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徐丽丽就是全场的焦点。
不论是她的敌人还是她的崇拜者,都在关注着她,想方设法靠近她。
祈行夜这位刚刚才出过风头的青年才俊一靠近徐丽丽,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就算对徐丽丽没兴趣的那部分人,也开始向这边张望,预感到将有一场暴风雨来临。
众目睽睽之下,即便徐丽丽不快,也无法对祈行夜做什么,
她本习惯性想让保镖清理,但保镖已经躺倒满地连哀嚎都没有,一动不动。
青年身后的保镖冷漠强大像专为战斗而生的机器人,扫视过来的视线骇人,一些眼界不够的小商人光是被看上一眼,就已经被吓到。
任何人都别想妄图绕过保镖伤害青年。
而周围只有看热闹的商人们,不会有人冲上来保护她。
这让习惯掌控局面的徐丽丽很不高兴,皱眉看向祈行夜:“各位老总们抽出时间参加今晚的宴会,我深知各位的时间宝贵,很感激能够有这么多朋友到场,坐下来好好聊聊天,吃顿饭。”
“这位朋友要是没有重要的事,晚宴就要开始了。”
徐丽丽挂着礼节性的笑容,抬手示意祈行夜身后的宴会厅:“如果你不介意,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在晚宴上谈。”
驱赶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祈行夜却没有被徐丽丽的语气骇到,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动如山,铁了心要挡住徐丽丽的路。
“李总或许忘记了,但我很清楚,我会选择现在的行业,完全是因为李总。”
祈行夜思维迅速运转,寻找能够拖延住徐丽丽的方法,在他心中有决定的瞬间,也让自己在一抬眼的刹那间,看向徐丽丽的眼眸中星光熠熠,像是迷弟在痴迷看着偶像。
徐丽丽挑眉:“我和这位朋友,似乎并没有过交集?”
祈行夜感慨般道:“当年李总还在滨海市时,我和李总有过短暂的一面之缘,那还是在李总改名之前,不过那时候李总忙着关心父母,应该没有注意到,就在您身后不远处,还有个去旅游的小男孩。”
他向徐丽丽微微颔首致意:“当年李总沉稳的做派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让我想要追寻李总,这才进入了这个行业。这么说来,李总应该算是我人生的启蒙导师。听闻李总今天会来,所以我才会来参加晚宴。”
“今日一见,李总和二十几年前一样,风姿不凡,令我敬佩。”
旁边想要讨好徐丽丽的商人纷纷善意笑了起来,向徐丽丽恭维,借着祈行夜的话茬拍马屁。
徐丽丽却眼眸沉了下去。
其他人不清楚,她却听明白了,祈行夜说的……分明是她父母跳楼自杀的那一晚。
徐丽丽确实没办法证明祈行夜当年是否在那里。
她更是没想到,那一幕竟然会有人看到并且与她如今的身份对应上。
她眯了眯眼,看向祈行夜的眼神危险了起来。
“哦?是吗。”
徐丽丽轻笑,走向祈行夜,主动向他伸出手:“能为你带来一些帮助,是我的荣幸。没想到还能在津门看到故人,真令我惊喜。”
她松开手的瞬间,连笑容也一并落了下去,自然而然的越过祈行夜就要向宴会厅走去。
越过人群,祈行夜看到吧台前的余荼蹙眉微不可察摇头。
他秒懂,立刻一个箭步冲向徐丽丽。
身边这群商人连反应都来不及,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刮过,再定神看去,就见祈行夜紧紧攥住了徐丽丽的手臂。
徐丽丽皱眉,失去笑容时面容严厉,令身旁很多人心里发颤。
始作俑者却笑眯眯:“李总请留步。”
“我还没有说完,请原谅我太激动了,毕竟李总一直都是我的人生导师,我只是个拿了些许成绩的小小学生,想要向导师证明自己。”
