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时间是让你思考的……”余玄剑无奈地回道。
关世衡冷着脸,身上的怒意不减，“我知道，可是，师父有什么可思考的？别人欺负了小师弟,我们也要先思考吗？”
余玄剑叹了口气,“我知道，可是大争之世啊……”
“大争之世又怎么了？”关世衡下意识反驳道,随后又突然明白了什么,试探着说道：“师父,你的意思是小师弟也想跟对方竞争？”
“有很大的可能，或者说,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就是互相竞争。”余玄剑感叹一声，随后声音压低,“你忘了吗？一直都是鼓励竞争的……”
“可是，这也是上层的政策，小师弟他……？”关世衡顿了顿，“算了,师父,你觉得我们要如何处理呢？”
余玄剑：……
我要是知道,还跑来和你商量？
一时间,两人对视一眼,陷入沉思。
“既然小师弟也有意与对方竞争,那我们就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当然，作为师兄和师父，我们也要注意小师弟的情绪,在他茫然疲惫的时候及时安抚。”
“这大概就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小师弟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我们只需要站在他背后全力支持，不要拖他的后腿。”沉吟很久，关世衡收起手中的刀，认真地说道。
余玄剑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作为长辈，也不能事事插手，那样小渊肯定会厌烦的。
……
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舒适的觉，清醒的时候荀渊还下意识地蹭了蹭柔软舒适的被子，甚至想要赖在床上，再躺一下。
只是自律勤谨的性格已经刻在了他的骨子里，犹豫了一瞬，荀渊就起床洗漱了。
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余玄剑忍不住赞叹，小渊真是刻苦啊……
原先他还对荀渊如此快的修炼速度感到惊奇和不可思议，甚至忍不住暗暗羡慕这傲人的天资，但是和小渊相处一段时间后，余玄剑反而觉得只有如此成绩才配得上小渊的努力与刻苦。
勤勉也是天赋的一种啊。
“师父！”打理好自己后，荀渊笑着和余玄剑打了声招呼。
“师兄呢？”
寻不到关世衡的身影，荀渊疑惑地开口问道。
“我在这！”端着熬好的白粥，关世衡笑着说道：“刚刚做好早饭，正要叫小渊你起床呢。”
荀渊笑着说道：“师兄，我来帮你。”
吃完饭后，荀渊打坐将饭菜里的养分全部吸收，便拿起一旁的铁剑开始练剑，而余玄剑和关世衡两人则是站在角落里观看，时不时出言指导两句。
看着荀渊渐渐肉感的脸蛋，关世衡一脸满足，传音说道：“师父，你看，我是不是比你更会养小孩子？”
余玄剑抬了抬眼皮，“但是小渊是我捡回来的。”
关世衡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我做的饭菜小渊很喜欢吃。”
余玄剑冷哼一声，“我把小渊捡回来的。”
关世衡咬咬牙低声说道：“咱俩聊不下去了。”
余玄剑瞥了他一眼，“那就别想不可能的事情，这是我徒弟，馋别人徒弟不如自己去收一个！”
关世衡：……
他很想说，师父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话到嘴边转了转，又被关世衡自己给咽了下去。
好吧，他还真有点想把小师弟拐过来做自己徒弟。
也不是馋，主要是他觉得师父不会养，苛待了小师弟。
嗯，真不是馋。
这样想着，荀渊的剑招也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下一秒，随着剑招愈发迅速，剑刃带起凌厉的风，卷起周边的尘土，将荀渊的身影遮掩。
余玄剑和关世衡一齐严肃了神情，心中也跟着有些紧张。
没过多久，风渐渐慢了下来，荀渊舞剑的身影一点点变得清晰。
失败了……
虽然知道修炼的不易，失败更是常有的事，但是关世衡的心中仍有些遗憾。
风停尘歇，关世衡正要开口宽慰，却被余玄剑直接拦下。
视线里，舞剑的身影不仅没停，反而愈发快了……
随后，周边落叶无风而起，顺着凌厉的剑招舞动，剑招流转间带起微不可感的柔风。
成……成了！
荀渊停下手中的动作，笑着说道：“师父，师兄，我学会了！”
关世衡率先开口道：“真棒！”
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荀渊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说道：“我先去整理一下。”
