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车内,空气凝固了。
在不算漫长的对视过后，学生鬼们没有计较眼前人把校车私有化的事，纷纷礼貌道谢。
“非常感谢您！”
“这样的话,我们终于不用再每天经历死亡了。”
“校车……我也不知道现在所有权是谁的。”
“如果你需要的话就拿走好了！”
学生鬼们在校车上度过了十年，日日煎熬。
如果有机会的话,它们比谁都想尽快离开这里,这辆校车对它们来说就是一个无法开解的噩梦。
许知言一脸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现在不是拿不拿走的问题……”
看着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学生们，他一个头两个大。
“你们没有发现,你们根本无法离开座位吗？”
刚刚他低头时看到板板正正一百多只脚,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作为非常活跃的高中生,许知言可不觉得这群叽叽喳喳的高中生们,坐在校车上时，会真的这么老实一人一个座。
刚刚查找背包的时候,他可看到了有几个座位上一个包没有,有几个座位上堆着好几个包，明显是有关系好的学生们凑在一起。
在他的提醒下，学生鬼们活动了一下，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动不了。
担心学生们的恐惧再次吸引来规则怪物，许知言连忙摆手,用熟练的口吻安抚起来。
“大家不用慌，问题不大,我觉得应该是还有心愿未了。”
说着,他拿出了刚刚的旧报纸,念起了上面的内容。
“校车坠湖案中，司机李某因…咳,数罪并罚,被判死刑,立即执行，这个当时害你们坠湖的司机已经死了。”
许知言的声音格外轻缓。
担心学生们伤心，他隐去了一些内容，只念了重点。
校车坠湖的原因其实更为复杂。
这辆校车所属一所普通高中，司机李某的孩子也在里面读书，学习不算好，常年倒数。
这次去临市参加竞赛，因为是难得的全国性大赛，虽然只是区域分赛，但大家心知肚明，他们大概率只是去陪跑，所以老师对学生们说的是，只要保持好心态稳定发挥就行，不要有太大压力，能争取好成绩最好，不行也没关系。
为此，司机李某曾去找过一次班主任，询问能不能让自家孩子去参加，也锻炼锻炼。
他想的很简单，反正是陪跑，谁陪不是陪。
可学校不是他家开的。
比赛要公开成绩，校方还是希望成绩不是那么难看，肯定不会找一个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参加，而把这次参与机会留给尖子生。
在得到拒绝的回答后，他便心生怨恨，觉得学校在歧视他的小孩。
送学生们去参加比赛的那天，司机李某喝了酒，路过大桥的时候，头脑一热，一头扎了进去。
整辆校车只有司机位置的窗户和第一排空位上的窗户能够打开，原先还有一位坐在第一排的带队老师，但路中这位老师因为身体不适，中途下了车，幸免于难。
游戏直播间里，不少观众纷纷觉得这群学生是挺惨的。
从他们的角度能看到报纸的内容，倒是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哎，时也命也，有的人就是不该死。】
【挺可怜的，这52个都是学习还不错的学生。】
【小百万为什么不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啊？】
【你傻吗？它们已经够倒霉了，不仅为了这个比赛搭上了性命，这十年还都因为这个煞笔司机一直在循环受苦，这要是让它们知道了，还不疯球了彻底魔化啊。】
【尸袋已经拿走了，这些学生鬼现在应该是半灵体的状态？】
【早点化解怨恨早超生。】
【嘿，这世界上真的有转世投胎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下次别问了。】
合上报纸，许知言蹙眉看着眼前还存在的学生们。
他走到前排，伸手在一个男生的肩膀上戳了戳，手指穿透了过去。
抬眼看了看后排被扶起来的郁休，他知道这些学生虽然是尸体的模样，但也不完全是尸体，更像是那种可以偶尔拥有实体的鬼。
“你们是还有什么愿望未完吗？”
许知言试着询问。
学生鬼们无法离开，在校车上占座影响校车的使用是一个方面，他不是不能把这群学生全捞回安全屋。
可一旦到了安全屋，就意味着这群学生，在未来必须要以鬼怪的身份活着。