祈行夜看起来诚恳极了:“李总或许不清楚,我也在管理一家不小的公司,过往业绩非常亮眼,我可以自信的说,我们在这个领域内无人可及。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与我的导师合作,证明我的成绩给导师看。”
他动容:“如果李总肯给我合作的机会,我愿意以市场价的一半……不,一折!李总之前虽然不认识我,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已经将李总当做父亲看待。”
祈行夜演的鲜活,真就好像是被师傅领进门的学生在功成名就之后,回来想办法报恩并证明自己,一字之师的佳话。
就连身边很多人都不由得听得认真。
毕竟,谁能拒绝祈行夜呢?被外貌和事业都如此优秀的青年用崇拜的目光注视,说自己一生的成功都来源于导师。
那样的成就感和骄傲,简直令人飘飘然膨胀。
但就在众人跟着动容点头时,却没有人发觉,祈行夜死死攥住徐丽丽的手臂,任由她如何发力都无法挣脱。
徐丽丽吃惊看着祈行夜,她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个看起来贵公子般的年轻人轻易近身,甚至对方力气如此之大。
“打扰。”
有声音忽然从祈行夜身后响起。
阴冷,窸窣,像蛇从湿润冰冷的森林蜿蜒爬行的黏腻。
激得祈行夜一悚,惊觉自己竟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何时有这样的人靠近,紧随而来的就是背后惊出的冷汗。
“晚宴已经应该开始了,李总日程很紧,时间宝贵。”
瘦小阴郁的中年男人撑不起不合身的宽大西装,像骷髅撑着偷来的衣服,他抓向祈行夜的手指,却泛着黑色:“有什么事,可以在晚宴上再讨论。”
“这位先生,请松开李总。”
危险本能在发出警告,在瘦小男人将要碰到祈行夜时,他瞬间缩回手后退半步,没有被对方的黑色指尖沾染到。
本能在告诉他:那是污染。
这个混迹在人群中,依旧保有神智的瘦小男人,是污染物。被那些黑色沾染,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在祈行夜退开的一秒后,他重新低头看向男人的手指,想要看得更清楚。
却什么都没有。
一切如常。
仿佛他刚刚只是个错觉。
商南明的温度从身后靠近,骨节分明的手掌落在祈行夜后腰身,温度源源不断的涌入,瞬间令他恢复了平静,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但让开的路,再想占,就难了。
徐丽丽重新笑了起来,向祈行夜点头:“你的故事很有趣,谢谢,晚宴时如果有机会,很欢迎你再来向我介绍你的公司。”
一行人浩浩荡荡越过祈行夜,涌向宴会厅。
祈行夜连忙向白翎羽确认拆除情况。
刚小心翼翼剪断引线,捧着炸药想要下来的白翎羽:“…………”
门外的声音已经逼近,就算现在立刻跳下去,手里有炸药的情况也很难及时隐蔽,更何况炸药极为敏感,落地的冲击足够引爆。
白翎羽迅速做出决断,她一把将炸药塞进蓬蓬裙着羽毛的白裙子里,完美与水晶吊灯融为一体。
从下方向上看去时,也只会感慨羽毛和水晶修饰得相得益彰,只以为那是宴会厅本来就存在的装饰,根本不会意识到,那是一个藏在水晶吊灯上的人。
白翎羽缩在裙子里,憋气得两颊鼓鼓。
于是宴会厅外的祈行夜就接到了消息:[你就不能再拖几秒吗!]
祈行夜看了眼表。
争取到了两分五十八秒。
他挑眉,悠闲打字回复:[这个时间都够宇宙爆炸再重生一遍了,你还没有拆完,传说中的3队实力也不行啊,白翎羽,啧,每意思。]
虽然实际上用这么短的时间拆除脏.弹,避免了污染泄露和爆炸双重危机——还是在那样刁钻的位置,白翎羽确实没有辱没她顶级拆弹专家的赞誉,令祈行夜很满意。
但是,但是!