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关世衡笑着说道：“这招确实有些难，小师弟练得时间应该不短……”
余玄剑轻哼一声，“小渊今天刚学。”
关世衡：？
视线放空，关世衡突然想起自己刚刚的想法，怎么办，他真的馋！
到哪里还能再拐一个和小师弟这样的徒弟呢？
……
收拾好自己后，荀渊放下自己练习用的铁剑，小心地拿起齐成宇曾经送给自己的那把灵剑。
该去参加小比了。
心脏跳动的速度微微有些加快，荀渊将手掌附在心口，神情认真，对着手中的灵剑自语道：“一直都拿你练剑，如今也该真正比试比试了。”
“我也想知道，现在的我到底是什么水平。”
自我鼓劲一番，荀渊做好心理准备，转身便要和余玄剑两人告辞。
关世衡身形靠后，微低下头，看起来有些难过。
荀渊正要开口询问，余玄剑抢先说道：“不用管他，是魔修那边的事情。”
“对了，小渊，你现在是要参加小比吗？”
听到余玄剑这么说，荀渊也不好意思再多问，只是认真回道：“是啊。”
余玄剑笑着说道：“那你不用去了，桑楚说，你不需要参加比试。”
荀渊愣了一下，有些迷茫，“为什么？”
余玄剑扬起嘴角，“因为没有弟子愿意成为你的对手。”
荀渊一惊，“我这么不受欢迎的吗？”
余玄剑：？
他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会？他们很喜欢你，但是以你的修为……”
荀渊低下头，有些失落，“太差了吗？比起那些勤勉的天才，我确实浪费了不少时间。”
余玄剑：？？
小渊，你听我说完啊！
无奈的同时，余玄剑也有些感叹，看小渊的表现，就可以看得出来那个天才给小渊的压力有多大……半年练气后期，还觉得自己表现很差。
哎，他们虽然心疼，但是不能出手。
毕竟，这是小渊要走的路。
叹了口气，余玄剑宽慰道：“小渊你已经做得很好啦，你是这届小比的第一名，相应的奖品桑楚都交给我了。”
说着，余玄剑递过一个储物袋，“给，这是你的奖励。”
荀渊接过储物袋，有些复杂地看了眼余玄剑，说道：“是因为师父的身份吗？”
余玄剑愣了一会才明白荀渊的意思，心中又是一阵心疼，那个天才居然把小渊逼得这么没有自信。
“当然不是，这是你应得的。”
见荀渊还是不信，余玄剑继续安抚道：“小渊，可能你比不过某些天才，但是，相信师父，你的第一实至名归，你绝对比大部分弟子要优秀得多。”
所以，要对自己有自信。
抚摸着手中的储物袋，荀渊点点头，说道：“是，我知道了。”
这段时间听那些夸赞听得他都有些飘飘然，居然忘了自己离真正的天才还差得远呢。
自己或许比同届的大部分弟子优秀，但绝对比不过出挑的那几位。
只是，他们为什么不和自己比试呢？是为了感谢自己这段时间为互助会的付出吗？
看了眼手中的储物袋，荀渊沉默了一瞬。
身为天下知的首领，他还真的不缺资源。
有机会还是把这些资源还给他们吧，桑师兄是内门弟子，更有可能是真传弟子，资源不缺，但是其他几人肯定还是缺的。
将这些处理好后，荀渊还是有些失落，收好储物袋，手指在剑柄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可惜，还是没能真正拔出你。
整理好情绪，荀渊抬起头，乖巧地说道：“那我继续练剑了。”
余玄剑既欣慰又心疼地揉了揉荀渊的脑袋，说道：“好。”
哎，成为天才很好，但付出得也要更多，没有谁的成功是只靠天赋的。
……
“程师兄！”
距离小比已经过去几天，荀渊也早已将奖励中的资源分配好，正准备一一送过去，却没想到直接在路上碰到了程子青。
眼睛一亮，荀渊小跑到程子青身边，“程师兄有事吗？”
程子青愣了一下，“没有，我正是来找荀师弟的。”
荀渊有些疑惑，“那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程子青笑着回道：“好”
将程子青带到自己房间，荀渊正想给对方倒杯灵茶，却没想到被对方抢先。
接过对方迅速倒好的灵茶，荀渊下意识喝了一口，茫然地问道：“程师兄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眼底闪过一丝挣扎，这段时间程子青一直都在做相应的准备，自己要投到荀渊手下的消息也早就告诉了亲近的人。
将这些都处理好后，他才来找荀渊，甚至还抢过倒茶的活计，但是，话到嘴边，程子青还是犹豫了。
“荀师弟先说吧……”纠结了一瞬，程子青开口说道。
荀渊抿了抿唇，掏出一个储物袋，里面是他分好的要给程子青的那份资源，当然他还是存着私心地多分给了对方一些。
大师兄送给自己的提升神魂的灵茶也放了一些，毕竟他不缺资源。
而且程子青对他很好，还是自己的朋友。
更何况，他很喜欢程子青的性格，也很佩服他的远大志向，更由衷地期待他能带领散修弟子变得更好。
没有人会讨厌一个坦率认真，正义善良的理想主义者。
“程师兄，这是我送给你的……”犹豫了一下，荀渊还是将还字改为了送字。
尽管他知道这个第一是他们让给自己的，但这毕竟是他们的好意。
资源要还，但也要注意用词。
