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只在晋江文学城

祈行夜倒是猜测过秦伟伟与调查局之间的关系,但他万万没想到,秦伟伟竟然还认识林不之。

这就像他第一次知道莱布尼兹还和乾隆通过书信一样惊悚。

完全不认为这是应该产生交集的两人。

但偏偏就是事实。

秦伟伟还掏出了照片和档案为证。

“别以为你老师我现在老了就是个废物了。”

秦伟伟冷哼一声,骄傲挺胸:“我当年可是京城大学知名人物呢。”

祈行夜本着诚实的原则,拒绝说谎:“那只能证明你年轻时很厉害。但现在是不是个废物……唔。”

秦伟伟:“???”

“你停顿是什么意思!”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祈行夜:孩怕。

他眨眨眼,顺毛呼噜:“伟伟最棒,世界第二!”

“世界第一是谁?”

“我。”

祈行夜诚恳:“对不起,但我不能说谎,我是个诚实的人。”

“…………祈行夜!!!我今天不弄死你就跟你姓!”

几分钟后,刚刚还因为吃不到瓜而失望散场的校园论坛,重新热闹了起来。

热帖占据榜首:[劲爆!昔日亲师徒反目成仇为哪般,他逃他追,秦王绕柱!]

点开视频,晃动的镜头下,一前一后两道身影绕着宽广的湖边疯狂奔跑。

跑在后面的人手持棍棒骂骂咧咧,细数多年黑历史,恨不得从一岁尿布三岁幼儿园偷吃零食开始。

前面的人姿态轻松不论后面的人跑得多快多慢,都始终和对方保持着一定距离,堪称控分大佬的极致操作,任凭后面的人如何破口大骂张牙舞爪也自屹然不动,还时不时笑眯眯扭过头去鼓励一下对方。

比如——“伟伟你还跑得动吗?要不要我慢一点等等你?毕竟已经青春不再了,四十的人虚成这样也是正常的,莫慌。”

“伟伟你是没吃饭吗?骂我的声音这么小。”

“诶呀气性好大,你这样老得快啊,怪不得伟伟你比不上你的老朋友,啧啧。”

就连拍视频的人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漂亮!好么哥哥,您介话,说到头了呀嘿!”

收获效果非常之炸裂。

往往可见:怒气值加成,体能飙升,输出加倍。

原本绕湖跑了一圈又一圈还没抓到人,有心想停下来歇歇的秦伟伟,立刻被注入了特别的动力,气势汹汹重新冲向祈行夜,咬牙切齿说今天不打死祈行夜不罢休。

旁观者咂了咂嘴巴:“和我老家的驴子拉磨一样。这是什么?京大新的旅游景点,二人转?”

论坛的热度很快引来更多人关注,还有人专门赶来湖边和二人转师徒组打卡拍照。

就连京大的校长都推了推眼镜,看着视频里生龙活虎的秦伟伟,乐呵呵道:“果然,爱徒一回来,小秦连精气神都好了不少。看,多有活力。”

秦伟伟要是听到这话,一定气得当场吐血:这活力给你,你要不要啊!

“祈行夜!你个孽障,给我停下来!”

秦伟伟气急败坏,实在跑不动就发动投掷技能,到处捡树下的松果树枝砸过去:“有你我能少活十年!你还好意思嫌弃我不如姓林的年轻——皱纹都是被你气出来的!还我头发!”

如果讲良心话,即便已经四十,但秦伟伟的外形在同龄人中,依旧是佼佼者。

毕竟是要常年上山下墓,翻山越岭的人,体力远超在办公室内久坐的同辈们,也因此还算完好的将年轻时的容貌身形保留了下来,窄腰长腿和当年相似。

但毕竟秦伟伟一人独挑民俗学系多年,思虑过重,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计算,再加上风吹日晒,常常需要野外求生,所以相比起已经极少出外勤的林不之,确实在外形上差了些许。

不过,远没有祈行夜说的那么糟糕。

主要问题在于——他是祈行夜。

很难在他嘴巴里听到一句正经话。

“还你还你,唉,头发多也是有烦恼的。”

祈行夜一甩头发,风流倜傥:“就算分你一半,还是这么茂密,真是甜蜜的负担呢。哦对,忘了我没有小肚子了。”

他笑眯眯转头问:“伟伟知道自己有小肚子吗?像只胖猫咪。”

秦伟伟:“…………”

“啊啊啊啊啊我要挠死你!”

