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去见了仲守,没想到仲守给她带来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小姐,昨夜围捕的叛军的行动,失败了!”
应宁奇怪:“失败?”
只是一支三五十人的小队罢了,不成规模,甚至队伍松散,说起来只是一个草台班子。
而这边呢,当地守备军,自己的地盘,有地利,有人和,还有详细位置,就这样,失败了?
仲守也是苦笑了一声,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和荒唐:“就是如此。”
这就很有意思了,应宁道:“你详细说说。”
“说起来这事还和世女有关系。世女提前知道了这群反贼的消息,带着人骑着快马就来了,势要亲手捉拿这群贼人。明昭城的守备军接到消息顾忌重重,就一直等着,结果这期间这支队伍一直迁移,等到世女过来捉拿在手,才发现一群人中重要的人物早就金蝉脱壳离开了。留下的人都是刺头弃子,对事情说不出个所以然。”
应宁揉了揉太阳穴:“守备军完全没察觉?”
“开始没发现,后面时间长了,也不是完全没怀疑,但是犹犹豫豫,不想抢功。”
“这消息还是特意瞒着我们的,是世女气的狠了,那边劝不住,才来给我们报信的,想让您过去劝劝。”仲守垂下头道。
不然也不会今早才收到消息。
应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情绪,才符合眼下的场面。
她的手紧紧握拳,锤在桌子上,半响才松开,嘴边溢出一丝冷笑:“呵!”
“劝人?就说我被吓病了,下不来床!”
仲守垂首:“是。”
不过冷静下来,想起这群反贼,应宁反而笑了:“这群人也挺有意思。”
行事奇奇怪怪,甚至称得上莫名其妙,但是偏偏达成了让应文雪颜面尽失的目的。
比如在王爹爹的事情上,在应文雪的收到消息突然出现上,在守备军面前大摇大摆金蝉脱壳的行为上。
如果说这一切是巧合,那这一切真是巧的离谱,反贼的运气也好的飞起。
可偏偏应宁不信巧合。
她观察她们的行事,甚至觉得她们做的不像是反贼的事儿,一切行事都更像是在耍人玩,还很游刃有余的样子。
应宁甚至大胆的猜测一下,这群人里有人对长乐亲王府了解的透彻,才把一群人的心理揣摩的透透的。
她们知道应宁不会插手这件事,了解应文雪的性格,她们对人心也能琢磨,能揣测明昭官员心理上对应文雪的奉承讨好。
所以,毫不费力的达成目标,将应文雪的脸打的啪啪作响。
真是,很有意思的一群人啊!
她来了兴趣:“仲守,重新把这群人给我查查,尤其是这次金蝉脱壳跑了的人。”
仲守应是。
应宁突发奇想,支着下巴问仲守:“你说,她们会不会现在正在某个地方遥望明昭城,取笑我们都是一群傻子?被她们耍的团团转?”
仲守无奈:“会吧。”
应宁就笑出来。
明昭城外。
小道上,一行人粗衣布衫,手里掂着银子遥遥回看明昭城。
其中一个瘦猴儿一样的女子喜滋滋笑道:“果然还是马儿值钱,这一匹马就能换这么多银子呢,我这一辈子都没摸过银锭呢。”
她说着张嘴就往银锭上咬了一口。
“嘭!”她的后脑勺立马被敲了一下。
“没见识的,这只是马儿值钱吗?普通的马能换来这么多银子?明明是长乐亲王府的马儿和马车值钱!。”
“对对对,我拉去卖的时候,人家还说是什么上好的木料呢,那马儿也精神的很,要是不好带走,我就想带回去当坐骑了,以后我当个将军,这匹马儿就是个将军马。”
一群人嘻嘻哈哈,洋洋得意。
“这长乐亲王府的那个世女恐怕要气死了吧!”
“说不定就连那个二小姐也被我们吓死了!”
“不不不,我觉得说不定是那个京城的新夫郎先被忠仆□□毒死!”
“说起那个忠仆,嘿嘿,没想到王府的一个侍人年老珠黄了也比外面的男人齐整鲜嫩。不知府里的京城来的夫郎又是何等模样,若是昨日……”瘦猴儿样的女人垂涎欲滴道。
“嘭!”这回是地上随手抓起的土坷垃,毫不犹豫的砸在了她的脑袋上,力道不轻,让她的脑袋几乎是嗡嗡作响,土坷垃也碎的灰尘四起。
“谁?”她狠厉转头,眼里有了凶光和杀气。
这些日子逐渐见血的经历,让她们也在做着本质上的蜕变。
就是等她回过头去,这些日子锻炼出来的凶厉和杀气一下子消失不见,甚至整个人都瑟缩了一下:“军……军师。”
砸她的是小土丘上单脚支地随意坐着的一个女子。
她只高高竖起一个马尾,穿着一身粗麻布衣,身影瘦削的厉害。明明面容平平无奇,但是一双黑亮的凤眼却生的极为漂亮。
冷冷睨过来一眼,威严和冷厉就倾泻而出,吓得原地比他身形高大了一倍不止的粗壮女人们噤了声。
“我说过,在我面前嘴巴放干净点。”她冷冷清清道,声音清脆,却有些雌雄莫辨。
几个女人的脑袋垂的更低了一些。
“觉得自己戏耍了长乐亲王府的世女,了不起了,洋洋得意了?”她冷笑一声。
几个人的脑袋垂的都快贴着胸口了,其中一个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道:“都是,军师算……算无遗策……让皇室的草包……”
“嘭”又是一个土坷垃砸在说话的人身上。
“皇室的草包?”
