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费用
在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小樱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古老的榻榻米的香味，生锈的大脑愣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是和知世、玲也一起在温泉旅馆。
一个由鬼怪开设的温泉旅馆。
她本该害怕的，可是一点也不怕，大概是因为对方太热情了，无论是哪个鬼怪都是。
哪怕长得奇形怪状，像青蛙，像蝾螈，像大鲵，都是态度热情的让人无法拒绝。
面对这样的鬼怪，就算是最怕鬼的她也害怕不起来。
原来妖怪是这么亲切的，一点也不吓人啊。亏她小时候还一直害怕呢。
从榻榻米坐起身，小樱发现玲也和知世早就起来了，她们正坐在房间的阳台，看着外面的大海。这是一间海景房。
海景房？
“这里什么时候变成大海了？”小樱走到阳台向外望去，果然是一望无际的海水。
油屋的一到三层是泡澡的地方，第四层是休息的房间。大概是为了适合部分大妖怪的身高，每一层楼都有六七米高，所以四层向外望，已经算得上登高望远。
“嗯，昨天晚上。”嚼着莓大福的知世口齿不清的回答道。“听妖怪说昨晚半夜的时候下雨了，这里下雨就会变成这样。啊，真可惜，这么漂亮的景色，为什么相机不能拍呢？”
“可是知世，你都不奇怪吗？昨天那里还是草原的吧？”
“这里是妖怪的地方，有什么好奇怪的。”
啊，这么说也是。既然已经在最奇怪的地方了，再奇怪一些也没什么无法接受。
“比起这个，你看那边！”
因为光顾着看远处的大海了，被远处辽阔的蔚蓝吸引了视线。此时小樱朝着知世所指的方向望去，她这才发现，近在咫尺的，她们所在的这个小岛，入目是一片粉色的花海。
“这个是樱花？”
油屋的四周，只要稍有泥土的地方都开满了樱花。层层叠叠，甚至已经看不到昨天所见的那条街道。
只有盛放樱花的花海。
“这也太夸张了。”
确实很夸张，一夜之间变成了樱花的世界。原来世界真的会因为人的想法而改变的，仅仅是因为她们说了要赏樱？
这里的妖怪也太好客了。
“玲也，那个汤婆婆，她知道你的身份吗？”
“大概吧。不过，我想她可能是把我当做了其他人。”
“其他人？”
“黄泉国的主人，伊邪那美。”
对方是不是认错了自己，玲也并不在意。哪怕被认为是这个岛国千年传说中诸神的母亲、黄泉的主人，那也是对方的事，和她本人没关系。
毕竟盖亚确实有让逝者灵魂回归的权能。
“知世，伱们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呀？”
“日出的时候。”
“日出？那不是很早吗？”
“因为难得来这么漂亮的地方，想看看日出的样子。”
确实很美，当太阳跃出海面的时候。当时知世不死心的又拿出相机，但依然无法抓拍任何画面。
“好可惜呢，小樱没看到。”
确实有些可惜，但是如果要让自己五点多就起来，小樱宁可不要看。
“知世，你吃的这个莓大福是早点吗？”
“对呀，我还点了其他的东西。”
日式的早餐没什么东西，甚至也就在长身体的儿童阶段会吃早餐，成年走上工作了，因为繁忙或者其他原因，大多数的成年人是没有早餐的习惯的。
这也导致了岛国没有早餐文化。小笼、生煎、汤包、粢饭是别想了。
玲也好一些，家里的四宫主厨会为她准备法式的早餐。
小樱和知世，就算在家里，早餐一般也就吐司面包，或者萝卜干白米饭。所以早起的时候难得看到油屋有丰盛的早点，知世忍不住就点了一些。
正说着，没多久就有人敲门。
得到允许后推开移门，是个年轻的女子端着托盘进来。
“这些是新鲜的鲷鱼刺身，还有焦糖鲑鱼、黄金鲱鱼刺身，这是虾卵和鱼卵寿司，不知道客人喜欢什么，所以都准备了一些。”
因为知世只说了想要寿司，没具体说什么，没想到对方拿来了这么多，满满一托盘。芥末章鱼、螺肉、秋刀鱼，林林总总的，连玉子烧和腐皮稻荷寿司也有。
“抱歉，我点餐没说清楚。”
“没关系，客人想吃什么都可以，不要的剩下就好。”
但知世从小受的教育，是不允许浪费食物。点餐要节制，点的食物都要吃完。
“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吃吧。”玲也开口道。
“我？”送来餐点的年轻女子指着自己鼻子迷糊道。
“对呀，你是人类吧？”
油屋里面到处是奇形怪状的生物，唯有这个女子，大约高中生的年纪，和人类一模一样。
“我不是人类。”女子摇头道，“我是山民。”
山民，虽然出生是人类，却在婴儿时就被遗弃，丢在深山之中，被精怪养大的孩子。从没有以人类的身份生活过，当然也就不算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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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自认为是精怪，那么就是精怪。
这样的弃婴，特别是女孩子，在过去的时代很多。多是被山里的野兽叼走了，愿意收养的精怪也是极少数，能够活下来的简直就是奇迹。即使在神隐之地，也几乎找不到第二个。
