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完这人之后,楚檀回到了卧房中。
陆矜淮看着楚檀走过来的身影,笑道:“问过了就放心了?我说的你还不相信。”
楚檀仍旧不敢相信,生怕自己是在做梦,走上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陆矜淮的眼睛。
陆矜淮眨了眨眼。
楚檀俯下身子,忍不住用力地搂住了陆矜淮,声音嘶哑带着如释重负:“…我好害怕你治不好了。”
陆矜淮回抱着楚檀,轻轻拍了拍楚檀的背,宽慰道:“这不是治好了吗。”
楚檀眼眶没出息地红了,含糊地嗯了声。
之前陆矜淮眼睛看不见的时候,虽然偶尔会睁着眼,但瞳孔却没法聚焦,就算楚檀和陆矜淮对视也没有被看着的感觉。
但现在陆矜淮恢复了视力,楚檀忽然有了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像是单单被看着就能窥探清心中的情感。
楚檀回来本来有重要的事情要和陆矜淮说,但一时沉浸在陆矜淮眼睛治好的喜悦中,差点忘了自己要说的事。
“过几日杳国要来陵楚国进贡,不出意外来的便是杳国大皇子。”
楚檀虽不清楚杳国皇子间的关系,但却从陆矜淮口中听说毒药是杳国大皇子给的。
他派的人在杳国查探到的消息,也得到了类似的消息。杳国大皇子是最有希望的皇位继承人,自然要为自己扫除一切风险,不管其余皇子有没有心思,全都被大皇子针对过了。
楚檀并不在意杳国那群皇子之间的小把戏,但其中牵扯到了陆矜淮,楚檀不可能不去理会。
陆矜淮回忆原世界中的剧情,杳国大皇子来陵楚国的确是这段时间的事情。
杳国战败元气大伤,大皇子这次来是想求陵楚国庇护。
只是注定是白跑一趟罢了。
陆矜淮捏了捏楚檀的手,“不用把他当回事。”
楚檀颔首,蓦然想到什么,视线撞进陆矜淮的眼神中,迟疑问道:“你可想…回杳国去?”
楚檀心中悬着,陆矜淮再怎么说也不是陵楚国人,家乡还是在杳国。见陆矜淮暂时没说话,楚檀似乎明白了什么。
“若是你想回杳国,杳国现任皇帝已老,便扶你做新皇。”楚檀轻声道。
陆矜淮状似叹了口气,“那我回杳国做皇帝,我们约莫就只能几年见一次了。”
杳国距离陵楚国并不算近,路上来回奔波一次能掉累掉半层。
楚檀指尖瞬间僵硬,顿了良久,“我经常去找你便是了。”
陆矜淮看出楚檀明明小心眼但却强装大度的样子,不由地有些想笑,道:“那等我做了皇帝,被欲望一熏心,跟现在不一样了怎么办?”
楚檀没听出陆矜淮是在开玩笑,微微蹙了蹙眉,“都是一个人,如何会不一样?”
陆矜淮故意道:“到时候我有后宫佳丽三千,就不理你了。”
楚檀倏地抬眸,极度压制住心里的不满,冷静道:“纵欲伤身。”
陆矜淮没继续逗楚檀,喝了口茶,慢慢道:“骗你的,我才不想当皇帝。”
楚檀睁大了眸子,“真的?”
陆矜淮微微挑了挑眉,“当皇帝还得累自己,待在这还能有人养着。”
楚檀心中的不悦终于消散了,眉梢间终于扬起笑意,“嗯。”
过些时候的纳贡宴上,不只是杳国一国要来。这几年陵楚国武力强大,把周边几个小国都打了个遍,全都自愿成了陵楚国的附属。
陆矜淮天天吃着药,眼睛除了容易疲劳之后已经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虚亏的身体说起来容易补,但却怎么也补不起来,平日里脸色看着也不怎么好。
陆矜淮自知此事急不得,当时原主半年间几乎亏空了身子,差点就要一命呜呼。这种情况下,身子虚才是正常,没得一年半载的很难完全恢复。
楚檀却担心,请了不知多少各地名医,要不是被陆矜淮拦着怕被喂成药罐子,楚檀都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准备纳贡宴的几日,楚檀也逐渐开始多了些琐事要处理。
直到纳贡宴举办的那天,陆矜淮一大早被楚檀从床上拽了起来,睡眼朦胧间满脸懵:“怎么?”
楚檀声音轻了几分,“今日纳贡宴,你同我一起。”
楚檀一直想让陆矜淮多出去走走,像京城其他少爷一样肆意游玩,可陆矜淮细数起来连出府的日子都不多。
楚檀的时间也不多,没法总是陪着陆矜淮。
眼下有了机会,楚檀想要带陆矜淮一同去,免得人在府里无聊。
陆矜淮困意未消,被楚檀强制扯了起来就无力地靠在他身上,模糊道:“……我不去。”
如果陆矜淮清醒的时候还会考虑一二,但在他还没睡醒的时候说这件事,陆矜淮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
楚檀耐心地揽着陆矜淮的肩,低声道:“一起去,我今日晚上才能回来。”
陆矜淮闭着眼睛不说话。
楚檀不会哄人,只是一点不嫌烦地在陆矜淮耳边重复着唠叨。
陆矜淮不出意外地被楚檀给闹醒了,没忍住捏住了楚檀的嘴,“去去去,我去就行了。”
楚檀弯唇笑了笑,“好。”
陆矜淮很久没起早了,坐在床上又晕又困,想着再眯一会会,直到对上楚檀眼巴巴的视线,陆矜淮有些心虚,挣扎地从床上起来了。
平日里陆矜淮穿得简单也素,看见床边的华服,肉眼可见的繁冗复杂。
陆矜淮愣了一下,转头就要喊景春来帮忙。
楚檀放下手中的事,接过了衣服,沉静道:“我帮你。”
陆矜淮怔住,再怎么说楚檀也是王爷,怎么能做伺候人的活儿。
楚檀不以为然,给陆矜淮套上外衣,细心整理了衣领。
在系腰带的时候,楚檀的手环绕过陆矜淮的腰身,不禁皱了皱眉,“太瘦了些。”
陆矜淮这段日子吃得好,比起之前已经长了不少肉,决计是称不上痩这个字,但可能是还没达到楚檀心中的满意程度。
衣服穿好之后,楚檀让陆矜淮坐下,拿起梳子给陆矜淮束发。
陆矜淮意思地推拒了一下,“这个我会。”
楚檀动作没停,低声道:“之前就想说你了,整日待在府里不出去,头发只用木簪子一挽,谁家男子如你一般。”
陆矜淮看着楚檀拿出一顶金玉冠给他束发,华丽得有些超出想象,不禁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说媒?”
