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棠想起了自己被困在梦中的那四年,她亲眼见证了萧怀瑾的等待过程。
她只是陪了他四年,就觉得时间十分漫长了,更何况对萧怀瑾而言是每一分每一秒这样等过来的呢。
想到这儿,阮云棠心中既有唏嘘,也有感动。
她比谁都清楚,萧怀瑾的那一句“世间万物,不及一个你”,不是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而是他一直奉行的人生信条。
也只有阮云棠才清楚这句话的分量。
她低下头,对萧怀瑾说出了自从清醒后就一直想对他说的话。
“对不起。”
萧怀瑾愣了愣,还以为阮云棠是在为四年前的伤害他的事情道歉,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云淡风轻。
“你知不知道,在知道你是被控制了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对萧怀瑾而言,她不爱他比她要杀死他更难受。在知道她的那一刀非她的主观意愿之后,萧怀瑾就已经完全放下了。
其实,哪怕是在不知道真相的时候,萧怀瑾也没有恨过阮云棠,他更多的还是伤心和难受,他害怕的从来不是她想要自己的命,而是她不爱他,不要他,为了回家想抛弃他。
阮云棠抬眼看向萧怀瑾。
他的笑容明媚,绽放在略显苍白的脸上,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她看着他的眼睛,道歉:“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她轻轻地握住萧怀瑾的手:“我都想起来了,是我写了那本小说,我以自己为原型创作了水冰月,而你,是我的男主角。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如果那时候的阮云棠知道,小说世界是真的存在的,她的遗忘会耽误他的生生世世,她一定不会舍得把她抛下的。
萧怀瑾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僵住了,眼神也从一开始的含着笑意的温柔,渐渐地变得惊愕,没多久,就湿润了。
他别过头去,没有回话,没有看她。
在感情中,萧怀瑾一直以来都是主动出击的那个,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是逼着阮云棠直面他和他炙热的感情,像今天这样的躲避情况很少发生。
萧怀瑾的反应让阮云棠心里也没了底。
他这个态度,是不是意味着他并没有原谅自己?
毕竟当初哪怕是面对她杀了他这样的生死大事,只要她一个解释,他转瞬就原谅了。
可见,她把他遗忘,失约这么久这件事对萧怀瑾而言更为严重。
阮云棠心中忍不住后悔。
刚刚也是情之所至,没有考虑萧怀瑾的感受就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她应该再谨慎一点,等时机再好一点再道歉的。
容不得阮云棠多想,马车停了下来,朝辞站在门口对萧怀瑾说道:“主子,到了。”
萧怀瑾沉默不言,也不知道是不想还是不敢,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走下去,就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一样,低头冲进行馆。
留给阮云棠的,只有一个急匆匆的背影。
看着这个背影,阮云棠的心被狠狠地揪紧,她很想上前去拉住萧怀瑾,抱抱他,很想对他说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
可现实是她如今只是一个婢女,有王妃的命令和公主的权势压在头上,一旦到了行馆,她连靠近萧怀瑾的机会都没有。
认命地走下马车,她开始帮着下人把一箱箱的药材往行馆里搬——这些都是为了以后去羌族,怕购买药材不方便而提前准备的。
阮云棠并不知道的是,她从萧怀瑾的马车上下来的这一幕,都落到了和硕公主的侍卫眼里。
侍卫的眼神里闪出冷光,一拳狠狠地砸在身边的柱子上,柱子凹进去一块,他的指关节处也磨破了皮,渗出了血。
“该死的萧怀瑾!”
侍卫恶狠狠地念道。
他不止一次劝过公主,萧怀瑾这样的人不是良配,他肯定会沾花惹草的,偏偏公主就是一门心思只要他。
瞧,被他说中了吧!
这还没嫁给公主呢,就和婢女不清不楚,不是水性杨花是什么。
这个男人不配得到公主的爱!
侍卫冷着脸,眼神里闪出凶狠的杀意,他看着阮云棠抱着药材走进下行馆,转身朝另一方向走去。
阮云棠把药材抱到无名的小院子,收拾好之后才往回走,她和婢女住在一起,好处就是她拥有自己独立的小房间。
推开房门走进去,阮云棠习惯性地反手关上房门,她心里还想着萧怀瑾的反应,魂不守舍地坐在桌前,就好像回到了当年过得行尸走肉的时候,心里想着怎么去向萧怀瑾解释才好,手机械而麻木地抓起桌上的水壶倒茶。
直到喝了第三杯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茶水里面入口有淡淡的涩,舌头微麻,不像是正常的茶水。
阮云棠现在也算是半个大夫了,她很快就将这个感觉和自己在医书上看到的知识结合起来——不好,她这是被人下药了。
可是,等阮云棠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麻药很快就侵袭了她的意识,眼皮越来越重,脑子里如一团浆糊,身体只剩下一个意识:我要睡觉。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拼尽最后一点意识,她将杯子摔到地上,杯子碎成一片片,阮云棠弯腰想去捡碎片,利用尖锐的碎片让自己保持清醒的意识,可她刚弯下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直直地朝下倒去。
意识涣散的时候,传来门栓落地的声音,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就是嘈杂的脚步声和有人说话的声音。
躺在地上的阮云棠,压根就看不清来人,在最终失去意识之前,她拼尽全力睁开眼,也只模模糊糊地看到一截落在地上的黑色长鞭。
长鞭的尾端簪着一段红色的绸布,绸布上有成片的暗红色,也不知道是污渍还是血迹,这触目惊心的暗红,直看得人心胆俱寒。
阮云棠认得这鞭子。
正是和硕公主从不离身的那一根。
是啊,能在行馆里给自己下药的人,屈指可数。
落到和硕公主手里,怕是再难有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