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北拉着江之恩讲话,将太后完全抛在了脑后。
江之恩看他紧张,心尖颤动,强装镇定的说,“臣今日右眼一直在跳,总觉得心慌意乱,便想着早点进宫来……”
杜北已经检查过,确定他没有受伤,便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今日下朝之后,回到延福宫,到处都是冰冷的,朕让人点炭盆,内侍却说太后不许朕用炭,朕只得来福宁宫暖和一下。”
江之恩对着太后怒目而视,“外面下着大雪,不让点炭盆怎么行?!太后竟敢如此搓磨陛下,简直歹毒!”
太后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唾骂她,额角都有青筋暴起,“够了!”
她坐着,修长的脖子直挺挺的,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傲慢来,“陛下,你闹也闹够了,适可而止吧。”不屑又自信的瞥了一眼刘宜春等侍卫,“陛下,治国不是过家家,拉拢几个世家子弟就想夺权,未免太过天真。”
杜北等着她的后手,不过,他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紫英,还不动手?”太后一副已经胜卷在握的模样,朝着外面喊了一声。
“……”
一片寂静之后,太后皱了一下眉,又一次唤人,“紫英?!”
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太后有些坐不住了,“杜子建,你要看着本宫被杀不成?他杀了我,下一个就是你!”
“……”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捕蝉的不是螳螂呢?黄雀也早就在捕蝉者的捕猎名单之中,自顾不暇。
杜北好心好意的告诉她,“如果你是打算让燕王来救你,那你可能等不到了,他们一家已经在地下团聚一堂,说不定这会儿正在被皇爷爷放在油锅里炸呢。”
真宗皇帝喜欢用酷刑,对乱臣贼子尤其的狠毒,原主后期对待俘虏都没有他爷爷真宗来的狠,只是真宗时期辽人和金人都不安分,若真宗不狠一点,大夏早就被辽金生吞活剥了。
张乐天等三朝元老,之所以很快的对杜北表示忠心,一来杜北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名正言顺。二来杜北表现出来的聪慧果断和狠辣,有当年真宗皇帝的五分真传。三来他们也都知道杜承南身子骨太弱,恐命不久矣。
若是杜北一直当个傀儡,没有展露出半分做帝王的才能,那杜承南死后,这帮老臣心灰意冷一段时间,也许会起别的心思。
但现在杜北表现出来了他的才能,以及这么多年在太后、燕王眼皮子底下生存还成才了,这是多么的天赋异禀?
“你杀了燕王?”太后这回才是真的慌了,反而表面上更加镇定自若,高昂的脖子,像是从容赴死的天鹅。
“不是哦。”杜北微笑着,“燕王犯上作乱,意图谋逆,已经被御林军诛杀。”
太后不相信,若真是如此,她也还能翻身,京畿大营还有三万人马,只要她传信出去...
“陛下,反贼已经全部清理干净,镇国公和沈将军正在外面待命。”神出鬼没的阿福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嗯,刘统领,这里交给你。”
笑眯眯的刘宜春接下了这个差事,“多谢陛下。”他说的都是真话,而且来了福宁宫,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替他父亲报当年的□□之仇。
这话他不能说,因为世间男女之事,大家只会觉得是女人吃亏,但身为男子,就没有贞洁和操守可言了吗?