他恨不得当场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在料峭早春被气得头顶直冒白烟,哇呀呀张牙舞爪的就冲祈行夜去了,大有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至于祈行夜?

和秦伟伟一比,他就像体能过剩的哈士奇,跑完一圈还能再接着来一圈。但只能算是热身的量。

祈行夜非常自觉的充当了“胡萝卜”,引着秦伟伟这“拉磨的驴”一路狂奔。

但明知祈行夜是在故意使坏,被气出来的胜负欲却还也是真实的,让人累得要死也根本不想停下来。

秦伟伟悲愤:“祈行夜你个讨债鬼!就知道坑我!之前就是,你替课代写作业倒是赚钱了,锅全是我背啊啊啊!”

当年那被一群群情激愤的教授团团围住的场面,比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都让他印象深刻。

祈行夜毕业那天,他恨不得敲锣打鼓满城发传单庆祝这讨债鬼毕业。

可万万没想到,这只是祈行夜坑老师的开始。

从放他出校门的那一刻,就等于放虎归山。

——后患无穷。

从此,天真的秦伟伟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不是被祈行夜突然打来的电话惊醒,就是被从祈行夜那被赶过来的厉鬼吓死,每天都在生死边缘反复横跳。

阎王爷都要疑惑,怎么门口有个人一闪一闪的就是不进来。

秦伟伟仰头长啸:“祈行夜!你能换个人坑吗!”

再这么下去,他估计活不久了,快被薅秃了!

祈行夜愧疚:“没想到伟伟你对我这么上心,是我冷落你了!以后一定每分每秒都要挂念着你。”

比如给遇到的每个污染物发秦伟伟的名片。

他摩挲下颔,思考:“看来要去再多印些名片了。”

秦伟伟惊恐:“滚!!!莫挨老子——!”

他真情实感的抗拒,祈行夜也笑嘻嘻的贴贴。

还有旁观者真情实感的惊醒:“卧槽!替课?卖作业?”

不由得勾起旁观者一些不好的回忆。

几年前,他还是个本科生的时候,经历过一场堪称灾难的大型考试噩梦。

——很多学科忽然之间提高考试难度,大批大批的学生哀嚎中挂科。

很荣幸,他也是其中之一。

当时有传言说,是一位大神级别的人物平时作业做的太好,以致于让出卷老师失去了对学生们水平的判断,导致悲剧。

也有一种说法,是平时大家替课太多,而其中某位替课专家又在各学院流窜,早上是土木狗,下午是化学牲,晚上又化身程序猿。

……被老师发现了。

愤怒的老师决定报复。

神说,要有光。老师说,给我死。

于是整个京大哀鸿遍野。

当年很多挂了科的学生都在愤怒的到处询问:谁是祈行夜?到底谁他“哔哔”的是祈行夜!

至今,谁是祈行夜仍旧是京城大学内流传着的未解之谜。

万万没想到,在数年后的今天,他围观个热闹还能误打误撞发现了答案,果然,人就应该多吃瓜。

旁观者冷笑一声,冷静放下手机摘下眼镜,开始撸袖子。

祈行夜忽然间抖了抖,战斗本能在疯狂提醒他,自己被敌人盯上了。

他虽纳闷难不成污染还会跟到京城大学来,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的四下望去。

于是,隔着山,隔着海,他就与一双怒火熊熊燃烧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旁观者走向祈行夜:“就你他‘哔哔’的是祈行夜是吧?”