有这个绝佳的机会反击白翎羽,当然不能错过。
发完之后,祈行夜立刻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坚决不再看与白翎羽的信息。
想也知道,那个暴脾气的姑娘被嘲讽了一遍——还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实力,必然气得不轻。这时候谁去看信息谁是没事找罪受。
祈行夜笑眯眯看向商南明:“在白翎羽那,都能编出一本民间脏话考证了,她简直是这方面的大师,正好可以填补民俗学没有收录全国脏话的空白。”
商南明只在意祈行夜刚刚的失态,他皱眉问:“你没事吗?”
明显是被吓到了。
祈行夜摇了摇头,又想起什么:“刚才那个在我身后很矮的人,你看清他是怎么靠近我的了吗?我连他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都没意识到。”
与其说是那人惊到了祈行夜,不如说,是祈行夜自己的反应速度惊到了他。
对方简直就像空气,无声无息的靠近,甚至直到贴近,才令“猎物”察觉。
祈行夜后怕,冷汗津津。
如果是在污染战场上被污染物近身,寻常调查官很有可能抵挡不住近距离的污染侵袭,已经被真切伤害。
幸好这里不是真正的战场,他的特殊体质也让他避免被污染。
商南明皱眉沉吟,随即在祈行夜期待的目光中,缓缓摇头:“我没有看到。那个人,是凭空出现。”
虽然那时商南明的主要注意力落在祈行夜身上,被分走了大部分注意力而削弱了对环境的观察,但是他可以笃定,那人一开始确实不在祈行夜身后,也不是从其他地方走过来。
就像瞬移到了祈行夜身后。
“那是个污染物。”
祈行夜严肃:“资料里,5队之前认为,徐丽丽极有可能是A国某起案件的污染源,现在看,可能性确实极高,几乎可以确认了。”
能对徐丽丽如此上心,只会是她的追随者了。
拿钱办事的人,做不到这种程度。
但令祈行夜担忧的,还有另外一件事。
如果在这里可以凭空出现一个污染物,那整个津门饭店,到底有多少污染物?下午的时候,商南明也发现了在饭店附近蹲守警戒的可疑人员。
或许,整个饭店,都已经被污染物包围……
祈行夜的面容逐渐严肃。
津门饭店少说有近千人,再加上附近会波及的范围,这些全部几千人,却只有他们几个调查官在负责这些连真面目都没有露出的污染物,并且,没有支援。
没有退路。
他忽然理解了商南明之前说过的,3队案件危险。
“怎么,怕了?”
余荼身姿袅袅的走过来,笑道:“可惜,现在就算后悔也无法离开了,你已经进入了这起案子,能中途离开的,只有尸体。”
祈行夜勾了勾唇,回望余荼:“怎么会——这样才更有挑战性,更有趣,不是吗?”
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徐丽丽和祈行夜吸引过去的时候,陈默悄无声息的消失,原本站立的地方空无一人。
余荼敲了敲耳机,队员立刻报上了实时位置和情况。
聂文在搜查津门饭店,寻找可疑的追随者,一旦遭遇,立刻绞杀。
尤其是徐丽丽今晚预定的房间。既然她的追随者早早就布置好了炸药,就说明他们本就知道今晚徐丽丽不会留宿津门饭店。那定的房间是要放什么?
