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实在不必自责，人之常情而已。」
苏黎有意宽慰，几乎把所有理由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墨姿自然也听得出来她的言下之意，一时不由感动。
「虽然按长辈的话说，我这时候应该夸你是个好姑娘好媳妇儿，不过我猜你不一定喜欢这话。」
墨姿弯弯眼睛，复又拍了拍她的手背。
力度很轻，像是在安抚什么，苏黎半躺在椅子上，一时也没抽手。
真心和好意是很容易就能分辨的东西，苏黎知道长公主怕是有些心里话要说，自然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只是不知怎的，在这种情况下，苏黎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一个第一次见面就对她释放了无限好感的人。
苏黎恍惚一瞬，直到现在仍然不理解南扬到底是何心境，况且这个人身份实在难测，又何苦忽然对自己别出心裁？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苏黎收敛思绪，静静听着墨姿感叹皇室冷暖，道：
「若不是母亲，这地方我恐怕再也不想回来了。」
苏黎无言，也只好伸手以作安抚，接着便看见墨姿把眼神放在了墨修身上，目光显得很是悠远。
仿佛想要澄清什么，苏黎忽然小声地说了句。
「或许也并非是人人都如此冰凉，有的人可能只是不懂何谓温暖，也不知自己此刻能做什么而已，若你让他去做，他却不一定会拒绝。」
墨姿闻言，却有些诧异地瞧了一眼苏黎，不知想起什么，眼里有些笑意。
「我以为你不会替他说些什么好话。」
即便是被轻易发觉，苏黎也只是轻咳一声，故作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只道：「大概是就事论事。」
墨姿却笑着反驳她。
「我们性情相似，哪有什么可就事论事的，你瞧他这个人，生来就冷冰冰的。我不喜这个儿子，驸马便劝我莫要太过感情用事。」
墨姿叹着，「最后还是将人送到了母亲那里，虽是有所辜负，但总觉得轻松许多。」
苏黎心底莫名发凉，墨姿确似有所觉。
她含笑看着苏黎，眼里依然是温和的赞赏，一边还说着。
「总觉得若不是你，我这辈子怕都不能见到他如此丰富的表情。或许迟来的母亲终究是迟了，不过我想，有了你的话，他也就未必可怜。」
这弯算是拐的很大了，苏黎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搞明白墨姿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脸色一僵，不知道是不是墨修说了什么。
这话不好问出口，但是墨姿却不知道是怎么看出来的，下一句便是：
「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并非墨修说的。」
她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拍，神态平和，却总像是在算计着什么。
苏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想，不过犹豫久了，也只能摇了摇头，选择向长公主挑明一些东西：「我想可能不是这样。」
「王爷是个健全又完整的人格，不需要旁人来为他的生存定定义，也不需要我来做些什么。」
似乎是没想到苏黎会这么说，墨姿愣了愣。
苏黎没有看她，目光凝在虚空的一点上，恍惚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应该说的话却不曾停过。
「我之前总想，你们母子间关系实在僵硬。」
「原以为是因为你们不愿交流，现在想想，反倒觉得，是你们都爱把对方想的太理所应当了，其实哪需要那么多东西？」
苏黎说着，声音越发轻了，最后竟好似轻叹。
「谁少了谁，都不会出现什么事情的，若喜欢，陪着就好了。」
适时墨修正好错手打翻一个瓷碗，瓷碗滚落在地，没碎，但是声音却明晃晃，咕噜转了个弯，在突兀安静下来的医馆里，还发着一点颤音。
看起来是个很尴尬的事情，墨修却神色自若，他淡定的弯下腰自己捡了起来。
转身又朝后厨的地方走去。
不论他是将碗塞给别人洗，还是自己随意擦了了事，这件事情都终止于现在了。
苏黎唇角弯弯，总觉得从来高高在上的九王爷一瞬间仿佛也沾了些烟火气，她撇向墨姿，开玩笑似的说：「难道您不觉得，这样就很好吗？」
长公主一直随着苏黎的眼神望去，歇息这一遭，其实男人并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但就像苏黎说的那样。
哪有那么多遗憾和愧疚弥补呢，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墨姿晃了晃神，到底还是点头。
苏黎松了口气，以为事情就要结束了。
却不想墨姿下一句越发将人送进死胡同里，「分明你也如从前一样理解他，那为何阿黎你始终不肯原谅呢？」
「原谅什么？」苏黎故作不知，只轻轻反问，这毕竟是两人私事，她不是很愿意摊牌。
可这没法问倒见多了的长公主。
她也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有一个母亲的心思却让她索性直接摊牌。
「你一直想要离开这里，对吗？」
苏黎笑了一声，不置可否，「这话说起来确实很诱人。」
她没有明面上回答，墨姿却也没法继续纠缠着不放，即便苏黎一直没有试图抽手过，但墨姿心里同样明白，她们都不是会被风筝线所束缚的人。
长公主想着，又看了一眼墨修背影消失的地方，一时摇了摇头。
儿呀，可不是母亲不帮你。
实在是你自己选的媳妇儿你自己哄不好，母亲又哪来的机会帮你哄好呢？只能看个人造化了。
大概是终于想明白了，苏黎察觉到墨姿吐出了一口气，接着，她主动松了手，站起身来说：「那也就这样吧，我去看看后面还有什么要帮忙的。」
实话实说，苏黎累到动都不想动，便也没有跟上去的意思，只是点点头，又觉得有些好笑。
墨姿替墨修说的话确实很戳人心。
可惜全然不是墨修能做出来的事，苏黎甚至怀疑，如果刚刚男人直接走近过来，恐怕长公主自己的话都接不下去。
更别提男人听了会有多尴尬。
堂堂九王爷，怎么说也是身份高贵，怎么还能落到卖惨来了，简直太乱人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