祈行夜:“!”

这架势可不是追星来要签名的,是来寻仇的啊。

他果断反向折身跑向秦伟伟,在对方一脑门问号中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义正辞严:“祈行夜!你是不是又闯祸了?看看,人家都找上门了!”

秦伟伟:“?”

旁观者视线调转,皱眉:“祈行夜这么老?”

祈行夜果断:“怎么了怎么了,虽然祈行夜又老又丑,但我不允许你说他。”

秦伟伟:“???”

你伤害了我两次你知道吗!

旁观者表情阴沉,用力捏着手骨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咬牙切齿:“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记得我吗?”

祈行夜:“?”

他疑惑的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眼,努力思索也没能从记忆中翻出这张脸。

秦伟伟也悄咪咪压低声音问:“你以前渣过的老情人回来报仇了?”

祈行夜委屈:“开玩笑,你看我是会谈恋爱的人吗?赚钱学习的时间都不够呢,怎么会浪费那种时间。”

看着两人自顾自嘀嘀咕咕,被无视在一旁的那人彻底被激怒,猛冲向两人:“祈行夜!今天我不为当年殉了的绩点报仇,誓不为人!!”

祈行夜:“!!!”

他反应迅速,抓起秦伟伟就拔腿狂奔。

秦伟伟还没等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就觉眼前一晃,再回过神来视野已经在高速变换中,像是坐火车看窗外的体验。

而他半个人都飘在空中,不知道到底是跑得太快魂没跟上在后面飞,还是双脚压根踩不到地面。

过□□速导致风都是呼呼砸在脸上,别说眼睛,嘴巴都快张不开了。

身后是怒气冲冲杀过来的债主,前面是讨债多年的亲学生……

秦伟伟心中只剩一个想法:为什么,我当年为什么会被祈行夜乖巧好看的外表所迷惑,收了他做学生。自从有了他,寿命少十年。

“祈行夜夜夜啊啊啊——!”

那一天,整个京城大学都飘荡着祈行夜的名字。

偷偷尾随的白翎羽:“?”

她疑惑:“祈行夜这么受欢迎吗?”

“不。”

聂文诚恳道:“应该是大家都想打死他。”

而等祈行夜终于带着秦伟伟脱险,将怒气冲冲寻仇的大哥甩掉的时候,秦伟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跑不动路,瘫坐在楼梯上。

“忽然觉得,以前人说的对啊。”

秦伟伟哽咽:“不能乱收学生,收错一个,人生就毁了。”

祈行夜乐不可□□伟伟你是十八辈子都毁了吧?除非京城大学倒闭没学生,不然你的梦想应该只是痴心妄想。”

秦伟伟幽幽看向祈行夜,眼神哀怨。

祈行夜:“……咳。”

两人肩并肩坐在湖边,悠悠春风吹拂,天色晴朗,林荫外低语读书声。

风吹得悠闲,没一会,秦伟伟刚刚跑出来的一身汗也渐渐消退,心绪平稳。

他微微眯起眼眸,撑着下颔遥遥望向开阔湖面,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你不是来找我听年轻时的故事的,祈行夜。”

秦伟伟平淡问:“你想要什么?”

祈行夜侧眸,唇边挑起弧度:“呀,被老师看出来了。”

“我做了你这些年的老师,会不了解自己的学生吗?”

秦伟伟垂下眼眸,轻叹:“你此生,至今都没能逃离的噩梦和执念。不论你做什么,都逃不开这一个目的。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清楚。”

“小祈啊,人有的时候,要学会与自己和解,才能过得开心一点。”

他眼带怀念,思绪飘远。

好像又看到多年前的那一个雨夜,年轻的学生拦住自己,坚定说,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哪怕结局是死亡。

秦伟伟自认见过足够多的人事物,过多的死亡与路途上所见的愚昧和痛苦,已经逐渐将他本身的情绪消磨,不再会随意被什么动摇,也不会再轻易挑起情绪。

只除了祈行夜。

黑暗的雨幕中,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如水洗过的天青,亮得惊心动魄。

秦伟伟不由得问自己:真的能有人,拒绝这一双眼睛吗?