尤其是,太后当年不仅仅是设计了一夜情那么简单,她还摧毁了刘献的信念,摧毁了刘献对仁皇帝的忠诚。
刘献学问做的极好,对自己的要求也极为严格,这些年都不能释怀,即使有妻儿在,可他内心依然十分痛苦,他总觉得自己愧对于仁皇帝。
虽然避回彭城,他还是默默的关注着小皇帝,刘宜春就是在他父亲的口中听到皇帝逐渐长大,受父亲的影响,他天然的就对小皇帝有一份忠心。
皇帝派人到刘家去的时候,刘宜春得知了父亲躲在彭城的真相,毫不犹豫的进了宫,化名崔易安,做了一个普通的御林军,他一直在彭城长大,和那些自幼在京城长大的世家子并不认识,这一步也很顺利。
然后是摸清御林军之中哪些是太后的人,这个对于他来说也不难,毕竟他的长相综合了爹娘的优势,漂亮、精致,看着又软乎,再加上会来事,嘴巴紧,没多久就和一众年轻不经事的御林军混熟了。
八卦、秘密,甚至是心里话,都在他高超的谈话技巧之中被套了出来,分辨出太后的人也很顺利的完成。
随后,他因为长相出挑,被皇帝选中,和一些中立派的世家子一起送来福宁宫做侍卫,太后本身就是个贪欢之人,一时半会儿能忍得住不对他们下手,但总要见一见,一来二去的,真面目就在他的帮助下被大家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一个欲壑难填的老妖婆。
太后可能没发现,世家对于她的态度更加恶劣了。
杜北也更加得世家的心。
大夏是君王和世家共治天下的,是死死的捆绑在一起的,是无法分割的,理由非常简单,如今的大夏,六成以上的土地都掌握在世家手中。
而剩下四成,还有一半在其余的地主、富绅手中,两成在百姓手中,还都是偏远地区。
而皇族,也是世家之一。
只不过,皇族凋零,身为世家的杜家,已经名存实亡了。
这种国家治理方式,肯定是不利于国家发展的,大夏的灭亡是迟早的事。除非,有人力挽狂澜,把土地从世家手中抢回来,分到百姓手里。
但这个难度等级,比地狱等级还要难。
杜北就,愉快的决定撂挑子了。
他决定,把皇帝变成国家的吉祥物,由世家家主担任内阁大臣,以投票的方式来决定治理方案,不过具体的细则他还在完善,适合星际的,不一定就适合封建落后的小农经济时代。
杜北和江之恩从福宁宫的正殿出来,镇国公和京畿大营的沈将军都在,两人身上穿着铠甲,手中持着武器,血迹也没来得及清理。
“参加陛下。”拱手弯腰行礼。
“嗯,起。”杜北一抬手,“辛苦二位,现在情况如何?”
“京畿大营之中,轻伤两千人、重伤四百余人、死亡一百三十三人,其中有两个是成国公的孙子,一人是罪臣杜子建的儿子,七人是将领。”沈将军先回禀,这一次要不是陛下英明,他都没想到京畿大营居然在他眼皮底下一分为二,各奉其主了。
这让他十分生气,作为京畿大营的统帅,这是他的失职,他必须将功赎罪才行!
“沈将军说的是,臣和沈将军配合,已经将宫中谋反的反贼一一诛杀。”镇国公这次并没有动他在城外驻守的大军,不然到时候也说不清楚,而且沈将军也确实有几分本事在,这点小乱子,不需要那么多兵马。
杜北又表扬了两人一番,让阿福抓紧时间清理宫中,明日一定要恢复秩序。
就拉着江之恩回到了延福宫,这次延福宫里点好了最好的无烟碳,温暖的热气一进门便扑了两人一脸。
“陛下,臣...莽撞了。”江之恩看到父亲也在,宫中到处都有巡视的御林军,就知道陛下早就都安排好了,哪里用得着他这样赶来。
杜北拉着他坐下,“你是如何发现的?”
江之恩挣了一下,没挣开,“往日臣来的晚,陛下都会让人去宫门口迎接,今日一早心里慌是真的,但等到了时辰进宫,宫门有御林军严阵把守,就觉得不对了。”
“你会怪朕没告诉你吗?”杜北一直盯着他看,似乎想要确认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江之恩摇摇头,“陛下心中肯定有万全之策,不告诉臣是对的。”
只是,他还是觉得有点难过,是他不值得被陛下信任吗?
杜北看的出来,原本想要再挑一个合适的时机,这会儿却只能先说了,他不想让江之恩有一点点的难过。
“并非是不信任你,只是,于我而言,我希望你不会遇到一丁点的危险,哪怕我觉得危险可控,我觉得九成以上不会失败,但我依然希望,你是在十成十的安全之中。”
杜北拉起江之恩的手,“我心悦你,之恩,你可知?”
江之恩刷的一下抽回手,“我、我,臣是男子!陛下不可胡说!”
杜北很冷静的看着他,“我当然知道你是男子,也从未看轻你,或臆想你是女子,我只是,心悦你,只是你,无关男女,是你就好。”
脑海里像是经历着一场海啸,江之恩猛的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外跑。
杜北去追,但江之恩跑的太快,像是发现了捕猎者的小鹿,一阵风似的跑远了,没影了。
杜北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该说是江之恩胆子太小吗?
竟然被吓的慌不择路,看他跑的方向,也不是出宫的方向,倒像是往藏书阁的方向去了,便又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