“已经抵达三楼,遭遇袭击,已经解决,正在靠近319房间。”
聂文皱眉:“我可能需要白翎羽的帮助。319房间,有可能存放了另外的脏弹。”
余荼眸光转动,看向祈行夜,像是在与祈行夜交谈,却是在对聂文回应:“你会得到。”
在徐丽丽确认出场之后,陈默就立刻离开津门饭店,已经在饭店对面的建筑找到了合适的隐蔽处,高处狙击,准星始终对准着晚宴厅落地窗后的徐丽丽,在人群中紧紧锁定她的位置。
只要余荼下令,陈默就会果断开枪。
“就是翎羽那孩子。”
余荼低低笑出了声:“走吧,这场面可不多见。”
“你要拍照片吗?我可以帮你。”
她颇有兴味的询问。
而仰头看到水晶吊灯上面白色羽毛的祈行夜,沉默了:“…………”
“不了,谢谢。”
祈行夜诚恳:“我是来交朋友的,不是来找敌人的。”
总觉得要是真的合影拍照留念,白翎羽以后怕是见到他就会追着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水晶灯上方的白翎羽:QAQ队长不爱我了。
在微不可察的抽泣声中,余荼兴致勃勃的和水晶灯合照了数张。
“孩子成长的路上,自然要多留下几张照片,以后当做黑历史放出来,多有趣。”
余荼笑着向祈行夜眨了眨眼,魅色如水波:“等以后哪天翎羽当了局长,你就可以用这个来要挟她了。”
祈行夜:“…………”
原来你打的是这种算盘吗?!
他抖了抖,内心发誓绝对不要在余荼面前发生黑历史。
商南明面无表情瞥了眼余荼,轻呵了一声:“有你这句话在,林不之一定会积极养生,争取多活几年。”
白翎羽做局长?
怕不是年年预算会议变成定点爆破,直接火力轰开财库,大摇大摆拿了就走。
余荼摊了摊手,毫不在意:“没什么不可能的,就连商南明你都能开花,还有什么不能发生?”
商南明的回应,是揽着祈行夜肩膀果断将他转了个方向,背对余荼。
祈行夜:“?”
商南明:“徐丽丽在第一主桌。”
被成功转移话题的祈行夜,果然不再关注余荼。
因为祈行夜两人拿的假身份,尤其是祈行夜,他扮演的本应该是个年轻但没什么成就的小商人,普通得不起眼,一眼看过去就会遗忘。
不引人注目,本就是伪装的重要守则。
祈行夜却反其道而行,要多高调有多高调,直接将自己变成璀璨灯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也就导致早准备好的身份,因为过于低级,而只在宴会厅偏僻的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座位,靠近安全通道,靠近后厨走廊,利于行动隐匿和撤离。
但就是不好接近徐丽丽。
祈行夜苦大仇深:“知道说谎最难的一点是什么吗?”
商南明闻言垂眸。
以他对祈行夜的了解,总之不会是良心。
祈行夜:“是说谎之后的售后。前面说了多少天花乱坠的谎,后面就要圆起来。”
只有经得起现实查证的谎言,才算得上成功。
祈行夜默默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刚刚自己情急之下演的人设,复习了一遍,然后换上一个自信的笑容,从容向靠近主桌的另外一桌走去。
这一桌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是圈子里的熟脸。乍一看祈行夜这个面生的年轻人走过来,还有些吃惊。
但很快有人认出来,这就是刚刚在外面慷慨陈词演讲动人的那位。
本来就对祈行夜所说的内容比较感兴趣的人,也不在意卖一个面子,主动打了招呼。
被一桌本地商界大佬盯着,祈行夜也毫不怯场,笑着说自己本来是和另外一位老总聊天,忽然提到了这一桌上的某某总以及其成功的商业模式,他心生敬佩,便一定要过来见一见。
那位“某某总”本来还皱眉疏离,但听到祈行夜提到老友名字,眉头也慢慢舒展,点了头,没有拒绝祈行夜靠近。
有相熟的推荐人引荐,总是让人更愿意信任些。
没几句,祈行夜毫无界限感的亲近姿态,很快就成功打入了这一桌的聊天中,和几人聊得火热,还有人真的对他口中的公司感兴趣,兴致勃勃谈起了公司和项目,大有要收购的架势。
祈行夜:谢邀,半死不活小侦探社,财务报表里全都是东边家打孩子西边做了羊肉锅,唯一资产是闹鬼房子。我敢卖,谁敢买?