程子青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追问道：“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话音刚落，这段时间因为投靠的事情而一直在胡思乱想的大脑一瞬间变得清明，一个日期出现在他的脑海。
这是今天的日期，同时……也是他的生日。
视线落在面前的储物袋上，程子青心情复杂，所以……这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
高空中，空灵声音突然响起，一向平淡冷静的语气此时带了点无奈，“还真是凑巧。”
“你选中的人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为什么你还要出手干预呢？”
空灵声音顿了顿，“好歹也是我看好的人，没有成为散修的领头人也就罢了，居然就这么轻易臣服了？”
轻哼一声，祂继续说道：“总要挣扎一番，好歹要证明，我的眼光没错。”
“只是你的小朋友太过优秀了。”
另一个声音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那是当然，他选中的小朋友是最优秀的。
“这是……”顿了顿，程子青强压下喉咙中的哽咽，低下头，垂下眼眸，遮掩住眼中复杂的情绪，“荀师弟特地送给我的吗？”
荀渊点点头，“嗯，程师兄就收下吧。”
弯了弯眼睛，荀渊笑着说道：“都是我特地挑选的，绝对适合程师兄。”
眼眶一热，程子青抹了抹眼角，“谢谢荀师弟。”
见对方没有拿起桌上的储物袋，荀渊以为对方并不打算接受，迟疑了一下，拿起储物袋直接塞到了程子青的怀抱，说道：“程师兄不要推辞。”
下意识地接过储物袋，程子青直接绷不住情绪，泪水簌簌滑落，紧紧握着手中的储物袋，哽咽到说不出话。
他不是荀渊那样二世为人，前世早已活过不少岁月。
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父母早亡，没有依靠，他就自己一个人在修真界底层摸爬滚打，碰到过好人，更遇到过坏人，当然他遇到最多的，还是不好不坏，庸碌无为，浑浑噩噩的底层修士。
见惯了油滑与算计，程子青下意识地也为自己戴上了假面。
受够了苦，也看够了他人受苦，获得过几次奇遇，又侥幸进入天衍剑宗，程子青以为，他有实力也有那个野心去为那些底层散修做些什么。
所以，他学着底层修士的油滑，为自己戴上冰冷沉默的假面，又学着天之骄子的从容自信，脱去假面最后成功成为散修的带头人。
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自己是被选中的那个，心里的那个声音也这么告诉他。
但是他的资质并不出挑，也没有受过良好的培养，所以，为了更好地实现志向，实现心里的那个声音，他必须更加努力。
他学会了隐藏情绪，因为优秀的首领必须喜怒不形于色，学会了理智地评判每一个人的价值，因为优秀的首领要知人善任，将每一个人的价值发挥到最大，也学会了利用他人，因为优秀的首领要做到利益最大化。
为了成为一个优秀的首领，更好地实现自己的志向，他牺牲了很多，变得不像自己。
所以，他和荀渊说的“做朋友”是假话，是在隐藏自己真正的情绪，理智地评判他的价值，然后利用他。
他只是觉得将荀渊立为榜样会让散修弟子们更有动力，这样他的事业才能更进一步。
只是，对方拿“造神”这个词拒绝了，他知道荀渊说得有道理。
成为榜样，成为神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但是，这对他的志向是有用的，所以，对方的意愿没有意义。
他选择接近荀渊，试着和他成为朋友，希望对方最后会同意的。
为了这个志向，他牺牲了很多人，也牺牲了自己。
忘了自己，也忘了自己的生日。最后，居然是这个他想利用，一直拿“朋友”当做利用的头衔的荀师弟替他找回了生日。
当然，也替他找回了自己。
果然，他不行的。
他还是想投靠荀师弟，成为他的下属，却不再想将这份事业交给他了。
荀师弟应该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理想，而不是替自己实现志向。
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心声终于散去，程子青这才真正感觉到轻松。
责任散去了，枷锁也消失了，他一直都没有那么伟大，这份志向很好，只是不适合他。
“程师兄？”
泪眼婆娑，程子青将视线投向声音来源处，一道模糊得只能看清身形的身影映入眼帘。
泪水渐渐止住，眼前的身影一点点变得清晰，望着荀渊担忧的神情，程子青突然扬起嘴角，笑得阳光又温柔。
他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志向了。
……
望着程子青先是大哭，随后又看着自己大笑，荀渊：……
完了完了，他不会把程师兄整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