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加油……何意?是不合口味吗?”沈知鹤抬头疑惑的问。
应宁一时哑然。
正在挟菜的青叶垂头,遮掩住眼底微不可察的笑意。
沈知鹤倒是一本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桌子上的食物:“确实是清淡了些,只是清晨脾胃空空,吃的太过油腻容易伤身。”
“嗯,阿鹤说的对,以后还是按这个来吧,是我一时失言了。”应宁只能打个哈哈顺过去,加油确实不太好解释呢。
两个人用完早膳,就收拾收拾,带了侍人往另一个院子去给姐姐,姐夫请安。
倒不是规矩有多么严苛,毕竟云诏府所在之地天高皇帝远,这里民风彪悍的很。只是母亲,父亲常年不在家,应宁和姐姐应文雪感情深厚,和姐夫阮朔也很亲近,便养成了这个习惯。
她们到应文雪的院子时,果然姐夫的贴身侍人丹竹早早在门口翘首等待了。
远远看见应宁,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二小姐来了!”
说着话就迎了上来行礼:“二小姐,二少主夫,世女,世君早早等着了。”
他是个性子爽朗活泼的,带着笑将应宁一行人迎了进去,正屋里的妻夫两个却还在吃朝食。
看见新婚妻夫两个进来行礼请安,正在用膳的女子含笑看了一眼沈知鹤,然后将亲近又温和的目光落在了应宁身上,调侃笑道:“这近一个月,可算是你最守规矩最安分的一个月了。”
她穿着紫色裙衫,美貌温柔,是个十分端庄大气,富贵明艳的美人,看应宁的目光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她就是应宁的同母异父的姐姐,也是长乐亲王府未来的继承人,世女应文雪了。
大约是妻夫相的缘故,她的世君阮朔也是一个贵气优雅的男子,妻夫两个磁场十分和谐。
听见应文雪对应宁的调侃,他也笑着打趣附和:“这是因为取了一个贤夫,连带着阿宁都上进了。”
“贤夫”沈知鹤微微垂头,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应宁就脸皮厚多了,她隔着长衫带着沈知鹤的手坐下来,伸手就讨赏:“既然表现好,那姐姐姐夫应该好好奖励一下我们呀!”
虽然新婚一个月,但这样的场面以前还没经历过,沈知鹤万万没想到她讨赏的手如此熟练,行动比脑子更快的阻拦她的手就僵在半路,一双好看的眼睛都瞪圆了。
“你看你把妹夫吓得!”阮朔拍了一下应宁讨赏的手,瞋了一眼,然后向后面招了招手,丹竹就捧了一个匣子上来递给他。
阮朔接过刻着缠枝花纹的匣子,然后半打开匣子,推到了应宁和沈知鹤面前:“喏,给你们两个准备的。”
沈知鹤抬眼一看,就看见了半打开的匣子露出的一张纸,半遮半掩露出来的两个字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地契”
讨赏原来如此简单!?
他目光快速过了一下几个人。
应文雪妻夫如常笑着,甚至阮朔推过匣子来以后,就已经再吃饭了,甚至没有多交代一下,仿佛随手递出的只是一个铜板。
至于应宁,她也一副很寻常的样子,将匣子一合,然后塞进沈知鹤怀里:“阿鹤,收好!”
出身于清贫的寒门文官家庭的沈知鹤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他暗自惊叹。妻主的私产丰厚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更让人敬佩的还是应文雪妻夫,太大气了!品德太好了!
沈知鹤甚至产生了一点羞愧心理,“贤夫”他受之有愧,他更应该督促应宁上进一些的,让人提起应宁来应该想起的都是优点,而不是一个隐形的,声名平庸甚至毫无印象的长乐亲王府二小姐。
以至于下面应宁和应文雪具体谈了些什么他也没有注意听。
等到两个人请安完毕,离开回自己小院的路上他才回过神来,懊恼道:“姐姐,姐夫太大气了,都把我震懵了,带来的荷包都忘了给姐夫。”
这是昨日两人笑谈时说起的荷包。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有些为难:“这荷包,会不会太拿不出手了?”
姐姐,姐夫随手一个地契,她们却回礼一个荷包,属实是脸皮厚了。
他脸上为难又不好意思的神色杂糅,倒是褪了一些平时刻意端着成熟和温柔面具。现在抿着唇显得两颊鼓鼓的微红,眉头微皱,是是十六七岁少年人特有的稚气青涩和生动活泼,十分可爱。
应宁没控制住自己的手,伸手戳了戳他红润的面颊笑道:“谁不知道京都沈知鹤绣工一绝?哪里拿不出手了!”
沈知鹤却被她戳脸颊的动作惊住了,他整个人仿佛被施了定身术。站在原地,目光惊愕羞恼,像忽然被烫熟的小虾,从头到脚,都红遍了。
“妻……妻主!”他声音里甚至还带着颤音,十分不可置信的样子。
“光天化日之下,怎可……怎可如此轻浮!”
身后跟着的沉墨和沉书也十分不可置信,目光惊愕的望着应宁。
应宁望着自己的手,忍不住反思,轻……轻浮了吗?
