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0号，高考第一天。
成年后第一次参与考试，就是高考的方刚同志很紧张。
但别人看不出来。
因为他身形健硕，面目沉稳，脸上那块长疤显得很不好惹。
本来热闹的教室，因为他的进入，陷入沉默几秒，随后，大家看着他坐下，再开口的声音都小许多。
哎呀妈呀，现在老混混都能来考试了！
他们要是声音大点，会不会被他揍？
一时间，方刚的存在，肃清考场记录，倒是为监考员省不少事。
——
77年的高考，考生‘鱼龙混杂’，相对来说，陪考的家属也是。
此时县城高中外，方大炮带着三个弟弟，找了个避风的地儿，像猫一样揣着手，排排蹲，耳边听着其他人的对话。
“你家啥人考？闺女啊？大着肚子啊，哟，拼。”
“我陪我儿子，没结婚呢，22，在火柴厂上班……对啊，考上大学，厂里还发钱。”
“政策好啊！想找个啥媳妇啊？”
“……”
许是方大炮四个小孩太显眼，陪考家属在无话题可聊时，终于把目光转移到他们身上。
有个卷发妇女对上方农清亮双眸，好奇的问，“孩子，你们陪谁考试来的？”
方农大大方方的，“我妈，我……”
“哟，”卷发妇女打断，兀自猜测。
“看你们这衣服，是从大队来的吧？你们妈是知青？”
四兄弟低头看自己衣服，没毛病啊，灰扑扑的棉外套。
就是方学因为晚上点煤油灯看书，方蛋蛋因为烧火时馋奶炒菜，两小孩的衣服上有点补丁罢了。
可恶。
看不起他们。
方大炮站起身，“对啊，知青，咋了。”
卷发妇女用手臂杵杵旁边同伴，努努嘴。
“听说之前传错消息，说参加高考必须单身，好多下乡知青立马哄着家里那口子去离婚了，哎，这真的考上大学，还不得飞得远远地，谁会回大队啊。”
“可不是么。”
卷发妇女转头看方大炮四个，脸上有两分幸灾乐祸，“你们妈考上大学，会不会把你们丢给你们的大队爸哦。”
四小孩齐齐翻白眼。
方学一板一眼，“我们爸也在里面考试。”
卷发妇女几人倒是一惊。
“哟，你们爸妈都是知青啊，那他们一个考上一个落榜，咋办？你们四个跟谁啊？没爸或者没妈，日子都不好过的，还是我闺女单身好啊，考上大学也能找好对象。”
方农皱紧小眉头，“奶奶，你咋咒人呢？我问你，你闺女要是考不上，嫁不出去，成老姑娘，你咋办捏？”
？
奶奶！
卷发妇女很恼火，她还没满五十。
“你胡咧咧啥呢！我闺女咋会考不上。”
“我爸妈也考得上。”方学肯定。
方农撇撇嘴，“担心我们四个跟谁，不如担心自己老了用啥木头做棺材。”
大冬天的，卷发妇女气得脸红，“……你小小年龄，说话咋这么毒呢！”
方大炮冷哼，“不毒怎么治得住你？你以为我们四兄弟好欺负吗？”
“我奶说，”方农利利索索的搬出陈翠花。
“我的事情我做主，指手画脚你入土。”
卷发妇女气得眼睛都瞪大了，“你你你……你们果然是底下来的穷小孩，你们妈没教养你们吗！还是知青呢，说的都是什么屁话！长大了肯定都是……”
话还没说完，方农掐方蛋蛋手，方蛋蛋尖声大喊。
“啊！”
这一声把看守考场的门卫引过来。
几个门卫板着脸，“干啥呢，里面高考，你们是不是想扰乱考场！”
方农直接指着卷发妇女，“叔叔，这个奶奶说我们没教养，我弟弟被她气哭了。”
方蛋蛋眸里含泪的点头。
算了。
三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卷发妇女辩驳，“我没有！我就是说了两句，这小孩太能胡说了。”
方农望望她，扁扁嘴，“你不承认就算了，是我们太小了。”
他看向门卫，可怜巴巴，“叔叔，我们没事的，我们会躲着她，等我们爸爸妈妈。”
方学挽起旁边方大炮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红痕，话语平静却惊人，“大哥，你的伤不疼吧？”
呃。
这是昨晚，大炮太激动了睡不着，他奶直接过来，像在学校一样，用绳子绑着他。
果然，大炮就睡着了。
方大炮懂。
他立马拍着胸脯，“别担心我，二弟，爸妈不在，有任何人欺负你们，我都会挡在前面，我这幅大身板算得了什么！”
一边说，他还一边瞅卷发妇女。
卷发妇女：“……”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门卫脸色已经很严肃，他们直接招呼卷发妇女，“你跟我们出来，你在这太危险。”
？？？
她到底危险啥啊！
好气！
她死活就不该搭话。
卷发妇女被带走后，余下的人看大炮四个眼神都很震惊。
他们到底是吃啥长大的娃啊，贼精。
大炮四个孤独寂寞，继续蹲着，好在很快有他们熟悉的人过来了。
是叶天朝。
他夹着个包，拎着个袋子，喜笑盈盈的走近。
“大炮，学学，农农，蛋蛋，等累了吧，我给你们买包子了。”
方蛋蛋第一个跳起，迎上他，“叶叔叶叔，包子，包子！”
他拿着包子，狼吞虎咽，含糊道，“我，我必须快点吃完，大风冻死我没关系，包子被吹冷就不好吃了。”
其余人：“……”真是个纯纯的吃货啊！
方大炮、方学、方农接过叶天朝的包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主要是方农问，“叶叔，你和我小姨几天一封信啊。”
叶天朝不太好意思，“三天寄一封，但是可能会同时收到。”
“唔，我小姨要考榕城的大学，你们就不用寄信了。”
叶天朝也很期待这一天，“是啊！听说新生是2月入学。”
方学吃包子都很秀气，听到这，他转头。
“我问过了，虽然现在还没开始录取研究生，但恢复高考，研究生也快了，小姨要考研究生。”
叶天朝笑容有丢丢僵住：“恩……”
他总觉得这个对话似曾相识啊。
果然，方农问出以前问过的问题，“叶叔，你觉得你小学文凭，配得上我小姨吗？”
以前的叶天朝还能说怎么不配呢，现在的他：“……”
沉默。
方农眼珠子一眨，“叶叔，你要是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收买我们，我们会帮你配上的。”
呃……
说白了还是要钱啊！
叶天朝哭笑不得。
此时，方蛋蛋吃完一个包子，抹抹嘴，问，“啥，叶叔为啥要和小姨通信啊？”
得。
这还有个没跟上节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