没有的。

最起码,他不能。

“老师,我学过很多知识,见过很多道理,掌握很多技能,但唯有和解……我不会,也不想去学。”

祈行夜向后仰身,抬首看向天空,轻笑:“就算以前的痛苦已经过去,但它是真实存在过的,并不能因为现在我的正常和愈合,就说它不曾来过。”

“我不想靠时间来愈合。我想要铭记。”

“忘记是可耻的逃避。和解也是。”

秦伟伟定定看着祈行夜,良久,他轻叹:“那你现在呢,找到了吗?”

“在路上了。”

祈行夜歪了歪头,笑容灿烂清澈:“一直在路上呢,不是吗?”

秦伟伟摇了摇头:“就算我不认同,你也不会放弃,对吧。”

“嗯,老师真了解我。”

祈行夜:“不过我更相信,老师正因为是我的知己,所以才不会让我放弃。”

“所以老师,我想要知道,调查局和京城大学民俗学系之间的关系……尤其是,旧案件。”

在很久之前,调查学院还没有建立之前,调查局的一切还没有走上正轨,没有如今繁多的制度,也没有商南明之前,调查局是如何运转的?

祈行夜清楚,不论档案的书面上公文如何克制理性,但当事件真实发生的时候,都是人在执行。

没有人的调查局,没有意义。

早期,没有调查官。

那谁来充当“调查官”这个角色?

“是我。”

秦伟伟垂眼,看着自己手掌上一直蔓延到袖子

“京城大学,民俗学凋零,人才大量流失,断层严重。老先生们逐渐死亡,愿意投身这个专业的年轻人,却越来越少,即便有人报考,也会在毕业后离开民俗领域。”

秦伟伟淡淡道:“那时,我临危受命,成为京城大学民俗学讲师,试图为民俗学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探索新的发展方向。”

作为冷门学系,每年能批给民俗学的预算少得可怜。人越少,预算越少,越破烂,人就越少。

陷入无休止的恶性循环。

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无利可图的烂摊子。

只有年轻时的秦伟伟,青年一腔热血,想要重振辉光。

他主动跑到各个单位门口寻求合作,满京城只要是门口挂着牌子的,他都愿意去试一试,从门卫一直聊到研究员,厚脸皮跟在主任到局长身后细数与民俗学系合作的好处。

被秦伟伟聊了一个月硬是聊成朋友的航天局无奈,说我这是搞太空的,你和我讲也没有用啊,外太空能有什么民俗?

秦伟伟一本正经:自古以来,外太空就是我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银河嘛,和黄河并称母亲河。

航天局:…………

虽然合作没能达成,但秦伟伟的名字很快就在小圈子里流传开来,半个京城的官方机构都知道,有个叫秦伟伟的年轻人,能吃苦又有恒心。

这个名字,也因此落进了林不之的耳朵里。

1999年,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在普通人不曾得知的另一面,世界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污染悄然覆盖。

山南地区接二连三发生的污染事件愈演愈烈,已经严重影响了当地民众的生命安全。

在“逃犯行凶”的书面记录之下,是前赴后继奔赴第一线又死亡的士兵和道长。

年轻的林不之作为925事件特殊调查小组一员,也开始了行动。

当时的秦伟伟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他代表京城大学民俗学系,频繁接触林不之和相关道观寺庙,力证民俗学系可以在925事件中发挥作用。

凭着扎实的学识和过人的口才,秦伟伟很快被准许与特殊调查小组一起行动,与林不之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挚友,无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在那之后,民俗学系频繁与调查小组进行合作,同时也逐步打开了与其他机构学院的合作渠道。

