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落地窗外的怪物们徘徊不散,推搡争抢着掺了诱食剂的钉子。
许知言站在窗前皱了皱鼻子。
浓重的铁锈味道与淡淡血腥气不断从窗口涌入食堂，随着怪物们的动作越发刺鼻，让人很难分清是怪物们原本就带着,还是吞咽钉子后发出的。
这些怪物看起来与替代他的诡异人影有些相似,但它们身上的锈迹并不在衣服上。
怪物们除了脸颊外,其余肢体裸露的肌肤上能够看到锈迹。
和许知言预想的一样。
一连七盘食物都是非正常食物。。
期间他每往外倒一勺钉子，就会查看一下自己的状态,确认并没有被动作影响后才继续下一勺。
偌大食堂里寂静无声。
怪物们咀嚼钉子并没有发出丁点声音,越发诡异。
齐山仁整个人已经快被冷汗浸透了,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餐盘，被勺子细细翻过的食物都很正常，唯一的问题就是等待时间太长，已经冷掉了。
他不敢先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齐山仁也不例外，他自知能力差，遇到危险绝不往前冲，十分听劝。
直到许知言第八次去打饭窗口,才终于拿到了正常食物。
大锅炒菜，荤素搭配。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吃完,齐山仁看了眼正在擦嘴的许知言，指了指旁边的饮料机。
窗户外的怪物都已经安静，规则所应对的事情也一目了然,他觉得一切安全,去刷卡拿饮料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饮料听起来是好东西，现在距离上工时间已经没差多少了，他得赶紧拿了饮料回去。
许知言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常，站起来点头做了个噤声手势。
他对客户总是很细心，再次强调不要开口。
齐山仁小心翼翼站起来，跟着许知言一起挪动到饮料机前面。
饮料机背靠落地窗，黄绿色相间的涂装让人感到属舒适，里面只陈列着几瓶灰色铝罐饮料，没有包装，很简陋，搭配上窗外虎视眈眈的怪物，看起来有说不出的诡异感。
许知言弯下腰，看着饮料机按键处的规则小提示。
[欢迎使用饮料机！]
[看到饮料机的你运气超好，饮料机里并不是每天都有饮料的喔！]
[每名员工每次来到食堂，只能免费领取一瓶饮料，相信我，这些没包装的罐子可是好东西。]
[这里刷工作牌→]
[今天的饮料机共有十六瓶饮料，售完为止。]
齐山仁已经捏着工牌准备换饮料了，可许知言却在读到最后一行字的时候抿紧了嘴唇。
十六？
这个数字……
他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几秒钟，表情才慢慢恢复正常。
今天他从传送带上拿下来的人肉块，正好十六块，这会是巧合吗？
但比起数量巧合更让许知言在意的是，此时的饮料机里只剩五瓶饮料，那么剩下的十一瓶是谁拿走的？
就算甘靡和疯狗来过食堂，也不可能在规则限制里拿走这么多。
他在思考的同时，直播间的众人也猜测起来。
【还以为只有玩家能拿走饮料呢。】
【我也，刚走的那几个NPC，明明也听到了广播，但都没有去拿饮料。】
【可能是看不到？饮料机小提示上写了，看到饮料机运气好，那就是说有人看不到吧。】
【但这次被投放到厂区的只有四个玩家吧，其中只有小百万和小杂鱼来了食堂。】
【噗——神特么小杂鱼，楼上你礼貌吗？】
最终，许知言还是什么都没说，伸手刷卡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饮料。
他微微挑眉，望了眼灰色罐子。
看似是铝罐的材质入手微凉，摸起来竟然和履带上传送来的圆球工艺品相似。
见许知言顺利拿到东西，齐山仁心中松了口气，挤到前面，尽量忽视玻璃后的尖锐目光，如法炮制将自己的工牌贴上去。
“咣当！”
灰罐子饮料如期落下。
就在齐山仁半蹲下身子伸手去掏的时候，耳畔响起了许知言急促的警告声。
“放下！”
齐山仁一愣，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迅速松开手，将已经握在手里的饮料丢了回去！
扔完饮料，他回过神来有些疑惑，正打算转头询问就感觉到一只手‘啪’一下搭在了肩膀上。
等等！不对劲！
那只搭在齐山仁肩头的手力量大的惊人，细长的指尖几乎要抠进肉里。
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水分那般僵硬，向后转到一半的脖子也停在原地。
从视野边缘齐山仁看到了一只干枯瘦长布满锈斑的手……
“你回应了。”
他身后的‘许知言’开口了。
齐山仁听着声音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千万不要回应它们的话。]
它们会伪装各种声音……
透明玻璃窗外空空荡荡，什么怪物都没有，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在太阳落山后越发晦暗。
来不及思考什么，齐山仁的眼球缓慢地在眼眶中移动。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咚’的一声，齐山仁跌坐在地上……
