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并不否认,对于眼前的这个女孩,他是有感觉的,从第一次见面,她的一颦一笑,一慎一怒,便落在了他的眉宇。
只是,对于这份悸动,这份永远也不属于他的爱,他只能深深的埋藏在心底,直到自己死亡的那一刻?
死亡,没错,其实,这段时日以来,猎人天生的敏锐,已经让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死在东方钰,亦或者慕容琛的手中。
对于这场战争,止戈解决不了根本,而唯有死亡,才是真正的结束。
只是,很不幸,他注定了是死亡的那一面?
黎明之前,总是黑暗在肆掠猖狂,而黑暗掩藏了无数的龌龊,在这龌龊之下,掩埋着无数的冤魂颅骨。
魏将军府,轩辕熙在其院墙一角,驻足了良久,而他视线,所触及的方向,正是楚勋,所在的阁楼。
微风徐徐,抚弄着他的衣角与发梢,而他,仿佛浑然未觉,他想,曾经他所经历的一切一切苦痛,如今,他的弟弟,正在承受着。
他想成为他黎明前的曙光,可是,他知道,他做不到。
而这,并不是他没有能力,而是楚勋的心,早已千穿百孔到至死方休。
他想竭尽全力,去保他一命,可是,他又很清楚,如若这场叛变,失败了,那么,楚勋他绝对不会苟活。
这是一个男人的骄傲,虽死无惧!
月色越来越暗,零碎的雨滴,不知何时,落在了他的眉宇,他没有伸手去擦拭,而是,勾了勾唇,在暗淡的月色下,显得极为诡异。
阁楼内,楚勋似乎感觉到屋外,一股熟悉的气流,他打开了阁楼上的窗户,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不是肆意的晚风,亦不是细碎的雨滴。
而是那个一袭黑色袍服,孤傲却独然于天地之间的兄长。
那个,看似冷漠,实则,内心炙热,爱惜着身边,每一个至亲生命的兄长。
他担心他,所以他来了?
他未至一语,是因为他懂他?
他不是一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但是,他会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竭尽所能,为你力挽狂澜。
他很庆幸,他能有这样的一个兄长,可是,他的骄傲,他的执着,却注定了要辜负于他。
两道淡然处之的视线,在灰暗的空中交接,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却懂彼此的心。
轩辕熙没有发声,而是用抿动的唇形,告诉他,他若死了,他会替他收尸?
而他,勾唇,微微一笑,以同样抿动的唇形对他,说了两个字,“谢谢!”
时间的齿轮,仿佛转动的旋律,在奏出美妙的乐谱同时,也在祭奠逝去的青春。
东方钰一直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与楚勋,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
三日后,东方钰等到了楚勋的余部,倾巢而出,他们的人数对于他来说,不足一提,但是,对于楚勋来说,却是倾尽所有!
城楼之下,两军对垒,烽烟销火之间,东方钰与楚勋骑在马背上,遥遥相望。
他们的目光,一个慵懒中夹着缕随性,一个孤傲中透着缕坚毅。
东方钰看着始终保持着,毗临天下般姿态的楚勋,慵懒的眸子里,有赞赏,也有惋惜!
不过,对于有一点,他始终看不透,他不明白,他明明抓了由云姬扮演子鱼,他明明知道子鱼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远远的超过了皇位。
他本以为他会利用子鱼,而来威胁自己,可是他没想到,直到对垒的这一刻,他都没有等到,他所谓的威胁。
“楚勋,你本有一条可以走的捷径,为何不用?”东方钰很好奇,他的心中,其实也隐隐有了决断,只是,他想亲自确认,自己的推测。
“以前,听兄长说,越是亲密无间的兄弟,越是容易爱上同一个女人,本来,我是不信的,可是,如今,我却信了?”楚勋孤傲的话语中,隐隐透着,淡淡的自嘲。
楚勋的话,与东方钰而言,不言而喻,这一刻,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不忍告诉楚勋,所谓的真相。
他虽然答应过子鱼,待一切了确之后,会饶过楚勋一条性命,但是,他心里面很清楚,楚勋这种孤傲决绝的人,是绝不会在失败之后,苟活于世!
对子鱼而言,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是存活于世的不二法则。
可是,同样,到了楚勋这里,就会全然不同。
“楚勋,就凭这一点,孤可以承诺你,只要你如今投降,孤可以赦免,随你出生入死的这批兄弟的性命?”