一时间,原本没落而无人问津的学系,竟大有朝阳初升之势,在京城大学和国内民俗学领域,一时风头无两。

任是谁见了那时翩翩倜傥的秦伟伟,都要赞一句年少有为,前途无限。

但这种迅猛势头,却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秦伟伟主动结束了与林不之的合作,彻底与调查局割裂,回到京城大学,安心教书。

对那段人生经历,秦伟伟更是闭口不言,掩盖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仿佛一切都不曾存在,幻梦一般。他也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大学校园里平凡的教授。

被打碎的理想,掩埋的青春和岁月。

秦伟伟迅速衰老,圆滑,无人时的沉默。

祈行夜还在京城大学的时候,就曾试着寻找秦伟伟那段被他自己亲手掩埋的年轻岁月。

一位京城大学的老教授告诉他,很多年前,自己曾在某个凌晨,看到疲惫归来的秦伟伟。

那时,明明还年轻的秦伟伟风尘仆仆,一身伤痕,血迹干涸,眼神疲惫无光的死寂,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人,几乎一夜之间鬓发苍苍,失去了那股敢与天挣命的精气神,垮塌下来。

那天之后,秦伟伟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出现在京城大学众人眼前时,秦伟伟已经和如今的模样相似,笑呵呵处事成熟的系主任。

日子仍在继续。

只是被打碎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

遗失在了某个夜晚。

不论祈行夜如何旁敲侧击,四处寻找,至今也始终没能得知秦伟伟年轻时的全貌。

似乎留给他的,只有眼前这个经常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吱哇乱叫,偶尔吹牛嘚瑟的中年人。

“你老师我啊……得到过很多,也失去过很多。”

秦伟伟半托着脸庞,笑着道:“与旁人相比,经历过太多,连档案也要厚很多。可惜,我的档案里,可能大部分都与调查局有关。”

他惆怅感慨:“想抹除都抹不平的痕迹。”

祈行夜点头:“感情破裂还没办法离婚。”

“…………”

秦伟伟那点小感慨,“啪!”,碎了。

他转头,无语:“你可以不说话,好好的人怎么就长了张嘴。”

祈行夜笑嘻嘻侧眸看去:“既然这么讨厌我,那就赶快打发我走啊,伟伟。”

秦伟伟翻了个白眼,拽着他起身:“走走走,赶紧走!拿了东西就滚,没事别再来烦我了知道吗?”

祈行夜猛扑过去,双臂抱住秦伟伟的肩膀重重压下去,大狗狗一般挂在他身上。

“那怎么行!我这么孝顺的学生——我可是等着给你养老送终呢伟伟,没听说过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

“我没有你这样的不孝子!滚!”

秦伟伟咆哮。

但不管怎么挣扎就是挣脱不了。

像被过分热情的狗狗一把抱住,力量压制,动弹不得,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在背着一座泰山走路,颤巍巍差点没摔到地上去。

秦伟伟眼神死。

“……我现在说不认识你来来得及吗,好想申请解除师徒关系。”

祈行夜笑眯眯:“离不了!”

作为老师,人生最可怕的噩梦是什么?

秦伟伟抢答:祈行夜!祈行夜!!!

离开京城大学时,已经红霞满天。

金红粉紫洋洋洒洒落下来,温柔了百年古建的中正冷硬,亭台楼阁的红与绿,黄与蓝,都融化在温柔晚霞中。

秦伟伟嘴上说着讨厌祈行夜,却还是送他出了校门。

长街并肩,脚步轻轻。

“就送到这吧。”

祈行夜在大门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秦伟伟。

那张俊颜也在晚霞中柔和了肃杀凌厉,盈盈笑意灿烂。

“别担心,伟伟,我会活着回来看你的——每一次都是。我还等着送你走给你哭丧呢,不会死你前面的。”

不知道你是为什么离开的调查局,但你最担心和厌恶的死亡……我不会将被留下的痛苦带给你。

秦伟伟神情复杂,他动了动唇瓣,还是问:“确定了吗,人生,就是调查局了吗?”