在玻璃的倒影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背后。
那密密麻麻的怪物没有消失。
它们不知什么时候进到了食堂里面，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后，冲着玻璃微笑。
瘫坐在怪物群前面，他与砧板上的鱼肉并无区别。
玻璃上倒映出齐山仁恐惧的表情，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眼突出，手上青筋暴起，他显然已经紧张到极限。
生锈的怪物们看到后，笑的更开心了。
下一秒，怪物们移动着将齐山仁围了起来，一只只生着锈斑的枯瘦探向中央，巨大的拉扯感与痛觉传来。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肉骨骼被掏了出来，心肺被怪物拿在手里，轻轻一捏便炸裂开来，齐山仁精神恍惚着，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视野被分成两半，哦，原来是有怪物掏出了他的眼球……
从另一端传来的视野中，齐山仁看着自己被拆分后正在被分食的躯壳。
好痛。
好痛啊……
锈迹像真菌那般在剩余肢体上蔓延开。
他浑浑噩噩地思考，自己死了吗？好像死了，又好像没有。
但令齐山仁意外的是当他的腿上布满锈迹后，那种让他无法忍受的疼痛正在快速消减。
痛……不痛了。
这一刻，他的心中重新燃起希望。
生长！蔓延！
只要布满锈斑就不会痛了。
那些锈迹像是听得到他的心声，开始疯狂扩散起来，痛感进一步降低，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与僵硬。
不舒服，但可以忍受。
就在齐山仁的思想也慢慢僵硬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残碎的躯壳正在发生变化。
空荡的腹腔内出现了艳红的血水，不一会儿，血水猛地升高，开始不断向外溢出，渐渐的，血水淹没了他的躯体，也吞噬着一旁狞笑的怪物们。
“啪——啪——”
巨响过后，整个食堂天旋地转。
……
齐山仁脸颊吃痛，整个脑袋被抽的左右乱晃。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缓缓回过神来，入目是一具洁白骷髅。
“！”
齐山仁下意识想叫，却发现嘴巴打不开完全叫不出声，他的嘴巴被人用胶带封住了！
见到目标人物醒了，小脆骨收了手。
它站起来拍了拍手掌，从口袋里掏出便签纸和笔开始写写画画。
“啪！”
写好的账单便签被贴在了齐山仁胸口，小脆骨开始收拾一旁散落的急救道具。
直到小脆骨收拾完，齐山仁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被救了。
他抬头扫了一圈，发现许知言玻璃角落处一脸凝重，低下头，齐山仁干脆瘫在地上看起写满字的便签纸。
[齐先生，请不要惊慌也不要说话，刚刚您似乎回应了它们的话，所以进入了精神力快速崩塌状态，锈迹已经蔓延过你的小腿了。]
[我使用了数种道具都没能救回来你，这是具体道具样数和价格清单……]
[最后不得已，两瓶特殊饮料道具都用在您身上，谢天谢地，您终于醒了，但特殊道具价格也特殊，希望您能给一个满意的数额，当然，也可以分期，如果你愿意分享刚刚经历的精神世界，还可以打折。]
齐山仁看着七万积分的账单，手都在抖。
天啊，他的会长买他的命才给了十万，许老板的召唤怪物随随便便掏点道具就这么贵！
但肉疼归肉疼，刚刚巨大的精神折磨与难以遗忘的痛苦还回荡在身体上，齐山仁捏着账单好像抓着救命稻草。
而另一边，许知言终于从角落走了回来。
见齐山仁恢复正常，除了虚脱外没什么毛病，他拍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自己则走向了窗口处正在等待着售卖食物的厨师。
[您好，请问您知道玻璃窗外是什么地方吗？刚刚我看到有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走了出去……]
写满问题的纸条给递到了窗口处。
几分钟前，就在齐山仁回应它们的瞬间，玻璃外的怪物影子就消失了，与此同时，许知言也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他看到了一队穿着黑色衣服的人经过了大楼阴影处的小巷，向外走去。
在队伍经过玻璃窗的时候，他在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甘靡，下午还一起打螺丝的临时队友，此时已经混到了新的身份，路过时两人视线交汇，全都沉默不语。
看来分开后对方不再遮遮掩掩，一改装傻充愣的状态，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厨师尖细的声音传了出来。
“穿过厂区食堂小巷，就是外面。”
话音落下，厨师没有回答其余问题，反而将枯瘦的手从窗口中伸了出来，似乎正在讨要着代价，但几秒钟后，它又收回了空空荡荡的手。
许知言蹙眉，还没从甘靡离开厂区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余光扫过，他看到自己的衣摆上出现了锈斑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