“她们是草包,你们是什么?”
其他想回话的人都犹豫了,她们还能是什么,是起义军,以后要当大官的大将军啊!
之前军师不是这样对她们说的吗?
几个人脸上的情绪直白的厉害。
被称为军师的女子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她们再想什么,不由得沉默,然后自嘲一笑。
她捂住眼,挡住眼底这一瞬间的情绪。
她跟一群大字不识,思维简单的女人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她身上的情绪一下变得很淡。
她拍拍手站起来,然后解开腰上挂着的水囊倒出一股细细的水流,慢慢将手洗干净了,又从麻衣里抽出一块手帕,一一将手指擦干。
这一举一动虽然与所处环境格格不入,但是她动作不紧不慢,有一种格外的细致和优雅,就让人觉得这荒郊野岭也变成了琼楼玉宇。
一群女人虽然不甚规整,举止大大咧咧,但是在她洗手时仍然很安静乖顺的一言不发,等她洗完了,才有人讨好一笑:“军师真是个讲究人。”
军师冷冷淡淡的,不过之前突如其来的情绪倒是被她压下去了,她重新变得平稳起来:“我们快走吧,省的明昭城里的人察觉,追出来又是麻烦。”
刚刚把军师惹火了。现在一群人根本不敢触眉头,连忙附和:“军师说的是。”
“军师真是身有远虑。”
“是深谋远虑。”
“对对对,我是个粗人,跟着军师才学会两个词。”
她们往合安府的方向而去,只是转过这道山路之前,军师忽然驻足,回头看向明昭城的方向,眼里情绪难辨。
“军师?”她身边的人迟疑。
“皇室聪明人很多,好人也……”她忽然闭紧嘴,察觉自己的失言。
“啊?”
“狗日的皇室还有聪明人?那我们合安府还那么多贪官?”
“军师,你说的是谁啊?”
她动了动嘴,最后却还是没有出声。
只有两个模糊不辨的唇形,在她脸上晦涩到难以出声。
“走吧。”她垂下眼,那双丹凤眼仿佛顷刻间就失去了光泽。她伸手,将头上束起的高马尾包成一个髻
,用斗笠压着,转身大步离开了这里。
一群女人一头雾水,悄声议论:“军师刚才再说什么呀?”
“对啊,什么意思?”
“她说的名字你们听见了吗?”
一群人面面相觑,然后又纷纷摇头。
其中一个不耐烦起来:“管她什么聪明人呢?你们都忘了我们的身份啦?”
“什么身份?”
“起义军啊!!朝廷的反贼!!”
“到时候要么被狗皇室派来的人抓去杀了,要么我们杀了狗皇室,所以皇室有多少聪明人关我们什么事?”
“啊!对对对!你真聪明。”
“对,我要杀尽这些草菅人命的狗官,再把狗皇室推翻了,当个大将军!”
一群人小声议论着,身影在山道上越行越远,直至拐过弯,消失不见。
等这里的人声彻底消失不见,明昭城里才追出来一行兵甲四处搜寻。
明昭城内,县衙。
县令冷汗涔涔的坐在下首,时不时的抬手擦一下脸上的汗水,期盼着能够尽早听到一个好消息。
又一队守备军小队长匆匆来报,她期盼的看过去,就见小队长抿着唇,严肃拱手道:“世女大人,县令大人,城外已经全部查过,未查到可疑人员。”
县令大人心内失望叹气,然后偷偷抬头看向坐在首位的人。
果然,世女应文雪的脸上阴沉的快要滴出水来了。
县令大人忙缩回目光,用手打发了小队长,余光就看见派去给二小姐通风报信的人回来了,她目光一亮,连忙招手让人进来附耳说话。
“怎么样?”她小声问。
“说是二小姐吓病了,来不了。”
县令嘴角一抽,偷偷看向首位,不想正迎上首位阴沉沉的目光:“在说什么,说给本世女听听。”
县令只好回禀:“是二小姐那边的消息,听说昨日二小姐受了惊,今日就病倒了,世女,要去看看吗?”
应文雪下意识皱眉:“生病了?”
她眼里担忧涌现,下意识站起身来,只是下一刻动作又顿住脸上的复杂挣扎一闪而过,她犹豫道:“病的严重吗?”
“说是昨日烧了一场,今日才退了热,不适合出来见风。”
“哦,那本世女就不过去,不然带了山间清冷给阿宁,正好云安城又点事,我先回去一趟。”她匆匆道,话落人已经出了厅堂。
县令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不明所以的张大嘴:“啊?”
应文雪蓦地回身:“县令,今日之事如何处理,你心中有数吧?”
“有数有数,世女放心。”
应文雪跨上马,一挥马鞭,背景渐渐消失。
县令抹了抹汗,怎么觉得,世女有些迫不及待想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