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檀往后退了退,抓紧陆矜淮的手免得他乱碰,语气中有些紧张,“不必,我没有那方面的问题。”
陆矜淮压根不相信,安慰道:“没事,我知道这是正常情况,我帮你弄弄,会舒服的。”
楚檀被迫退到角落里,就算陆矜淮看不见,他也不可能大白天的露出来,有些绝望:“我跟别人不一样,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陆矜淮不解:“跟别人不一样?”
楚檀见陆矜淮松了手,立马逃离了他的触碰范围,怕被陆矜淮上手扒裤子,“我是正常的,真的正常。”
陆矜淮的理解只停留在表面,只知道太监要净身,却不知道其中还有不同,好奇道:“你哪里不一样?”
“……”楚檀呼出一口气,“这不能告诉你。”
陆矜淮若有所思,只能把原因归结于阿意脸皮薄,简称死要面子活受罪。
“那你自己敷一下。”陆矜淮把热帕子递给楚檀,贴心地安抚道:“我看不见,你不用有顾虑。”
楚檀颤着手接过帕子,不知为何陆矜淮执着地觉得他有问题,只能胡乱做出些响声敷衍过去,随后含糊道:“……好了。”
陆矜淮没怀疑楚檀,“舒服了吗?”
楚檀闭了闭眼,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人讨论这种话题,整个耳尖几乎通红,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结束这个话题。
正在楚檀想逃避的时候,屋外景春的声音打破了这份独属于楚檀一人的尴尬。
“殿下,外面有太医来了,好多人,殿下您快出来!”景春兴奋地大喊道。
陆矜淮闻声要出门,察觉到阿意并没有跟上,疑惑回头,“怎么了?”
太医是楚檀提前叫过来的,自然是能认出楚檀的身份。楚檀找了托词,“我就不出去了,免得遇到认识我的,告发我乱跑到别的宫里来。”
陆矜淮没想到阿意竟是偷偷来找他的,顿时心里动容,“那你就在这里待着,千万别出去。”
陆矜淮独自出了房门,景春连忙上来扶住殿下,小声道:“来了好多太医,说是来给殿下诊病的。”
陆矜淮不解:“来给我看病?谁让他们来的?”
他之前在偏僻小院子里住了那么长时间,连个太医的影子都没看见。现在搬进新宫殿里面还没待热乎,太医自己就能闻着味找上来了?
“去看看。”
陆矜淮被带到堂屋里,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光听行礼的声音就知道屋子里的人不少。
“殿下,容臣给您先把个脉。”为首的太医院使胡子花白,声音顿挫有力,上前道。
陆矜淮心有疑惑,但还是依言伸出手来。
太医院使把完脉后,神情略微严肃,躬身道:“殿下脉象不稳,力虚体弱,身内恐有未清毒素。殿下能否取下眼上白布,让臣一观。”
陆矜淮把白布摘了下来,隐约感觉到面前的太医拿着什么在他脸上比划。
太医院使发现这位殿下睁开眼时瞳孔涣散,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布包,小心地从其中取出了祖传的银针。
“不知是否伤及神经,臣先给殿下施针一试。”
陆矜淮猛地往后一退,他不怕被针扎,但却不敢让不放心的人扎,尤其这太医说的还是试一试,要是这一针下去他真成了瞎子怎么办。
“……算了。”陆矜淮推拒,“我今天身体不适,改天再说。”
太医院使心中有细微意见,但也不敢说什么,“那臣明天再来,殿下的眼疾还是得尽快医治。臣先给殿下开一副方子,殿下一日两次服用。”
陆矜淮心中思考这人是不是骗子。
明明在世界剧情中,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陆矜淮并不多疑,但这种异常的情况也不免让他多想。
景春跟着太医去取药方,陆矜淮趁机摸瞎去找阿意。
楚檀没想到陆矜淮这么快就回来了,心情微微紧张,“太医怎么说?”
“庸医。”陆矜淮念念叨叨,“说两句话就要扎我。”
楚檀顿住,心想他特意找的是太医院资历最深的院使,应当不会是庸医,试探性问道:“他怎么了?”
陆矜淮坐下,“随便把了个脉,胡诌一堆然后拿出针。……看着不像是正经太医。”
楚檀眉心一跳,他只急着想给陆矜淮治眼睛,却忽略了其中最关键的一步,还没来得及让陆矜淮信服并接受。
楚檀抿唇道:“我之前见过这位太医,应当是太医院的正经医师。”
“是吗?”
陆矜淮若有所思,关于治眼睛这件大事不能有风险,对方虽然是太医院的太医,但要是来害他的怎么办?
陆矜淮不敢冒险,即使太医是真的太医院的太医,陆矜淮也不敢相信皇宫里的人。
楚檀不知其中缘由,低声道:“放心,不是坏人。”
陆矜淮微微叹气,跟阿意讲了之前在景春在太医院吃闭门羹的事情,总结道:“我还是觉得他们没安好心,无缘无故怎么就来给我治病了?”
