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棠冷静地建议:“其实大姐嫁过去未必是好事,张家若是不愿意娶,正好这婚约也是假的,何不顺势取消婚约?”
阮覃氏深深叹气:“孩子啊,你还是太年轻。若是我们刚公布婚约就取消,你说外面的人会怎么传?就算不管外人的看法,你大姐已经失身于人,还能如何嫁人?她是我的孩子,我当然知道她嫁去张家,会受诸多屈辱,可这有什么办法呢,她就算不为两个妹妹考虑,也得为自己考虑啊。若是张家对她好,那这辈子凑合着还能过,若是张家实在不是人,过个两三年,我再把她接回来,到时候也好给她重新找个婆家。”
阮覃氏的苦口婆心,让阮云棠意识到,之前的确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
阮南枝已非完璧之身,若以此身去嫁他人,自然会被夫家厌弃,而且破庙失身一事就绝对瞒不住。
所以,摆在阮南枝的面前只有两条路:
要么,嫁进张家,就像阮覃氏说的一样,张家对她好,勉强把日子过下去。张家对她不好,她大不了和张家和离,以二婚的姿态再去找个婆家,名声也比失身的姑娘好听。
要么,从此束发不嫁,将这件事永远埋在肚子里。
若是为她两个亲生妹妹的名声考虑,嫁进张家,就是阮南枝唯一的选择。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挟住阮云棠的心脏,这房间里压抑逼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她再去见阮南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阮南枝或许不想嫁,但是她不能不嫁,这是这个时代女人的悲哀。
阮云棠起身向阮覃氏告辞,临走时,阮覃氏还抓着她的手,深深感慨:“以前的事,都是婶婶对不起你,以后你就是婶婶的亲女儿,这一次,委屈你了。”
阮云棠见不得这些场面,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也会被阮覃氏感染落下泪来,赶紧夺门而出。
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一个人,一道熟悉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哎哟我说三妹,三年不见,你就这么给我见面礼的?”
是阮南姜!
阮南姜将阮云棠请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她的院子里丫鬟婆子进进出出,像是在搬家一样。
阮南姜耸耸肩,解释道:“之前大家都以为我会嫁进萧家,所以给我送了很多吃的用的来,现在这香饽饽不是给你了嘛,这些东西,自然都要撤走。”
阮云棠心里堵得慌:“对不起。”
毕竟这个婚约,三年来一直都是属于阮南姜的。
“哎呀,瞧你,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跟我道什么歉。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就不喜欢那个萧怀瑾。我娘也不喜欢他,觉得他身体弱,一看就活不长。不过我倒觉得,这算是他难得的优点。”
阮南姜凑上来,和阮云棠耳语:“其实啊,这次我还得谢谢你呢,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那些教养嬷嬷,规矩啊,烦死了,还不许我喝酒,我肚子里的酒虫,都快被饿死了!”
阮南姜拉着她在屋檐下落座,檐下有一片花园,里面还摆着一张小茶桌,两个蒲团。
阮南姜从花坛底下摸出两瓶好酒,神秘兮兮地说。
“自从你回老家之后,我都找不到人喝酒,这酒我藏了好久,今儿个,不把这酒喝完,别想走!”
阮南姜一边说,一边给阮云棠斟酒。
阮云棠心里装着事,兴致缺缺。
阮南姜将酒杯塞到她手里。
“哎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喝酒的时候别想那么多,别败了酒兴。”
酒过三巡,阮南姜的脸都已经泛起潮红,阮云棠还是面不改色。
“三妹,你以前可是个三杯倒啊,士别三年,当刮目相看啊!”
阮云棠为她解惑:“如心禅师经常会给我送好酒,我一个人在老家,也没人管,酒量的确长了不少。”
阮南姜听完,满眼羡慕,她顺势躺下,看着头顶的屋檐,感慨道:“哎呀,其实出家做姑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现在最怀念的,就是当初和姑姑在家庙的时光,没有烦恼,没有规矩,别提多自在了。你说我娘和大姐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阮云棠刚从阮覃氏房间里出来,听过阮覃氏的苦衷之后,她颇有感触。
“或许他们不是想不开。”
“我知道你的意思,为了我和小妹嘛,其实我无所谓啊,瞧,我本来就不想嫁给萧怀瑾,她还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若是真的让我出家,我才高兴呢。至于小妹,她还小,等她长大能嫁人了,现在这点破事,早就已经被人忘完了。”
阮南姜的话让阮云棠的心里都跟着开阔不少。
她学她的样子躺下,看着天空。
这个状态实在是太舒服了,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桃花源,疲惫的身体和精神都可以得到片刻缓解。
困意袭来,阮云棠微闭上眼。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听到一声幽幽的叹息声。
“三妹,你说大姐怎么就想不开呢。要什么男人,一个人过,不挺好的?”
阮云棠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她睡在阮南姜的房间里,甚至还贴心地为她换好了衣服。
问了惜遇才知道,是阮覃氏安排的。
就连惜遇都忍不住感慨:“姑娘,这次回来,二夫人好像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求于人,自然不一样。”
是表面功夫还是真的掏心掏肺,只有经过时间检验才知道。
向阮覃氏告辞之后,阮云棠和惜遇踏着夜色往偏院赶,惜遇在路上说起她打听到的事。
“现在大家都不愿意提大小姐出事的经过,当初贴身伺候大小姐的丫鬟婆子都被打死了,能打听到的有用的消息不多。”
“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要封锁消息,不过,或许我们可以从萍儿这条线入手,去官府打听打听,看官府那边有没有其他线索。”
“姑娘,您不是已经答应老太太和老太爷嫁进萧家吗?现在查这些事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手段,同样的结果。
若是她没有反杀屠夫,那她现在和阮南枝就会是一样的结局。
不,准确来说。
这些本应该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如今,只是让阮南枝做了替罪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