管家接过马鞭扶文丞上了马车：“您莫要着急，小姐现在就在医馆，她可是郎中。”
文丞瘫软在软垫上：“对，对，苏苏是郎中，她是郎中，不行，我一刻都等不了，我现在就要见到她！”
一想到姜苏苏从小长大的环境和受到的虐待，还有身上可能深受中毒，文丞脑子里理智的那根弦彻底崩断。
多年来的疑惑在此时此刻一清二楚，可是真相后又是层层迷雾。
那人给苏苏喝的究竟是什么？
是不是毒药？功效是什么？他该怎么跟苏苏解释？他要怎么面对苏苏？
一个接一个问题，砸的他心口发慌。
张军揉着脖子清醒过来，后脖颈阵阵发疼。
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张军惊慌茫然的站起身。
刘春兰端着茶点过来：“小军啊，你怎么都突然晕过去了？把我们吓了一跳。”
张军揉着发疼的后脖颈，他对自己晕过去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当时在跟姜苏苏说话，突然之间就晕倒了……
“苏苏，苏苏。”年迈的声音焦急的喊着姜苏苏。
张军顾不得疼，赶紧凑上去。
姜苏苏一听就知是文丞的声音，看来他已经去过南王府巷了，也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姜苏苏神情没有变化。
“掌柜的，外头有一老伯硬闯进来，是上次跟王侍郎一起来的那位。”小五飞快跑进来汇报。
“不用拦。”姜苏苏道，手里继续着拔针的动作。
“苏苏。”见到姜苏苏，文丞反倒是犹豫了。
“这位老伯你是谁啊？怎么能私闯民宅呢。”张军大义凛然的凑上前，下一秒瘫软在地。
楚子阳用方巾擦擦手，皱着眉拎着张军的后衣领把他往客房里拉。
这人的嘴可真讨厌。
刘春兰看懵了，她下意识的喊后门的楚远山来帮忙。
只怕张军上一次也是这么晕倒的……
不得不说，大快人心。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姜苏苏站起身行礼，被文丞摁住了胳膊。
“我，我有事想告诉你，你可愿意听？”文丞相颤抖着声音开口。
“好啊。”姜苏苏点头。
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好找下毒之人。
“你先告诉爷爷，你身体怎么样？可有难受？”文丞记挂着那毒药一事，忙问道。
“身上有毒。”姜苏苏道。
她目光平静，声音平静。
文丞相却是慌了神：“我这就去宫中请太医，你等我，你一定要等爷爷回来！”
姜苏苏抓住他的胳膊：“毒已经压下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复发，您要跟我说什么？”
文丞相不知如何开口，他抿抿嘴唇，张开口又合上。
“您随我这边请。”姜苏苏指指外面：“小弟，你盯好他。”
蔡郎中懒散的应了声，目光炯炯的挂在姜苏苏身上。
不知道姜丫头身上有什么毒，他能不能解，若是能，是不是能压这丫头一截！
“您喝水。”姜苏苏把茶给文丞倒上。
卧房里没有外人，可文丞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攥着拐杖：“苏，苏苏，不，也许我该叫你糖糖，这个故事可能要讲很长时间，你莫要着急，听爷爷说。”
“您请说。”姜苏苏喝了杯茶，等待这个故事的开口。
文丞终于下定决心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