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雨一直缠缠绵绵下到了天光微亮。应宁也是那时候发现身旁的人起热的。
她睁开眼睛,就见青叶潮红着脸,嘴唇干裂,闭着眼蜷缩在她怀里,眉间不舒服的皱着。
应宁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的厉害。
她拍拍青叶的肩膀:“青叶,青叶,醒醒。”
青叶迷迷糊糊的睁眼,看清是她,眸子和软下来,他又下意识的看一眼天色道:“小姐,是到时辰了吗?”
声音是绵软嘶哑的。
他撑手坐起来,感觉有些奇怪的头重脚轻和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冷,就拍拍额头道:“天气似乎冷的厉害,我这就起来为小姐更衣,多加一件薄袄吧。”
天气其实并不冷,只是有些凉,明明是青叶因为发烧才感觉浑身发冷,但他显然没有意识到。
他这完全没感受到自身异样的样子让应宁又好气又好笑:“小姐我是那么苛刻的人?”
“你起烧了,起来裹好被子先喝点热水,我去给你叫府医。”
应宁将被子往他身上一卷,青叶才迟钝道:“起烧了?”
他话落就以迅疾的姿势在床上后退了退,退完才觉得有些使不上力,喉咙也疼的厉害。
不过他这利落的动作属实让应宁一愣:“你做什么?”
青叶伸手捂住口鼻,闷闷道:“小姐离我远点吧,别过了病气。”
应宁又熨帖又无奈:“那一晚上都抱着睡呢,要过早过了。”
“啊!那……小姐没事吧?”他担忧的厉害。
应宁摇摇头,不理他了,自己穿上衣衫,圾拉着鞋子拉开门喊了一个侍女过来吩咐:“去准备些热水来,然后去请府医。”
侍女利落应声,很快就让人提着热水过来。
应宁给青叶倒了一杯:“喝一点,先润润嗓子。”
青叶已经在穿衣裳了,虽然身体很不舒服,他还是坚持下床来:“规矩不能破,这内院是主夫管着的,主夫性子和善,青叶不能给主夫添难题。”
当然,还有一层顾虑他没说。
昨夜才让沈知鹤撞见了那一幕,要是心眼小点的已经是狐狸精,主夫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沈知鹤无疑很大度,但是若是第二日恃宠生娇,在主子的榻上请医看病,连侍夫都不是的青叶明显在破坏规矩,在挑衅主夫的权威,也会被人理解成为炫耀或者奴大欺主。
这院子里上上下下可都看着呢。
应宁显然也是明白的,破坏规矩,沈知鹤会被挑衅,青叶拔尖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于是也没强制的阻止他。
府医来的很快,给青叶把脉以后很快开了方子,说道:“这是风寒入体,应当是昨日乍然受凉了,喝几顿药就好了。”
她对青叶很有些客气,这可是小姐的第一个人,又一直伶俐可心,说不上以后地位就变了呢。
看完以后府医又给应宁请了个平安脉,毕竟昨夜两人一起过夜,担忧过了病气,只是府医探过以后很快放了心:“小姐身子康健,没有问题,到时候喝点防治汤药的就好。”
她说着去一边写方子,应宁就看向一直盯着这边,一脸担忧的青叶道:“现在放心了吧!”
青叶一直拿帕子挡住口鼻,笑了一下:“放心了,不过在我病好之前,小姐还是远着我一些。”
应宁无奈:“早知现在,昨夜为什么要一个人在门口等?”
昨夜她送沈知鹤回来前院,就见青叶一个人站在台阶上,衣裳单薄,茕茕孑立。
大约是在沈知鹤那里失望,情绪有些不好,她没拿灯笼,也没带侍人,青叶也就没有发现,一个人守望着进内院的垂花门。
那一刻,她想起离开前青叶说的话,心里温暖,也柔软。
她在暗处站了一会儿,往外走时故意加重了脚步声,青叶大约是听见了,想退回屋子里,但是被应宁喊住了
他难得有些诧异:“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明显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
青叶的风寒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冷到的。
青叶明显理亏,垂下头捧着杯子喝热水,没有说话。
她们这边在说话,外面通传世女院那边的丹竹求见。
应宁就让了进来,丹竹进来,照例笑吟吟的和应宁见过礼,问候了沈知鹤,然后看见青叶生病了,又关心了两句,才说起正事。
原来是长乐亲王和王君的家书到了,这也就是应宁的生身母亲和父亲了,书信有专门给应宁的,丹竹就是过来送书信的。除了书信,也是世女应文雪想要寻应宁说些事,请她去应文雪的书房。
应宁颔首,回首看青叶,青叶就笑道:“我正好回去喝了药睡下。”
应宁不在,除了暖床,他是不能睡应宁的屋子的。
应宁就点点头:“你睡一觉,我回来再过去看你。”
青叶想拒绝,却已经不好开口了,应宁已经接过丹竹手里的信看起来。还惹得丹竹悄悄朝他调侃的眨了眨眼。
青叶心里有点甜,又有点燥,就安静下来。
长乐亲王是当今天子的亲妹妹,当今登基以后,因为云诏这边形式复杂,常有叛乱,就将自己妹妹封王时分封在这里,以期平复叛乱,治理云诏。
不过这个封地不是传给后代继承的,如果后代袭承王爵,封地和享有的权利都会被朝廷收回。
当朝对封地分封也十分严苛,除了与皇帝极其亲厚者,都不会有封地,长乐亲王也是近两代皇室中,唯一有封地的亲王。
后来云诏确实稳定许多,亲妹妹又有了两个康健的女儿,当今甚是欢喜,觉得长乐亲王有才干,有福气,长乐亲王就又被当今天子派遣到了北方。
北方邻国是由多部落组成的。他们兵马强盛,内政却十分混乱,当权者三五年内能换好几个,常有滋扰边境之举,长乐亲王善武,就是被派遣过去镇守边疆的。
只是掌了兵权以后,规矩束缚就多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诏不可随意离开北地,因此,应宁成亲,两位长辈也是没能参加的。
这封家书就是简单表达了一下长辈的遗憾,然后问候了沈知鹤,说给了沈知鹤几件见面礼,让应宁同沈知鹤解释解释,最后谈起对应宁以后规划的建议,又略说了些北地的风光景物和生活。
应宁大概看了一眼,就知道应文雪寻她做什么了。
她收好信,同丹竹道:“走吧,现在过去。”
她们出门,正好看见府医将房子交给侍女去抓药,看见应宁出来,府医目光一亮,然后就变得有些欲言又止,看了看丹竹垂下头来。
应宁想了想,将府医招过来,丹竹也是个机灵的,默默往后退远了些,确保自己听不到。
“有什么你说吧。”应宁道。
结果府医还是有些犹犹豫豫的,她抬头看应宁,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道:“是有些关于青叶管事的事情同小姐讲。”
青叶之前替应宁打理生活琐事,府里很多人都尊称一声青叶管事的。
府医也是因为这个看出应宁对青叶的信重,才贸然开口说话,也是想给青叶卖个好。
“行,你就说吧。”应宁看她磨磨唧唧,犹犹豫豫的,都有些担心起来,难道青叶得了什么重病?