永永远远生活在这个阴森恐怖的无限游戏内，直至再次死亡。
在怪物的世界中，力量才是一切。
用智力换武力换能力的怪物多如牛毛。
而且它们也不像小脆骨，虽然很弱但是不死生物，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死。
他不觉得这群清澈愚蠢的高中生，真的能够适应怪物的生活。
看着学生鬼一脸懵懂，他叹了口气。
“规则上说通往考场的路只有一条，一会我把车开过去试试，如果你们还在，那么你们就也成为我的私有财产吧。”
许知言很快调整过来。
算了，大不了都捞走。
虽然五十个确实有点多，但他相信他的田螺管家可以安排好的！
很快，在学生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校车再次上路了。
漆黑的郊外没有路灯。
一条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小路，通往不知道哪里。
许知言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探灵联动直播间，早已炸开了花。
[？？？？我草？？]
[为什么！为什么刚刚主播两个人还在停车场，是在停车场吧！！我没看错吧！！]
[刚刚在停车场，你没看错，但他妈的一眨眼，外面就不是停车场了。]
[我不行了，救命，谁来帮我报警，我觉得主播真的遇到事情了！他这次搞到真的了！！！]
原来，在经过事发湖之前，校车一直都在停车场里。
两个主播的互动聊天非常有看头，废弃校车里也时不时出现一点这样那样的小意外。
直播间观众们看的一惊一乍，又舍不得走，让直播间人气蹭蹭暴涨，仅仅不到一个小时，人气就已经飙升到了在线人数八百多，而且还在不断增长中。
可就在校车顺利经过事发湖之后，意外发生了。
原先还叽叽喳喳的两个主播瞬间收声，直播间的观众们一开始还没发现什么问题，结果手机被放到了挡风玻璃旁，随着摇晃颠簸的镜头，他们发现了校车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郊外！
[啊啊啊啊两个主播突然像哑巴了一样！！]
[漂亮主播在开车，另外一个主播坐在第一排，看不见漂亮主播在干吗，可另外一个主播，他，他好像死人一样双目无神！！]
[呜呜呜呜太吓人了，草，真的是太吓人了。]
[我不敢看了，我心脏病要犯了。]
原来，校车原本所行驶的位置，就只到桥上。
破解办法是两人一个坐在安全座位上，一个坐在驾驶位，等到校车冲进水里的时候，就能够顺利从车窗出来，但坐在驾驶位上的人会在离开时被学生鬼拉住。
到时候能不能真的活着离开，就要看玩家自己的本事了。
可许知言为了搞车，愣是将车开了过去。
原先接手两人直播间的直播系统，原地宕机，不知后续要怎么播才行。
这变故将所有观众都吓傻了。
许知言的直播间里，人气正在疯涨。
真灵异事件发生，有观众去往了论坛大肆宣传，让这个直播间的人气直接爆掉，观众数量正以飞快的速度增长。
毕竟还是探灵直播，来看的观众们，本就是以灵异事件为主。
得知系统辅助直播崩溃时，许知言正在开车。
面板上不断有消息狂跳，手机也吱吱响个不停，他不得不分出心神，伸手点开面板。
【您的直播间在线人数已超过一千……】
【您的直播间在线人数已超过一千五……】
他蹙眉打开手机，差点被刷屏的消息给吓到，校车在小路上开了一个S型。
看着直播间的内容，许知言试着喊了一嘴。
“郁休？”
“许哥，怎么了？”
“没什么，叫叫你。”
“……嗯！”
这串没营养的对话，并没有出现在探灵直播间。
看来替代主播的直播系统只是崩溃，但只要灵异问题还在，就不会取消。
不过这对许知言来说是好事。
他瞥了眼镜头里诡异行驶的画面，和不断增加的热度，心情极好。
[什么鬼啊？不就是一个人在开车吗？]
[我看论坛说什么搞到真的，我就来看了，结果只看到了校车在开。]
[我也，被论坛骗来的，好无聊。]
[都没人说话，没见过这么没劲的探灵直播。]
后续加入的观众们还在质疑。
但其余眼睁睁看着车辆变换位置的直播间观众们，却无法淡定，开始不断解释着。
[这次是真的！我保证这次是真的！]
[妈的，我可是看着灵异事件发生的！你们等我找录屏！]
[（录屏.gif）]
[对对对，就是这个！一开始两个主播说说笑笑，上车后发现车门关了，就是正常直播。]
[哇！后来忽然主播就像是被附体了一样，噤声了不说，校车都TMD上路了！这次如果不是搞到真的我把头掐下来！]