楚檀听了沉默,瞳色晦暗,“竟是如此么……”
陆矜淮点了下头。
楚檀轻声道:“你若是不放心太医的话就不让他扎针,开的药方应该没有问题。或者我略微懂些医术,你可以拿给我看看。”
陆矜淮的关注点不同,“你也会医术吗?”
楚檀刚才为了让陆矜淮放心应下的话,此时只能逞强答应,“……会一点。”
陆矜淮挽起袖子把手腕递到楚檀面前,表情期待“那你给我把个脉。”
楚檀垂眸看着那一截白皙的手腕,想到他刚刚说出的谎,楚檀没有退路,只能装个形式给陆矜淮摸了个脉象。
半晌后,陆矜淮等不及地问道:“怎么样?”
楚檀斟酌道:“在动。”
“……?”陆矜淮愣了愣,“脉象还有不动的吗?”
楚檀哪里会把脉,如果是外伤他还能处理一二,对于脉象一无所知。
“刚才太医怎么说?”楚檀没露怯。
陆矜淮想了想:“好像说我脉象不稳。”
“那就是了。”楚檀收回手,“他说得对。”
陆矜淮憋不住笑出声,“你这略懂医术里水分不少啊。”
楚檀顿了几秒,最后也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陆矜淮知道阿意是想劝他去治好眼睛,但陆矜淮不着急也不敢冒这个风险,拍了拍阿意的手:“没事,我的命大,现在的生活已经比之前好多了,眼睛就算治不好也不碍事。”
对于陆矜淮来说,如果有治眼睛的机会,他一定会把握住。但像这次的太医院莫名其妙要来给他诊治,陆矜淮怎么想都觉得其中有鬼。
楚檀心中浮现出像是针扎一般的疼惜,伸手轻轻拂过陆矜淮的眉眼,“不会治不好的。”
不是只有太医院的太医可以治病,既然陆矜淮没法接受宫里的太医,他就想其他的法子。
虽然陆矜淮不相信太医院的太医,更不愿意让太医在他身上动针。但也有好处的是,景春可以到太医院里直接拿药材了,想拿多少拿多少。
高兴得景春恨不得一次性把太医院搬空。
经过一段时间的食补加药补,陆矜淮显然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比刚开始要强了许多。最明显的体会就是在每天晚上不会再因为眼疾头痛,也不会无缘无故地体虚发热。
只是陆矜淮唯一觉得烦恼的事情,就是如何把阿意调到他的身边来。
阿意一般每天中午时候来一次,偶尔晚上的时候也会来。陆矜淮天天为阿意操心,怕他因为活干不完会被骂,又怕他因为总是来找他而休息不好,所以日夜琢磨着怎么能把阿意弄到他身边来。
可是他问谁都说不知道,阿意也不告诉他具体情况。陆矜淮甚至怀疑过阿意是在做什么间谍情报工作,不然为什么瞒得这么严实。
一天早晨陆矜淮照常喝完药,然后被景春拉着出去散步锻炼。当不知路过哪里的时候,忽然听到传来的人群的吵闹声和乱糟糟的碰撞声。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走水啊——”
“别过去,别过去,那边危险!”
景春听见声音连忙四处张望,虽然没看见火光,但却看到西边天空上飘着的黑烟,心中一惊,连忙拽着殿下往回跑。
“——前面走水了,殿下快走!”
陆矜淮本来有些好奇,但听到景春慌张的话语,也顾不得想其他了,先跟着景春回了宫里。
景春狠狠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皇宫里面也会走水,幸好咱们离得远,不然也太危险了。”
陆矜淮刚刚被拽着跑回来,现在呼吸还没平复下来,喝了口水,“……哪里走水了?”
“奴也不知道。”景春想了想,“但看着西边的方向,许是宫人住的地方。”
陆矜淮手中的杯子倏地掉到了地上,“……宫人?”
景春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应该是的,监栏院这些都在那个方向。”
陆矜淮指尖忍不住微颤,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心脏跳到快要炸开一般,像是失了魂。
……阿意也住在那吗?
陆矜淮并不知道阿意住在哪里,但只要有万一的可能住在那里,陆矜淮也没法接受这个后果。
“…我要去看看。”陆矜淮心急如焚,扶着桌子起身。
“啊……?”景春看殿下脸色不好,虽不知是何原因,连忙劝道:“殿下,您眼睛未好不方便,有何事让奴去做就行。”
陆矜淮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他眼睛不好走得还慢,就算发生了什么他也无能为力。
陆矜淮心神不定,着急道:“景春,你现在去问问,问一下那边有没有叫小意子的受伤了,跑过去快些。”
景春应了声,连忙飞跑着过去了。
陆矜淮在屋子里坐不住,焦虑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乱如麻,脑海里都是阿意出现危险的场景。
终于片刻后,景春带着消息跑回来了。
“殿下…奴去问了,走水的时候屋里没人,都在别的宫里当差,所以没有人受伤。就是发现得迟,许多屋子里的东西都给烧没了……”景春一路飞跑,累得气喘吁吁。
陆矜淮悬下的心终于放下了,松了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
景春全程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应着殿下的话去做事,此时得了空才问道:“殿下,是发生什么了吗?”