新婚燕尔,沈知鹤一向是规矩优雅的,一看就是京城规矩严苛教养出来的很优秀的世家公子,而且两个人婚前并不认识,新婚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这导致两个人的相处基调基本定下了。
白日里相处很正经,肢体接触也十分克制,他们会亲近的说话,沈知鹤也会亲近的给她穿衣束发,但是更亲昵的动作就不会有了。两个人都在互相熟悉,互相尊重。
夜里也是偶尔闲话两句,一个试探的小动作,然后就可以顺其自然的亲近。
今日这个动作,大约是沈知鹤心情太好,又过于震惊之下褪去了距离感,让应宁忍不住放肆越矩了。
相对的,确实……轻浮了一点!?
可是……在这个一结婚基本一辈子的时代?真的要永远跟自己的枕边人如此规矩,如此相敬如宾吗?
应宁皱眉,反思自己的婚姻关系。
她并不是一个脸皮薄的人,因此看了一眼面色通红的沈知鹤,又看了看自己手,忽然改戳为捏,又碰了碰他的脸颊:“妻夫之间,亲昵一些也无妨。”
沈知鹤的脸更红了,应宁仿佛能看见他头顶蒸腾而上的热气,整个人仿佛下一刻就要炸开,或者猛的蹦开,但刻在骨子里的规矩还是让他乖乖巧巧的站在原地,呆怔怔的。
应宁不敢继续逗了,她适可而止。
“好啦,你们先回去,我出去一趟,晚上回来用膳。”
她看向两个惊讶的侍人:“好好护送你们主夫回去。”
沉墨和沉书一个机灵醒过神来,福身行礼,脸也红了:“是。”
应宁便负手出了内院。
等她走远了,两个侍人才红着脸起身,他们面面相觑一眼,又看了看自家被定住的主夫,最后遥遥看了一眼小路,神色仍然有些复杂。
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妻夫相处方式,原来在主家时,家里的夫人和夫郎相处都是隔着半个人距离的,十分和气,今日的距离,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于是只能上前,试探性的看向自家主夫,喊出了未嫁人时的称呼:“公子?”
沈知鹤呆呆回过头来,大约是熟悉的人让他找回了安全感,他因震惊而离家出走的神智渐渐回归,只是仍然是心慌意乱,口干舌燥的。
而且面对自己亲近的贴身侍人时,他回忆起之前让人羞恼的一幕,想起他们是旁观者者,成倍的羞窘就完全包裹了他。
他只觉得脸更红了,口更渴了,就连一向康健的身体似乎也有些不好,心怦怦的乱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沈知鹤咬牙,他想说点什么评判应宁的行为,但想起应宁说的妻夫之间,忽然又闷闷的没了说辞。他虽然没见过白日这样亲密的妻夫,但是事实如此,他们是妻夫,不是陌生男女,比这更亲密的夜里也都做过了。
重点是,另一个当事人已经挥挥衣袖,走的无踪无影了!
沈知鹤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仿佛是吵架吵输了,回家以后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的气闷。不过幸好这些年的养气功夫也不算完全白练。
他深深吸口气,往回自己小院的路上走了。
沉墨和沉书不敢多言,默默垂头跟上。
回到院子主屋时,就见青叶正将正屋里应宁安置的小书架上的书拿出来摊开晒。
前些日子下了一阵雨,南方的屋子里总是有些闷热潮湿的,今日倒是天气晴好,很适合做这样的事。
他弯着腰,十分细致认真的抚平每一个页脚,眉目沉静的样子很是吸引人。
听到脚步声,他略略抬头,然后行礼:”主夫。”
沈知鹤忽然就顿住脚,看了看摊开的一大摞书本。
都是些奇探轶事,缠绵悱恻的风流韵事之类的话本。
他目光又落在青叶脸上,忽然有些古怪。
有点原来如此,也有一些好奇探究,还有些微妙的自己都不分明情绪。
“你觉得,妻主是个怎样的人?”他仿佛是斟酌,又像是突然好奇的问。
青叶讶异的抬眼看他,这个主夫,他家小姐明媒正娶的新夫郎。
他做的是察言观色的事,因此很轻易的就发现了沈知鹤脸上复杂的神情,还有脸上未退的潮红。
他不免推测这潮红的来源,也推测沈知鹤为何而起的探索欲和好奇心,于是喉咙忽然就有些干涩。
应宁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垂了垂眼准备措辞。
沈知鹤却又觉得自己的问题问的突兀和莫名其妙,于是不等他回答,说了一句“算了”抬脚走了。
新婚一个月和之前了解的讯息,已经足够沈知鹤描述他的妻主应宁了。
外界眼里的应宁,身份显贵,是长乐亲王的小女儿,皇宫里那位嫡亲的小侄女,虽然身份高贵,备受宠爱。
但是她太平庸了,除了一张脸十分惊艳以外,平庸到年青一代的俊杰里,毫不起眼,琴棋书画,文治武功,她都平平无奇。甚至因为这位酷爱游历,连脸也是不容易记住的。
以至于提起她来,大家都要努力想一想,然后说一句:“哦,是她。”
但也仅止于此了,尤其是她有一位足够优秀的姐姐的时候,大家只记得她的姐姐应文雪,却很难能够记住她。
千里迢迢嫁过来已经一个月了,沈知鹤确实也没发现她哪方面特别突出。
平日里似乎也没什么正经差事,懒洋洋的,捧着话本,偶尔就能消磨一个日间。当然,也好像没有别的恶习。
一切都像外人对她评价,平平无奇,毫无存在感。
今日,应宁是第一次打破他的认知,除了平平无奇以外,她还有些……有些不知羞!
他想到这里,忽然又觉得脸有些发烫。只能轻啐一声,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静”字。
“沉墨,等墨干了悬挂起来!”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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