“不要像我一样,后悔时,更痛。”

“不论什么样的痛苦,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伟伟。我不会否认自己的一部分。”

祈行夜笑容灿烂,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秦伟伟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直到他已经走出很远,却忽然追了上来。

递给他一张写着电话和姓名的纸条。

祈行夜:“?”

他纳闷抬头问:“你的老情人?”

“呸!你老师我洁身自好,不要污蔑我!”

秦伟伟气呼呼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指了指纸条:“一位朋友,之前在T国那边做降头师,退休后定居在西南那边,前几天和我打电话求助。”

“本来想让西南那边认识的科考小队帮着去看看的,但我听他说的……”

秦伟伟皱了下眉:“不像是普通的鬼怪反噬作乱,倒像是污染事件。”

“你要是不忙,去看看。”

祈行夜又看了眼那张纸条,点点头应了下来:“好。”

“不过伟伟,你怎么不自己去和调查局说?”

他好奇:“你又不是普通人,不知道调查局的门朝哪开,需要通过外围专员呈递污染消息。直接给林不之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还是调查局局长。

可谓是直接“上达天听”。

秦伟伟翻了个白眼,倔强:“我不。”

祈行夜一副“我懂,不用再说”的表情点点头。

反而让秦伟伟心中一咯噔,产生了不好的预感,连忙伸手去拽他:“等等,你想什么坏事呢?”

“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是那回事!住脑,给我住脑!”

“害羞了哦哦哦!”

祈行夜笑嘻嘻:“一看就知道,和林局长多年老情人分手,抹不开面子?是不是分手时还说过老死不相往来这类的,准备学古墓派和王重阳?”

他啧啧:“秦小龙女。”

秦伟伟:“啊啊啊啊!!好恶心!你不要说了,滚,赶紧立刻现在就滚!”

他气得一脚踹过去:“滚!不要再回来了,你就当你老师我死了吧!”

祈行夜敏捷一侧身,半片衣角没让秦伟伟挨到,更是气得他顾不上是在校门口,追着自己这个逆徒打。

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等祈行夜回侦探社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

他单手插兜,踩着月色悠闲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还不等走到侦探社门口,就忽然听到小院里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声音已经被惊得变了调。

但仔细听,还能听出来,是熟人……

“龟龟?”

祈行夜站在大门处往院子里望,纳闷:“你怎么来了?”

他身披一身月色辉光,身姿修长挺拔。

院子里的李龟龟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救世主,哭得一脸鼻涕眼泪,连滚带爬的拖着自己那条瘸腿扑向他,颤巍巍指着院子里的柳树:“鬼,你家有鬼啊祈老板!”

祈行夜纳闷:“?不是一直都有吗,这还用问?要是她哪天没在才是奇怪。”

他抬眸看去,就见女鬼站在院子黑暗的角落里,幽幽向他咧开一个阴险笑容。

李龟龟更是被吓得痛哭流涕:“嗷嗷!”

祈行夜:“…………”

听过乌龟的叫声吗?今天也算是长见识了。

他无奈,一把将抱着自己大腿,还把鼻涕眼泪都蹭自己衣服上的李龟龟拎了起来。

“大壮姐姐,咱能收敛点吗?他都这么倒霉了,你还吓他。”

祈行夜:“万一吓死了算谁的,我可没钱赔。”

女鬼翻了个白眼:“我就从身后拍了拍他肩膀,谁能想到他这么胆小,怪我?”

祈行夜无语:“姐姐,谁被鬼从身后拍一下都会被吓死的好吗?”

他从口袋中掏手帕给李龟龟擦眼泪,手指无意间碰到了刚刚秦伟伟给他的枝条。

祈行夜愣了下,唇边勾起笑意,看向女鬼:“姐姐,有兴趣出个差吗?”

女鬼警惕:“我怎么觉得你这笑容不怀好意?”

祈行夜笑眯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