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外守着的宫人努力瞪大双眼,以防自己发困。
提着宫灯巡逻的侍卫,轻手轻脚,目光警惕的扫着四周。
“陛下,时候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见高宗皇帝一直在批阅奏折,不曾停止,张公公担心的出声劝道。
高宗皇帝搁下手中的奏折,望向窗外,窗外宫灯闪烁:“这么晚了...”
高宗皇帝站起身,面露倦意:“朕今日否了老侯爷进宫见渊儿的折子,他只怕现在正在生朕的气。”
“陛下,您是九五之尊,您这么做自然有您的考量,老侯爷一定会想明白的。”
“想明白?”高宗皇帝自嘲笑笑:“朕在想有若是当年朕没有非要将欢儿留在身边,今日是否还有见她的可能。”高宗皇帝走到窗边,仰头看着天边的明星:“不像现在这般,天人永隔,再不相见。”
“陛下,您千万不要这么想。”张公公心疼地看着面露脆弱的高宗皇帝:“您对皇后娘娘的疼爱,奴才们全都看在眼里,皇后娘娘离开,您是最难过的,莫要将全部过错都揽到您自己身上。”
见高宗皇帝不开口,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窗外,张公公心惊:“陛下您想想三殿下,殿下聪慧,今日两位太傅接连夸赞殿下。”
提起楚渊,高宗皇帝的神色柔和慈祥了些:“是啊,渊儿一向是最让朕省心的,他自幼乖巧,善良,一想到有他在皇宫中陪着朕,朕这心里就暖烘烘的。”
见高宗皇帝的神色终于恢复如常,张公公心中松了口气:“陛下,早些休息吧。”
高宗皇帝轻点点头。
“娘娘,奴才这就进去禀告。”小太监转身就要进御书房。
“不必了。”李贵妃出声阻止:“还是让陛下早些休息吧。”
小太监躬身应是。
李贵妃深深的望了一眼御书房,扯动嘴唇轻轻笑笑,转身离开开了。
小太监望着李贵妃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唏嘘。
自他来到陛下身边服侍,总听陛下谈起三殿下,却对二殿下只有只言片语,大部分在谈论国事时,才会偶然提起,贵妃娘娘的名讳,更是从不主动提起。
这差别真是,一眼得见。
“小德子。”张公公出了御书房正遇见呆呆出神的小徒弟:“愣什么神呢?命不想要了?”张公公抬手敲了下小德子的肩膀。
小太监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跪下,一见是师父,重重的松了口气:“师父。”他嘿嘿笑着殷勤的凑上去:“方才贵妃娘娘来过,没等我进去通报,就离开了。”小德子扶张公公坐下,顺势弯腰递上还热着的茶。
“贵妃娘娘可有说什么?”张公公向后一靠,微眯起眼睛。
“并未,只是说是来给陛下送安神汤的。”小德子半跪着为张公公敲腿:“他压低声音,凑近张公公:“贵妃娘娘怕是听到了您与陛下说的话,神色很是伤心,师父,皇后娘娘...“
他话未说完就被张公公严厉打断。
“小德子。”张公公挺直身子,严厉的目光扫过来:“主子的心思,也是咱们这些当奴才的能揣测的?”
“师父息怒,师父息怒。”小德子自知说错了话,连忙自扇嘴巴。
“行了,御前办事,把你那些小心思收起来。”张公公冷声警告:“我提醒你,不要逾矩!你若是不要命,只当我是多管闲事。”张公公随手将茶盏搁在一旁的凳子上。
清脆的响声不大,却让小德子慌了神。
他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师父说的是,徒弟谨记在心,谨记在心。”
“你是好孩子。”张公公柔和了目光:“别自毁前程。”他前倾身子,轻轻拍了拍小德子的肩膀。
“是,徒弟明白。”小德子干笑着凑上去:“徒弟给您添水。”
小德子端过茶杯,不敢再多问一句。
张公公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像极了当年的自己,都是命苦之之人,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又是她!都死了还要在本宫身边阴魂不散!”李贵妃红了眼将眼前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在地:“是本宫不够好?还是本宫不够爱陛下?”
“娘娘,娘娘您息怒。”指挥宫人关宫门的春嬷嬷着急忙慌的跑进来,扑通一声跪下:“您已经足够好了。”
“足够好了?”李贵妃猛地转头看她:“那陛下的眼中为什么还是没有本宫!没有云儿?”
见李贵妃再次钻入牛角尖中,春嬷嬷心疼不已,她跪着挪到李贵妃跟前:“娘娘,陛下心中怎么可能没有您呢?一直陪在陛下身边的是您,一直以来都是您!她再重要也只是一块牌位了!”春嬷嬷仰起头:“二殿下现如今是皇子中最受朝臣爱戴的:老爷还有还有诸位表少爷,在朝堂中深受陛下重用,娘娘,您在陛下心中怎么可能不重要呢?”
“那老侯爷呢?他忤逆陛下之言,为何陛下不知他的罪!”李贵妃死死攥紧牛角尖中。
“娘娘,老侯爷年仅八旬,又是开国大将,陛下肯定会给他几分薄面的,与皇后娘娘无关。”春嬷嬷温声劝道,她慢慢起身,小心拿过李贵妃抓在手中想要砸出去的花瓶,
李贵妃颓然的放下手:“可在陛下心中,本宫永远也比不上死去的她。”
李贵妃瞧着屋内陛下御赐的花瓶宝物,说来可笑,她进宫几十载,陪在陛下身边几十载,却还比不过楚渊那个毛头小子在陛下心中重要。
“本宫也不见得比那块排位重要。”李贵妃泄了气,无力的情绪在她心中四蹿,却无处发泄,她春嬷嬷摆摆手:“出去吧。”
“娘娘。”春嬷嬷心里一紧。
“放心吧,本宫只是赏月。”李贵妃走到窗边:“毕竟,相比于牌位,本宫至少还活着。”
春嬷嬷见状不好再劝,她拿过披风为李贵妃披上:“娘娘保重身体,夫人会担心的。”
李贵妃无精打采的推开窗户,天空中明星闪亮,可她却像被凉风从头灌到尾,几十年的陪伴都不如那女人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