但她毕竟是人类的血脉，不说多好看，至少是正常的人类女孩的外貌。
眼睛的数目不多不少是两个，鼻子和嘴巴也都长成了合适的比例、长在规定的位置。在满是妖怪的地方，这可太稀奇了。
大概是昨晚汤婆婆知道这尊大神偏爱人类，所以今天故意让这个山民来招待她们。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明智的决定，比起面对那些奇形怪状的妖怪，人类血脉的山民更能让人接受。
“抱歉让你加班了。”
油屋的工作时间是夜晚，现在太阳升起，其实是休息时间。昼眠夜出才是鬼怪正常的作息。
“没关系。”山民姑娘松了口气。
原本硬塞给她接待贵客的任务，她是挺不愿意的。毕竟听说那是连汤婆婆都害怕的客人。
在整个油屋都流传开了，有人说是大河川的主人，也有人说是曾经神话时代的高天原的大神。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甚至有说是天照大神本尊的。
毕竟让汤婆婆主动用一晚的时间，就让整个神隐之地开满了樱花，这种事以前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听说就连婆婆那可恶的爪牙白先生都被她使唤着忙碌了一夜，天亮前才回来，赶去四国抓了好一些樱花精。
这样被汤婆婆郑重对待的神明，小林本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没想到对方这么平易近人。
“有了，这些寿司我们拿到楼下，去开赏樱大会吧！我是大岛玲也，你的名字呢？”
突然被这么问了，女子愣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我的名字是小林。”
小林，只有一个姓氏，山民是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的。包括这个‘林’字，很大概率也不是她真正亲人的姓氏，而是在树林里捡到的，就这么姓了。
“小林，能麻烦你帮我们把这些寿司带去楼下吗？我们想找个地方赏樱。”
“这当然没问题。”
小林连忙应下。
可是
怎么会这个样子呢？
小林深感疑惑。她的嘴里是什么时候开始塞着寿司的呢？好奇怪，她都没记忆了，是寿司自己蹦到她嘴里的吧？
当然不是这样。
在这樱花盛开的庭院，缤纷的花瓣飘飘如雨。如仙境，又像童话。即使是从小生活在油屋的小林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色。
所以当客人将寿司递给她的时候，她忘记了拒绝。
真好吃！
被油屋的锅炉爷爷在深山里捡到，从小在油屋长大的她，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好多年。
在整个油屋的女工中她已经算资深，除了账房讨厌的蛙管家有时会给她安排额外的工作之外，没有人会克扣她。
一日的三餐都是足量，有时去厨房偷拿一些，厨役们也不会在意。油屋对她来说就是自己的家。
但她真没吃过这些给尊贵的客人准备的高档菜肴。
“小林你尝尝这个，鹅肝煎得好嫩，是用喷枪料理的吧？”
小林不懂什么喷枪，但鹅肝真的很好吃。浓郁油脂在舌尖融化，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汤婆婆，谢谢你的招待，我对这里很满意。”
听玲也这么说，小林刚想提醒她，白天的时候汤婆婆不在这里，她会化身乌鸦离开，不知去哪边做坏事，每天直到夜晚才回来。
可是下一秒，汤婆婆就出现了。就这么从空气中“卜”的一下跳了出来。
“您能够满意比什么都好。”
汤婆婆突然出现，让小林口中的一贯鹅肝寿司差点呛进气管。然而汤婆婆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仿佛是空气一样。
“可是我没有你们的货币，打搅了一天，不知道该用什么支付呢。”
“您说哪里话！能够容许供奉您已经是天大的幸事，哪敢要您的恩赐！”
汤婆婆竟然会说出这种话，小林越发觉得不可思议，这还是她记忆中的那个嗜财如命的汤婆婆吗？
玲也想了想，手里突然不知从何处抓了一把细沙。
“承蒙招待，就用这个作为费用吧。”
无论怎么看，那都只是普通的白色细沙而已。起初汤婆婆也没有察觉异样，但当她再仔细凝视的时候，突然呼吸一紧。
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抓，伸到一半又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大御神命，这么珍贵的东西，老婆子哪敢收啊！”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拿着吧，只是海边的沙子而已。”
确实是海边的沙子，但那也要看是什么海。一望无尽的忘川，说是海也没有错。
但那是传说中只有冥神才能踏足的地方，普通的灵魂有去无回。
神明大人这么说了，汤婆婆假装推辞、迫不及待的收下了‘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