东方钰明知结局,可是因为惋惜,楚勋的入世才华,终是多此一举的开了口。
“东方钰,其实你心里很清楚,本将军的这批兄弟,都随我一般,宁可战死,也不忘我南诏之国魂。”楚勋清朗的声音,很响,很亮,他道出了兄弟们的心声,可同时,也勾起了他们对亲人的不舍。
虽说南诏亡了,可东方钰却没有像,其他帝王那般,为了证明自己的持有权,而大肆屠杀。
所以,他们的兄弟姐妹,妻儿子女,还完完整整的存活在,曾经的那片土地上,而若说改变,那么就是南诏皇室成为了阶下之囚,而他们南诏人的身上,背负了软骨头这个字眼。
软骨头,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可对于他们这些军人而言,那便是耻辱,一种凌驾于生命之上的耻辱。
“好,很好。”东方钰勾唇,嘴角的弧度,带着淡淡的怜悯,连说了两个好字后,他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一挥,带着毗临天下的君王气势,道:“杀。”
战争是用鲜血铸就的,而战场就是一座毁天灭地的坟墓,它是英雄冢,亦是冤魂墓。
东方钰的雄狮,煞气逼人,势不可挡,但是,楚勋所带临的兵甲,也是傲骨凛凛,他们带着为国捐躯的信仰,拼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浓浓的血腥味,蔓延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残垣断臂,分割在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而与楚勋对质的不是别人,正是东秦帝国,拥有长胜将军之称的杨墨,杨将军。
交战的号角,响起的那一刻,东方钰便策马回城,站在了城楼之上,而与他比临,并肩而立的,正是他的好兄弟,亦是东秦帝国的丞相,楼曦。
城楼之上,有着阳光的照射,显得格外的灼热逼人,而城楼之下,蔓延的是浓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味。
阳光投射在兵士们刚毅的脸庞,映射的却是鲜红,濒临死亡的气息。
激烈的战争,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楚勋手下所有的人,全部阵亡,而楚勋也最终死在了杨墨的长枪之下。
当东秦帝国,气势如虹的雄狮,振臂挥舞庆贺胜利的喜悦之时,城楼一角,却有一个一袭黑色袍服的男子,从天而降。
他眸色淡淡,无悲无喜,矫健轻盈的步履,踏过无数的尸体,杨墨神色复杂的看了来人一眼,却在城楼之上,东方钰挥手示意下,选择沉默。
“楚勋,哥哥来接你回家了?”低沉的语气,仿佛诉说着闲话家常。
当他伸手抱起楚勋,冰冷尸体的那一刻,冷淡平静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浮动,他不知是眼泪,还是,空中,突然下起的蒙蒙细雨。
有人说,天之所以下雨,那是神的眼泪,而人之所以流泪,是因为心在滴血。
东秦皇宫
宫门之外,我焦急的等待着,我在等着东方钰凯旋归来,同时,我也在等着,云姬与田音的无恙回家。
此刻,陪着我的是素心与言青屏。
“娘娘,你放心,陛下一定会平安归来的。”素心轻柔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回旋,我点了点头,却没有回话。
我知道,他一定会平安归来,可是,看不见他的平安,我就控制不住忐忑不安的心。
“娘娘,素心有没有和你说过,自己的身世?”素心温柔的声音中,夹杂着几缕酸涩。.
想到素心的身世,我似乎从未问过,而她,也从未对我提及过。
“没有?”我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茫的看向她,我想,素心之所以这个时候,提及她的身世,一定是想用她的方法,来转移我的注意力。
只是,——
“娘娘,其实素心本姓玉,父亲曾经亦是郾城首富,素心记得,幼年时候,因为父亲的耿直,全家被当时,身为郾城太守的贪官迫害。
唯有素心死里逃生,那个时候,恰逢陛下微服出巡,素心才得以替父亲洗刷冤屈,贪官亦得到该有得惩罚。
娘娘,你知道吗,从那时起,陛下在素心眼底,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所以,娘娘,神高高在上,无所不能,又怎么会出事,对不对?”
“素心。”听完素心的话,我一时,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素心用自己曾经的伤痕,只为抚平我如今眉宇间的忧愁。
“娘娘,你什么都不用说,素心明白,素心说这些,其实,只是想告诉娘娘,人活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而像陛下这般为国为民的帝君,必会长命百岁,一世安康。”
素心的目光,泛起阵阵涟漪,而那曲折不平的波纹,却给人一种永恒,而沉淀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