但这并不妨碍祈行夜面不改色的继续吹起自家公司和业务,还不忘和几人打听起了徐丽丽的事。
有了宴会厅外的闹剧,很多人都以为祈行夜是徐丽丽的小迷弟,对他所说深信不疑。
现在见他问起徐丽丽,也都没有设防,随口说了些自己知道的琐事。
比如,徐丽丽是个神秘的人。
虽然大多成熟的商人都不喜露富,隐匿低调,连媒体和财富排行杂志记者都找不到他们具体的住址和身份,但比起他们,徐丽丽仍旧过分神秘。
在其他人看来,徐丽丽不仅是个精力无限的工作狂,早上还在国外,下午就能出现在滨海市的会议上。她更是个行踪不定的人物,出了会议室就能凭空蒸发,掘地三尺都找不出来。
徐丽丽手腕狠辣,不给她的对手留退路,导致很多人都不堪负债,最后甚至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有人绝望自杀,有人满腔愤怒想要在死之前带走徐丽丽,杀了她再自首。
但攻击者跟踪徐丽丽到了停车场,却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不过后来那人被送去了精神病院,听说是疯了。”
旁边的商人摇头叹气,物伤其类:“老了老了,被一个年轻企业后来居上,逼得家破人亡,自己也疯了。他后来一直逢人便说李丽是魔鬼,会化成黑色的水消失。多可笑!怎么可能的事嘛,要相信科学。”
另一人不赞同:“我怎么听说,李丽是养了小鬼?要不然她的公司怎么会效益那么好,总是那么巧,竞争对手不是疯了就是失足落水,意外连连,倒把机会全让给李丽了。”
黑水……?
祈行夜捕捉到了几人谈话中的关键,不由得沉吟。
这些人会觉得那是天方夜谭,但身处污染的祈行夜却很清楚,确有其事。
那个疯了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被吓到而精神崩溃,还有可能是遭受了轻度污染。
污染源徐丽丽……看来,她导致的死亡和各类受伤,要远比资料中记录的还要多。
祈行夜看向不远处的余荼,皱眉向徐丽丽的方向扬了扬下颔,手指划过脖颈做出斩首的手势,示意余荼自己的发现。
余荼了然。
她高坐鲜花与富丽大厅之中,漫不经心抬手撩了撩头发,状若无意改变了视线方向,找准了能够将徐丽丽和她身边人尽收眼底的角度。
祈行夜已经端着酒杯起身,走向徐丽丽。
虽然迷弟身份是临时捏造,但祈行夜仍旧在短时间内将这个空中楼阁什么都没有的身份信息补全,真的演成了追寻徐丽丽的渴望和狂热。
当他站在徐丽丽面前,他已经不是特殊顾问侦探祈行夜,只是个在徐丽丽父母死亡现场巧合出现,从此改变了一生轨迹的小迷弟。
“李总。”
祈行夜笑眯眯唤了一声。
徐丽丽身边的商人们向祈行夜看来,随即笑了开来:“我就说吧,李总的人格魅力非同小可,看看,这就有追过来的了。”
“厉害厉害,李总有这么优秀的学生,也很值得高兴啊。”
祈行夜前期铺垫的身份在此刻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从旁边桌走来的行为,也让徐丽丽身边的商人下意识认为,他的公司水平就如旁边那桌的地位。
而不是一个被挤进角落里的小公司。
一步垫高一步,祈行夜有了以普通人假象靠近徐丽丽的理由。
他笑眯眯和徐丽丽扯起了滨海市的风土人情,又说起了自己现场现编的A国留学经历。
徐丽丽本来毫不在意,甚至有些厌烦。
但随着祈行夜讲述,她的表情逐渐凝固,看向祈行夜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探究,眼底暗藏威胁。