“胡言乱语。”楚檀不轻不重地拍了下陆矜淮,“再瞎说就给你穿草衣。”
收拾好之后出门,景春看见穿着与先前全然不同的殿下时,看呆地说不出来话。
摄政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从王府到皇宫要经过几道繁华的街口。
之前陆矜淮眼睛看不见,但听声音都能听出街上的热闹。此时能看见了,一路上的视线几乎没从窗外移开过。
惹得楚檀都想把人拽回来。
不过到了宫中之后,楚檀要去御书房有别的正事做,便派了几个人跟着,让陆矜淮自己去逛逛。
“之前你想在潦泽湖捞鱼,我早让人往里投了鱼苗,你今日可以去试试。”
陆矜淮笑道:“之前想捞鱼是为了吃,现在不愁吃了,我可不想去。”
楚檀微顿,他竟不知其中的深层原因,心中一疼,转过视线继续交代道:“今日皇宫里生人多,若是碰见没长眼的人就过来找我,我给你处置。”
陆矜淮笑盈盈,“知道知道,来找你作主。”
离纳贡宴正式开始还久,陆矜淮在皇宫里走了一圈觉得无趣,最后还是回了之前在皇宫里的住处里休息。
中午楚檀找过来的时候,看见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陆矜淮,颇为无奈,“我带你出来,你就换个地方歇着。”
陆矜淮被晒得懒洋洋,邀请道:“你也一起。”
“走了,宴会要开始了。”楚檀低声叹了口气,走过去拉陆矜淮起来。
纳贡宴办得极为奢华张扬,毕竟要在各国面前展现一番。偌大的宫殿内,乍一眼看过去许多穿着不同于陵楚国服饰的人,都是来自其他小国。
皇帝今时年幼,并未参加此次纳贡宴,于是宴会上抬头首位便是摄政王殿下的尊位,连着桌子又设了一个席位。
此时摄政王殿下还未到场,底下已经有人交头接耳询问摄政王旁多加的那张桌位是谁的。
陵楚国此时并没有能和摄政王平起平坐的身份,众人一致交流之后,只认为有摄政王妃可有资格与王爷同坐一席。
可让人困惑的是,他们谁都没听说王爷已经成亲娶妻了,哪来的摄政王妃?
陆矜淮到了宫殿门口的时候,往里面看上一眼被惊到了,属实是没想到一场纳贡宴有这么多人,隐隐生了想离开的情绪。
只是吃顿饭而已,完全没必要和这么多人一起吃,还都是不认识的人。
楚檀看了出来,压低声音道:“你要是走了,就只剩我一个了。”
陆矜淮完全是想走便走,但这种场合楚檀却走不得。
陆矜淮在心底叹了口气,“我不走。”
楚檀和陆矜淮进去的时间晚,场上所有人都早已到齐。
托了楚檀的福,这是陆矜淮头一回感受到百人朝拜的感觉,颇为有些不自在。
众人在此之前猜过无数个坐在摄政王殿下身边的人可能是谁的答案,但当见到人之后,大部分都是茫然的,因为压根没见过这位贵人。
除了杳国来的大皇子和使臣。大皇子的手指都要攥出血了,也想不到当时被他驱赶走的七皇子,到了陵楚国竟然身份一跃而上,竟然结交上了陵楚国的摄政王。
使臣不知皇子间的密辛,见到高座上竟是他们的七皇子殿下,不由得激动起来。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求得陵楚国帮扶一二,杳国现在国力空虚,俨然如同空壳子一般,眼下不管是天灾人祸都有可以让杳国遭受灭国之难。
使臣们来的时候没多少把握,但当看见地位明显不同的七皇子殿下时,几人对视一眼,心中有了希望。
其中一位使臣,建议道:“大殿下,七殿下如今地位不凡,何不找七殿下商议一番?”
其余人小声附和道:“是啊,七殿下宅心仁厚,想来也不会看着杳国受难。”
大皇子本就看着陆矜淮过得好而心中不满,此下听到底下使臣一口一句夸,满是戾气道:“闭嘴,本皇子自有打算。”
底下坐着一堆人,时不时还有人来找楚檀敬酒。
陆矜淮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短暂地习惯之后,陆矜淮当看不见一样地低头吃饭。
直到感受到了一阵灼热刺骨的眼神,陆矜淮抬眼向下看去,一眼就看见了记忆中的熟人。
大皇子正狠狠地盯着他,见被他发现,仍旧没有收敛视线,反而轻蔑地翻了个白眼。
陆矜淮:……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