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拳击手

玲也不是什么圣女,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神座。

她只是被盖亚寄托了希望的人类而已。

但是那个名叫高尼茨的神父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人类引来的破灭,确实只有人类能够消除,盖亚不会介入人类的选择。

无尽的黑雾之中,光太郎感觉自己在做梦。不是属于自己的梦,是自从怪兽出现在地球,这九年的时间里,这个星球的人类所经历的梦。

曾经高高在上,稳稳站在生物链顶端主宰地球生物圈的人类,一瞬间沦落到朝不保夕。

无法抵抗的强大怪物,随时都会被杀死。惶惶不可终日。

哪怕有光之巨人,但是在许多人看来光之巨人毕竟也是“外人”。他们同样是外星人。

人类自己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仿佛回到了十万年前的蛮荒,那时候人类的先祖只是生物链中低下的一环,随时会被狮狼虎豹杀死。

绝望、不甘、愤怒,于是产生了这些负面的情感。

就像豪猪和刺猬,当失去安全感的时候,他们会裹成一团,只对外界展露自己的尖刺。

将一切可能的威胁都视为敌人。

于是光太郎明白了,这团黑暗,就是这种东西。

“害怕,所以反而要伤害对方。真是可悲的事。”

“你认为可悲吗?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啊。”

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神父,他给光太郎很不妙的感觉。

“高尼茨?”

ZAT队特别调查过他,所以光太郎对出现在这里的男子并不陌生。

“说到底人类就是这种东西。平日的道貌岸然之下,撕开了伪装只剩下兽性。难以克制的破坏的欲望,比任何猛兽都要可怕。”

高尼茨融身于黑暗,这些黑暗就是他的冠服。宛如黑暗的支配者。

但光太郎并不惧怕他。

“不对!”

这一年的时间里光太郎经历过许多,这些经历让他明白一件事。

“人类是向往光的,并且自己也能变成光!”

与白鸟一家、与ZAT队的同事,还有许许多多人,他们的感情不是虚假。

他也感受过人类的光,甚至让他燃起火焰,消灭了无法抵挡的敌人。

“你懂什么!光之国的泰罗,你对人类一无所知!”

“我是光之国的泰罗,但同时,我也是地球的东光太郎,我是地球人!”

脚踩在泥泞之中,黑暗凝固成实质,他的双脚陷入了沼泽,寸步难行。

光太郎的手中捧着一束光。

他的徽章确实在玲也那里,不过正如赛文之前说的,没有变身器就不能变身确实是一个伪命题。

数十米高的奥特曼,变成人类的大小,大量的光能储存起来,就在变身器中。

所以有变身器释放同源的力量,就可以很简单的恢复成光之巨人的姿态。

可是即便没有,事先收集了足够的能量,即便困难一些勉强来说也是可以变成泰罗的。

他手中的这束光,或许就能让他变成泰罗巨人的姿态。

但犹豫了一会儿,光太郎没有选择让光芒绽放。他收了起来。

“怎么,不变成泰罗吗?”

高尼茨有恃无恐道,他丝毫不怕光太郎变身。黑暗在他周身形成了飓风。

“我不会变成泰罗的,你也是‘人类’不是吗?”

不是他不能变身,而是光太郎已经知道了,这不是光之国的泰罗能够消灭的敌人,只有地球的光太郎才能打败他!

因为这不是光之国破灭的命运,是人类自己破灭的命运!

作为泰罗,他打败了光之国五万年一次的劫难。当时盖亚能够杀死宙达,但是她没这么做,因为这是不被允许的。必须由光之国去战胜对方。

而这一次是地球的劫难,是人类过去的罪所必须承担的罚。

同样无法假借他人之手,必须有地球人自己度过。

光太郎努力想要移动脚步。这很困难,淹没脚踝的泥潭就像是已经干涸的水泥。

他拔出ZAT枪。

“没用的,光太郎,你以为仅仅你一个人就能承担人类所有的罪恶吗?你想开枪就开枪吧,不过,我和你,子弹究竟会打中谁呢?”

光太郎意识到这不是危言耸听,因为他内心深处真的生出了向自己开枪的想法。以至于举起枪的手竟然一点点的将枪口指向了他自己。

不是对方在操控自己的身体,光太郎很清楚这一点,那真的是他自己的想法。

生物有求生的本能,但同时也有追求破灭的本能。憎恶自己,逃避现实,渴求永恒的安宁。

“你看,那些被你藏在心底的东西,其实它们始终在那里。”

大海上,盖亚一次次打败那些黑色的不祥之雾。

可是无论消灭多少次,它都会再次出现。

它确实是无穷无尽的,就如她只要踩在地球上就能源源不绝获得能量。对方同样诞生于地球,只要在地球上,就会的到无穷的补给。

不同的是,她的补给来自星球意志,而对方来自人类内心的黑暗面。

除非……消灭所有的人类

这个想法一出现玲也自己吓了一跳。不知不觉之间她也被影响了心智了吗?