“没事。”陆矜淮笑了笑,“你跑了这么久也累了,快去休息一会儿。”
“——对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景春回道:“殿下,将近午时了,小厨房里面已经在做饭了。”
也差不多是阿意每天过来的时间,陆矜淮刚刚心里受了刺激,想立刻能见到阿意,等不及地去了门口守着。
楚檀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陆矜淮,一脸望眼欲穿的模样,楚檀心里瞬间软了一块儿,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不在里面等?”楚檀轻声问道。
在听见阿意的声音后,陆矜淮终于才能彻底地安下心来,紧张地摸索住阿意的手,“你没出事吧?”
楚檀不知道上午期间发生了什么,但听陆矜淮的话里似乎有事情,楚檀顺着回答,“我没事,发生什么了?”
陆矜淮猜楚檀刚做完事就到他这里来了,可能还不知道住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便解释道:“我方才和景春出去的时候看到监栏院那边走水了,你是不是也住在那里?”
楚檀一顿,监栏院是宫里一般太监的居住的地方,声音有些僵硬地答应了:“……是。”
“你没事就好。”陆矜淮拉着楚檀进屋里,“但我托景春去问了,说是里面好多东西都被烧了,你没有什么贵重物品放那吧?你要不先回去看看?”
往往一个谎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楚檀只能继续回答:“没有,我没有什么贵重物品。”
往常楚檀中午过来的时候,陆矜淮都是带楚檀去堂屋坐着,等会就可以顺便一起吃饭。但今天陆矜淮直接拉着楚檀进了卧房。
楚檀疑惑地看着陆矜淮进了屋子开始到处翻找东西,走了过去,“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找到了。”陆矜淮从柜子最底下拿出一个小匣子,念叨道:“你屋子被烧了,好多东西肯定要重买了。”
小匣子被打开,里面放着零零碎碎几块碎银子和两枚玉发簪。
陆矜淮把整个匣子递给楚檀,“这里面还有些银子,你拿去买些东西。不够的话,你把这两个发簪当掉,也能换些银子。”
楚檀垂眸看着陆矜淮手上的匣子,原来翻了半天东西是为了给他找银子,顿时心中浮上一阵酸软。
“不必——”
陆矜淮打断了楚檀,把小匣子塞给他,小声解释道:“你别嫌少,我也只有这么多现银了,你别看我现在住得地方高,但是里面的东西都不是我的。”
“但你要是缺什么东西的话,也可以直接在我这里拿。屋子被烧了不怕,只要人没事就行。”陆矜淮轻声安慰道。
楚檀抱着被陆矜淮塞进怀里的匣子,似有千斤重,听着陆矜淮反过来安慰他,楚檀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卑鄙到了极致。
如果他之后恢复真实身份之后,陆矜淮真的会愿意原谅他么?
楚檀不敢想。
他恨不得他能一辈子以小意子的身份待在陆矜淮身边,但现实中却不行,楚檀不敢想象在陆矜淮得知真相之后会对他有多失望。
陆矜淮的银子他更加不能要,楚檀自小到大从来没为钱发愁过,摄政王府的库房里有着他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金银。
但只有此刻,楚檀抱着手中的小匣子,却觉得世界上最珍惜的宝物都比不过它。
“…我不能要你的银子。”楚檀把小匣子放在桌子上,“你的银子留着自己用,我有银子。”
陆矜淮迟疑几秒,“……是我的太少了吗?”
楚檀当即摇头否认,“不是,屋子里烧了的东西宫里会补,不需要重新买。”
陆矜淮也不知道相没相信,沉默了几秒,低声道:“宫里补的你都要,为什么不要我给的?”
一直以来的挫败感在此刻彻底浮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陆矜淮体会到的从来都是力不从心。
在绝对权利压制的王朝里,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连自己的安危都保证不了。
眼下好不容易能把生活过得好一些,他也没法帮阿意摆脱奴籍。
每天想着阿意要在别人手底下当奴才做事的时候,陆矜淮心里都是难受又自责,但却又没有能力改变。
楚檀看着陆矜淮失落的神情,懊恼自己嘴笨,只能拿回了小匣子,慢慢道:“那我拿着了。”
陆矜淮轻轻拍了拍楚檀的手,“嗯,你先拿着买些东西。不够的话我再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