无他。
祈行夜所讲的经历,分明就是按照资料里徐丽丽的人生经历编造的。
离开滨海市,摸爬滚打拿着自己第一桶金和复仇计划返回滨海市,杀死逼死父母和嘲笑自己的人们,转身又出了国改头换面,以另外一重相貌和李丽这个名字,再次回到滨海市,抹去了过去所有经历,故地重游,却开启新篇章。
祈行夜含笑侃侃而谈,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徐丽丽眼中酝酿的风暴。
在说起A国留学经历时,祈行夜面色轻松,说起了自己遭遇抢劫和袭击的事。
他眼不错珠的盯着徐丽丽。
果然。
在他提到袭击时,徐丽丽明知道他在看着自己,还是没有做好表情管理,一瞬间扭曲了神情,眉眼狰狞欲怒。
是这个了。
就在那个时候,徐丽丽遇到了缝隙,异化成污染源。
但令祈行夜奇怪的是,为什么污染源能够如此自如的混入人群,并且保持神智?其他那些追随者也同样如此,并没有像另外那些污染物一样,失去神智,堕化成浑噩野兽。
“你的故事很有趣,但抱歉,我稍后还要上台发言。”
徐丽丽歉意:“等有机会……”
祈行夜果断:“那李总留个名片。”
成年人的改变、下次,等于后会无期。他很清楚,但绝不会让徐丽丽就这么轻松跑掉。
身边人看着,还有人在赞扬这段奇特但极有意义的师生情,所有人都自然而然的认为徐丽丽不会拒绝祈行夜。
一直都在算计别人的徐丽丽,此时却被祈行夜算计,让她被周围的目光和意见所裹挟,无法果断拒绝。
她皱眉想要说不,但身边某位商会会长已经开始催促,让她赶紧给年轻后生一张名片,该是时候说说发言内容的事了。
徐丽丽不快,但还是笑着递了张名片给祈行夜。
不是私人号码,而是公事公办。
但名片是徐丽丽随身携带的物品。
祈行夜的笑容在走向余荼时逐渐回落,最后面无表情,将名片递给了余荼:“每一起污染,都会因为缝隙不同,而有不同的污染粒子,产生不同的效果。寻常调查官会确定污染粒子的效果,区分类别,对应案件。”
“那3队呢?你们的方式是什么?”
余荼抬手,纤长手指夹过名片:“做的不错。”
她掀了掀浓密眼睫,抬眸看向祈行夜,轻笑道:“寻找,锁定,打击,解决。这就是3队的行事方法。”
“你说的没错,污染粒子各不相同,它是污染的‘指纹’。而指纹,会留在贴身物品上。”
余荼指间的名片灵活翻了一圈,像翻飞振翅的白色蝴蝶,她五指下握,再展开。
名片已经消失不见。
有了猎物的“指纹”,对方就别想再逃掉了。
余荼看向祈行夜的目光热烈:“真是难以想象,你这样举一反三,未言先明的人,竟然被机动1队那个小地方束缚了翅膀——你真的不考虑3队吗?比起1队,3队的辽阔才更适合你。”
头顶的水晶吊灯生气的颤了颤。
祈行夜单手撑着脸,笑吟吟抬头看了眼水晶灯,道:“暂时不考虑跳槽——毕竟职场环境也要考虑在内,我有商南明就足够了。”
余荼挑眉,微微侧身看向祈行夜身后的“保镖”。
商南明勾唇,那张一向看不出喜怒的平静俊容上,竟然在笑。
猝不及防被余荼抓了个正着,商南明皱了下眉,随即恢复成余荼更熟悉的那副平静。
余荼:啧啧,祈行夜这只小狐狸——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有心让商南明听到这话,还是无心之举。商南明,就这么开心吗?
“队长。”
耳机里忽然传来聂文严肃的声音:“徐丽丽在津门饭店预定的房间里,堆满了炸药。”
余荼皱眉:“有多少?”