很可怕,她自己丝毫没有发现,哪怕仔仔细细检查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察觉任何一点被入侵的迹象。就像那真的是源自自己的内心。

玲也知道自己没有沾染不祥的污染,相反,人类的光辉与她在一起。

黑发赤瞳的少女融入了光之巨人的身体,盖亚的身躯绽放着金色的光芒。

光辉·量子流线!

超越时空所能承载极限的澎湃光能,以至于事物都出现了扭曲,向着能量的轨迹中央塌缩。

黑暗的怪物完全无力阻挡,半个身体一瞬间就被抹除了。

量子流线强悍的完全不讲道理,哪怕巡遍这整个宇宙,包括光之国,恐怕都没有单体输出如此强悍的能量。

或许只有当时泰罗集结了哥哥们所有的力量,在一刹那触碰到‘奇迹’领域的宇宙奇迹光线能够比拟。

从根源上抹除,但凡毁灭之物,在所有的时间线和因果逻辑中都不会再出现。

那一击之后黑雾尽散,唯一剩下的是怪物最中央的核心,因为光太郎和北岛队员在那里。

然后,玲也失望的发现,仅仅是片刻,那核心出涌出的大量未知之物又构筑了怪物的身体。

毫无作用。

正如高尼茨说的,无论多强的力量,她竟然真的只能在一旁看着。

玲也以光之巨人的姿态站在这里,她不攻击怪物,怪物也就不再理睬她。怪物对她没有敌意,它的敌意只针对人类,不针对地球本身。

由人类的罪恶而诞生之物,目的只在意毁灭人类自己。这就是自我毁灭的破灭本能。

“光太郎……”

光太郎正和自己在战斗,内心觉醒的本能想要杀死自己。

那想法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光太郎理智的堤坝仅仅片刻就要决堤。

【人类生而有罪】

【好痛苦,活着好累,每天都这么辛苦为什么要活着?反正会死在怪兽脚下,为什么还要丑陋的挣扎?】

【太累了,太累了……】

【疲惫的一生尽头也是死亡,为什么不能早点解脱?】

【对啊,死了就好】

【死了,所有都毁灭】

【死亡才是最后的宽恕。安静的,不会再被打扰。再也没有烦恼和痛苦的事】

无数的声音交错的在脑海里。数以千万计的人类的绝望。

一个人,怎么能承担千万人的绝望?

满嘴的血腥味,是因为光太郎已经咬碎了自己的牙龈,但他丝毫感觉不到这些。但他还留存着一丝的清明,是因为他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光太郎!”

妈妈……

不对,是盖亚。是玲也的声音。

“有一件事你说错了,高尼茨。”

神父皱眉,他没想到光太郎竟然还能出声。

“人类确实一度陷入绝望中,甚至制定了‘友谊计划’这种东西。可是啊,这颗星球宽恕了我们。”

“你想说什么?”

光太郎的脚,竟然从地下的泥泞中拔了出来,然后一步,又一步。

这出乎高尼茨的意料,他不自觉得后退了一步。

“这颗星球给了人类祈求宽恕的机会。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有时候确实很烂,我也承认。可是啊,只要还有一位神灵愿意倾听祈祷,只要还有任何一丝被救赎的希望,人类都是会努力到最后一刻的。”

人类还远远没有到必须灭绝的时候。

赛文哥哥说,哪怕遍体鳞伤,他也要守护这里。

杰克哥哥说,他和地球上的孩子有着约定,人类抱着勇气也能看见奥特之星。

艾斯哥哥说,孩子们还有明天,他是守护明天的艾斯。

所以光太郎也愿意相信人类是拥有未来的。在之前的一年中,他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消灭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然后被人信赖,被人感激。

光太郎已经意识到,为何在千万计的诅咒之中自己还能保持理智。

因为他身上也寄托着亿万人的祝福,他们信任泰罗,感激泰罗。那些正面的情感看不见、摸不到,但是确实存在着,给予他祝福。

在这其中,最珍贵的祝福——

【光太郎】

他确定自己听到了这个声音,哪怕破灭余烬的残渣笼罩了周围的一切,那个声音依然传递到了他这里。

这是来自盖亚的祝福。

光太郎狠狠地挥出一拳,砸在了高尼茨的脸上。

“你这家伙,尝尝我练了一年的拳击的滋味!我可是东京县大赛冠军!”

他看到了玲也,她不是光之巨人的形象,变回了人类的样子。在她身旁,还有一位黑发赤瞳,身穿和服的少女。

玲也没有动作,而是那个少女走到了光太郎面前。她的手握住光太郎的拳,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其中。

为了人类这个种群能够活下去,为了自己爱的人、爱着自己的人,无论千年也好万年也好,永无止境的战斗下去。

人类的光辉啊。光太郎真的感受到了。

“光太郎,揍飞他。”

“哦!”

他听到玲也这么说,于是高声应了一句。

就和普通的拳击赛没什么两样,这里就是他的拳击擂台。

玲也随意的坐下,就像一个普通的观众。既然高尼茨让她看着,那么她就好好地看着。

她已经确定,光太郎是不会输的。

因为人类不会输给自己的兽性,相比黑暗,一定是更渴望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