有人发了录屏动图后，搭配上内容食用，不少刚进入直播间的人去看了回放，被吓的哆哆嗦嗦。
经过科普，方才还说直播无聊的观众也被吓出一身冷汗。
见直播间里一切都好，许知言关掉手机，专心开车。
反正人气高涨，那就不着急往回开了，之前他还在琢磨是不是得加速把车开回去，好继续找隧道。
又开了约摸着半个多小时，道路的尽头，一所诡异的学校出现了。
且不说学校有没有问题，单单是周遭荒郊野岭，学校孤零零立在这里，就很是奇怪了！
“锈城一中？”
许知言念着门外的大字，看着漆黑一片的校园和门口两排明亮的灯，心里有些拿不准主意。
车子稍微开近了一些，他发现道路在学校前分了一条岔路，从岔路远远望去，能够看到道路通往另一个城市。
一个指示牌立在岔路侧面。
【←锈城】
【→锈城一中】
再往左是锈城，右边就是一中。
“你们的目的地是这里吗？”
把车停在路灯外，他转过头，有些不确定地询问起学生们。
学生鬼面面相觑，纷纷从窗户望向锈城一中。
“不知道啊，我也没来过这里。”
“哎？我能站起来了！”
“我也是！我也能站起来了！”
“太好了那应该就是这里吧，我们能够离开座位了！”
看着学生们单纯的表情，考虑到在恐惧消失后，由恐惧滋生的规则便消失了，许知言决定先下车探探路。
目前还没找到安全屋，就算想要把这群学生们都捞走，再次开过桥也不是一个好选择。
如果能够送佛送到西，那就再好不过了。
下了车，许知言确定探灵直播间没有意外，和车上的郁休约定了危险手势，顶着满车高中生期待的目光，走向了门卫处。
校车内部，已经能够自由活动的学生鬼挤在挡风玻璃前，郁休也顾不得这些家伙都不是活人，一起凑了过去。
“你们要来这里考试码？”
“不知道，反正学校说是这里。”
“锈城一中，没有听说过呢。”
“我也没有听说过……”
活人和死人们聊得还挺开心。
锈城一中的学校是黑的，但校门口很明亮，连带门卫处也隐约亮着灯。
只是在穿过一盏路灯，将校车远远甩在身后时，许知言发现了一些小问题。
他的脚步声变了。
正常人走路应该是走一步，只发出一声脚步声，尤其这里是普通柏油路，他穿的又是运动鞋，声音很小才对。
可他走了两步，发现自己的脚步声很重。
是那种沉甸甸仿佛一脚要踩进泥里的声音，而且最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当他发现脚步声出问题后，迈出的第二步，声音竟然变了。
“啪嗒。”
又像是有谁穿着皮鞋踩在马路上。
他蹙眉低下头看了一眼。
影子还是自己的，只是路灯就在他头顶，所以当光照射在他身上的时候，影子被无限缩小，几乎变成脚下一滩黑影。
犹豫片刻，许知言转过头去。
身后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存在，只有一旁的路灯柱子上，突兀地贴着一张小广告[城市救援队，电话：123……]
停下脚步后，奇怪的声音便消失了。
收回目光，当许知言重新望向锈城一中，打算继续走的时候，他发现了更古怪的地方。
路灯的数量不对。
为了安全起见，他将校车停在路灯范围外。
而这条道路，根据横排数列从左右手开始数过去，共有十盏路灯，分为两列五排。
他确定自己已经走到了中间的位置，站在第三排路灯下，眼前应该还有两排路灯才对。
可刚刚四处看完后，他的眼前多了一排路灯。
看着眼前的三排路灯，一种诡异的阴冷感从许知言背后冒了上来。
是路灯多了吗？
还是他的位置在不知不觉时变了？
不，是他的位置变了。
刚刚看到的贴在路灯杆子上的小广告，此时正贴在前面的路灯上，隐约还能看到电话号码。
犹豫片刻，许知言选择继续向前走。
一步……
“啪——”
又脆又重的脚步声与他的脚步声重合响起。
这情况让许知言有些拿不准注意，忽然手机振动了起来，是郁休的消息。
【许哥，你怎么走到中间后，又退回来了？】
有了郁休和车上学生的观察，倒是省了许知言再思考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我听到了奇怪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就回到了第四排路灯下，把你看到的详细说说。】
原来，从郁休和学生们的角度看，许知言刚刚并没有回头，只是站在第三排路灯下的时候，突然像是被什么推着，急速后退到了第四排路灯下。
“……有点麻烦。”
许知言叹了口气，没敢再回头。
他确定自己目前没有问题，但不确定倒退到底是因为什么。
听脚步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他身边，他的视野和感知正在被影响，难不成是这个学校里的生物？