“房间有多大就有多少,并且是联动的,只要动一个,其他也会接连引爆。和楼下宴会厅的不同,这里是定时的。”
聂文仰头,看着房门打开后直通房顶的炸药堆,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唯恐一个震动就让炸药爆炸了。
有脏弹先例在前,聂文不敢天真认为这只是普通炸药。
如果这些都沾了污染,那必须立刻解决。否则一旦爆炸,别说徐丽丽等人会如何,单是3队,也无法存活。
——余荼想要祈行夜加入3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体质。
不需要借助防护服,就能深入污染中央地带,而不必被防护服上线束缚浪费时间。不论现场发生什么,都不会被污染影响。
简直是天生属于3队的人。
而聂文等人则不同。
他们虽然负责未记录案件,常年与死亡为伴,但他们终究是肉体凡胎,无法与污染抗衡。
虽然常年打交道,多少能获得一些免疫,但总归不是真正的不受影响。
聂文可以断定,房间里的炸药一旦引爆,任何津门饭店方圆一公里内的人,都会被污染。
包括调查官。
“队长,必须要白翎羽来解决了。”
聂文严肃道:“炸药太重,整个房间所有炸药串联在一处足有数吨重,我无法移动它们,也无法处理。”
余荼:“五分钟。”
她看向祈行夜,又抬头看了眼水晶吊灯。
不必言说,祈行夜已经了然。
他们需要掩护白翎羽从宴会厅离开。
祈行夜抬手向余荼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有办法。
他起身,走向后厨通道。
一分钟后,端着托盘香槟酒杯的服务生从后厨走出来。
被锅底灰和墙壁大白重新画过的脸,被重塑了颧骨阴影和脸部线条,头发又散落下来挡住了部分眼睛,赫然已经是另外一人。
如果不是祈行夜临时找到的服务生制服裤子短了一截,在他的大长腿上表现得像是孩童裤子般可笑,让不放过细节的余荼敏锐观察到,她甚至一时也看不出祈行夜的身份。
察觉到视线,祈行夜在转身的间隙中,笑着向余荼眨了眨眼,又端着托盘向前面走去。
余荼单手支着脸,笑得兴味盎然:“你是从哪捡来的这么一个宝贝?下次再捡,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我也去捡几个。”
商南明平静注视着祈行夜背影:“祈行夜,独一无二。”
“不会再有下一个,更不会通知你。余荼,不要异想天开。”
余荼耸了耸肩:“我说的是招聘队员,你说的是什么?”
谁家队员还没有下一个?
余荼看着商南明,笑得意味深长。
商南明皱眉。
而装扮成服务生的祈行夜,已经很快接近了前方舞台旁边的电力设备。
他装作被宴会厅边缘墙角凌乱的电线走线绊倒,手里的酒水洒向电线。
一声鸣响伴随着轻烟,整个宴会厅猛地坠入黑暗。
电火花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惊呼声掩护了水晶吊灯轻微的碰撞响动。
一道人影如羽毛般轻盈落下,踩在墙壁上的雕花凹凸,又猫一样从画框边沿上跑过,脚尖点过桌面手扶椅背,最后无声无息落地,没有发出一点杂音,完美融入宴会厅的杂乱惊呼声中。
她转头看了眼祈行夜所在的方位,表情复杂。
只停留一秒,随即快速冲向大门,游鱼般顺着狭窄缝隙滑了出去。
祈行夜能感觉到,有人冷冷看了自己一眼,不过杀意有所减弱。
他明白,是白翎羽已经成功离开。
目的达成,祈行夜刚准备趁备用电力重新接入前离开,就在回身时,猛地和什么东西撞到了一处。
那东西阴冷,黏腻,像涌动的寒冷水潭,刺骨寒凉令人打颤。
一双赤红的眼睛,缓缓在黑暗中睁开,愤怒看向祈行夜。
“不可饶恕,竟然敢伤害她。你知道她是谁?”
那东西声音嘶哑:“你造成的伤害,就用你的命来填。”
祈行夜一惊,迅速抄起手里的托盘向声源处砸去。
但预想中的声音并没有响起,反而像是砸进了一片水潭,阻力让他连抽回手都无法做到。
如同沼泽,越挣扎用力,陷得越深。
祈行夜眼睁睁的看到,那双血红的眼珠,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占据他全部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