“是老妇观青叶管事的脉象,青叶管事的应当是受了惊,又多思多虑情绪起伏过大才让风寒入了体。”
应宁垂眸,一瞬间就想清楚了原因:“我知道了。”
府医又犹豫了一下:“还有一点……”
这回她更吞吞吐吐了,直到应宁疑惑的目光投过来,她才豁出去一般低声快速道:“青叶公子毕竟年纪不大,也是需要适当疏解的,不然也对身子不好,小姐可以放纵些性子。”
话落,她快速告退,低着头匆匆走了,深怕慢走一步,就被应宁扣留在这里。
其实府医也是有一些疑惑的,因为这方面女子都很放纵且精力旺盛,应宁又不是侍夫满园,按理说身边侍人不至于如此,有一瞬间她都怀疑应宁是否是不行了。
应宁留在原地,恍若被雷劈了一般,脸上颜色可以说是精彩纷呈。
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身边侍人的病情,被大夫叮嘱可以放纵一些,不应该是节制吗?
她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唤了丹竹往世女院去。
到了那边,阮朔告诉她长乐亲王送回来给她们的东西已经送过去了,又关心了一下沈知鹤,才让应宁去书房。
书房里的应文雪在读书,这是她父亲家的习惯。
应文雪的父亲出生在一个文官家庭,书香氛围浓郁,家族中人才辈出,她的祖母现在还在京城任太傅,姑母也是一地知府,十分显赫昌盛。
早些年,应文雪的父亲过世后,她的祖母姑母担心长乐亲王不会照管女儿,也心疼她小小年纪丧父,还把应文雪接回京城,亲自教养,这些习惯就是在京城培养出来的。
她的学识一系也出自父亲的家族。
看见应宁过来,应文雪明显很高兴,不过她还是专心读完了手中的圣贤文章,才过来和应宁说话。
“母亲的家书你收到了吧。”
应宁点点头。
应文雪就接着道:“那你是什么打算,想通了吗?”
她说着有些嗔怪:“因为这件事,你说你有几日没正经搭理过姐姐了?阿宁?”
应宁把玩着腰上的玉珠串子:“还是原来那个打算,我自己会写信同母亲说明的。”
应文雪无奈,语重心长的道:“阿宁,不是姐姐非逼着你去做点什么,受苦受累的,按照我们姐妹两个的感情,姐姐也可以养你一辈子,只是你长大了,总要做点什么,立身安家,外面那些人就不会……”
她显然听说过外界对应宁的印象,很有些一言难尽:“姐姐总是盼着你好好的。母亲父亲也操心着你。”
应宁点点头:“我知道姐姐的意思,只是确实不想掺和进这些事里了。”
她隐隐叹了口气:“我也思考过了,这个也不适合我,前几年云诏不是兴办了不少书院吗?不如我去书院里,科举先生当不了,做个教棋的先生还是可以的。”
她愿意去做,应文雪已经很高兴了,不涉政事就不涉政事吧。
以前应宁读书平平,在棋方面还有些灵性,母亲就送她去拜师学棋了,师长也是一个大家,来做一个棋先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不过提到这个事,应文雪就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打探你师兄的事,有线索了吗?”
闻言,应宁晃了晃神,眼前快速出现一个英姿飒爽的高马尾少年,他身着红衣,几乎烫了她的眼。
应宁垂下头,声音有些哑:“没有。”
“哦。”应文雪明显察觉她情绪不对,她也还记的当时应宁师长家出事时她苍白的模样,遂很快转了话题:“你去当棋先生也好,安安稳稳的。”
应宁听她口气又有些不对,于是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应文雪明显有些忿忿:“与我们相邻的合安府,出现了叛乱和起义。有一支已经在云诏边上活动了。”
她说着恨声道:“乱臣贼子!朝廷难道还对他们不够好吗?”
应宁沉默。
又听见应文雪道:“我真恨不得披甲执锐,将这些乱臣贼子通通斩首。”
她说着看向应宁:“是吧,阿宁?”
应宁笑了一下:“姐姐,我不懂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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