……不，也有可能是副本。
校车从布满规则的城市开了很远，这里会不会是副本边缘？
可考虑到这是规则副本，在没有找到确切规则的时候，他一时无法判断，自己下一步应该做点什么，只得从道具里掏出了望远镜，远远观察起前方。
能够锁定目标并且得到谈话内容的道具望远镜，除了特殊功能外，当成普通望远镜也不是不行。
只是对准远处，看清亮着灯光的门卫室内后，许知言心中一紧，表情凝重。
门卫室里没有人，但有很多血迹。
白墙上用血迹涂抹着各种字迹，还有手掌印。
‘这里不欢迎大人……’
‘死死死死死……’
‘学生乐园’
许知言看的一脸疑惑。
什么鬼？
第一条不欢迎大人是这里的规则吗？可看起来又不像是板板正正的规则。
“……看起来很危险。”
他喃喃自语，皱着眉头放下望远镜。
谁知，耳畔竟然有一个软糯的声音，接过了他的话。
“这里只是不欢迎大人哦~”
听声音，似乎是个小女孩，无法判断年龄。
但悄无声息出现在耳畔的声音，却让许知头皮发麻。
考虑到对方没有主动攻击，他也没有真的进入校园，他思索片刻，决定温和处理，赶紧离开。
“好的，那我现在就离开。”
这破学校好像也不太适合把这一车学生鬼送进去……
就在他回答过后，一串嬉笑声响起。
“来都来了~”
“怎么能够让你轻易离开呢？”
“走吧！”
“我们最喜欢吃你这种大人的灵魂了！”
“嘻嘻，肮脏的大人灵魂只配被吃掉哦~”
经典国粹‘来都来了’上线，许知言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几只小小的手掌推着，向前方走去。
感知到阴冷和似乎能够穿透衣服的冰冷，他判断这应该也是某种灵体怪物。
没有惊慌，许知言甚至有些兴奋。
【技能-蛞蝓灵】
随着技能发动，一只小小的蛞蝓，出现在了他的肩膀上。
妈的自从得到这个成长型技能，他就没有遇到什么能够吞噬的灵体，城市里的‘他们’都是有血肉的存在，好不容易碰上一校车的鬼，都聊熟了也不好下手。
现在终于遇到一只野生的灵体鬼怪，又是主动害他的这种，许知言打算直接下手，不要废话！
没有回头，他感觉到贴在自己背后的手掌消失了。
紧接着，尖叫声此起彼伏。
“啊——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脸！我的脸！它在吃我的脸！”
“救救我救救我……”
干瘪弱小，自从被许知言拿到手后，就没有吃过东西的蛞蝓灵，顶着自己绿豆大的小眼睛，像饿狼一样扑向自家主人身后的灵体。
原先还嘻嘻哈哈的怨灵们，四散奔跑着，将被咬过的同伴丢在身后。
许知言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怨灵们恶毒的警告。
“你等着，我这就叫人来。”
说完，一个嘹亮怪声出现在了空中，盘旋着。
“吱————”
下一秒，足有十几个半透明的怨灵，从锈城一中的大门里飘了出来。
大概是想要将身上的威压拉满，怨灵们显现出自己的模样——它们展示着自己身上的血迹。
刚刚去推许知言的几只怨灵见帮手来了，忽然咯咯咯笑了起来。
“你的宠物再能吃，吞噬我们也需要时间，我们马上就能将你撕碎在这里！”
“你是第一百四十一个！”
“很快我们就能凑到五百了嘻嘻”
这算数能力……许知言转头看了眼正在啃怨灵的蛞蝓，确定这小东西一时半会吃不完，转回头去对着怨灵们疑惑询问。
“你们只有这么点人？”
虽然语气平稳，但话里的意思好像带着挑衅。
怨灵们瞪大眼睛，似乎不明白对方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装，伸出手想要去杀了对方。
只见眼前的青年忽然抬起手臂，对着空气挥了挥手。
下一刻，没有被路灯照亮的地方，五十几个学生鬼从远处向着锈城一中的方向跑来。
路灯下，它们本就死去十年，一个个表情狰狞，和浑身是血的怨灵相比，似乎怨气要更重一些，好像下一秒就要和对方干起架来。
看着眼前呆愣着傻在原地的怨灵们，许知言耸了耸肩。
“啊，我这边的人似乎比较多。”
“希望你们挨完打，能好好给我解释一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嗯，顺便也说一下你们学校的待遇情况。”
眼前的学校会是一个新副本吗？
无法跨过的第三排路灯，究竟是因为怪物，还是因为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