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天气越来越冷,谢凝依旧每天早起去学校,她渐渐习惯于这种早起晚休的模式,只不过别人到学校单调地重复刷题,她却整天看一些无关的书。
第一次月考之后,谢凝就没再上过英语课和语文课,以她的脑子实在想不出来,每天花三四个小时学这些究竟有什么用。
她语文就做选择题,后面的鉴赏和作文都不写,考试时早早地交完卷就跑了。英语卷的作文比较短,是个卖弄词汇量的机会,她好歹会认真写一写,光是看苏晚那不掩饰的、佩服的表情,就够她得意一整天了。
高芬丽辞职后,新来的老师一开始也跟谢凝对着干,她跟谢凝对赌,说她下次考试肯定会一塌糊涂,但谢凝第二次月考考了149,扣掉的一分代表着英语老师最后的倔强,那之后所有人心服口服,没有人再说她翘课的事了。
但她翘课去了哪,干了什么,大家都不太清楚。
她有时候翘课离校,回来时给苏晚带奶茶,有时候则是在校园里闲逛,找个没人的地方看乱七八糟的书。
苏晚有一次看到论坛里,别人偷拍了谢凝的照片,彼时她坐在操场树下,拿书盖着脸晒着太阳睡觉,标题是“有的人原来不用上课的吗?”
楼主说:“上体育课没注意到树下有人,原来真有学霸是不用上课的?”
一楼:“有没有女神高清近照?我当手机壁纸用。”
二楼:“想要女神微信,不打扰,就想知道女神每天都在干什么……”
三楼:“+1,上次闻过她的信息素,到现在都忘不了。”
“……”
苏晚一层一层地刷论坛里的评论,刷到后面还有偷拍的谢凝的照片,她都手动保存下来。
有一张照片是在教室里拍的,谢凝支着下巴,正在和人聊天,而她旁边有个半虚化的人,正埋头写作业,刘海撩到了耳侧,皮肤看起来很白,神情专注,眼神干净——
正是苏晚自己。
除了苏晚,还有其他人也入镜了,但并不显眼。
对苏晚来说,这就是她们俩第一张合照。
她点开放大这张照片,仔细地查看照片中的每一处细节,唇角微微勾起,心中有些得意。
拍照的人角度选得很好,两人看上去都很上相,谢凝自不必说,苏晚低头、认真的模样,在镜头下有一股格外的美感,像日本的电影画面……而且,照片后面的评论,也有人提到了这个。
“这张谢凝旁边是苏晚吗?我怎么感觉她变了个样啊?”
“天哪苏晚变化好大,我竟然觉得这张照片上苏晚比谢凝还好看哎?!”
“这个侧脸确实打动到我了,眼见为实,下次我要亲眼去高二七班看看!”
“我也去!我也想看看土包子现在的变化!”
“别叫外号好嘛?!人家刚来的时候确实有点黑,但给女生取这个外号的人实在太缺德了!”
“+1,带我一个,组团去高二七班看苏妹妹!”
“……”
苏晚刷到这个帖子的时候,回复已经99+了,怪不得……她回想起来,最近别人看她的眼神确实不一样了。
有一天,周子然还问她:“这周末要不要一起出去拍照?”
苏晚很惊讶,“拍什么照?”
周子然抿了抿嘴,从抽屉里拿出一台尼康,解释说:“我哥刚送了我台相机,我想出去外面拍点照片,你能不能当我的模特啊?”
苏晚看着周子然那台全新的设备,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略加思索说:“我?当模特?你觉得合适吗?”
周子然认真点头:“我觉得特别合适,再不去拍,枫叶和银杏都要掉完了,现在拍刚刚好!”
“我的意思是,我不太上镜,”苏晚说,“不合适当模特……”
谢凝趴在桌子上睡觉,周子然一开始跟苏晚搭话的时候,她就竖着耳朵在听了,但这次谢凝并不排斥周子然,她觉得这对苏晚来说是个好机会。
以前苏晚就喜欢拍照,她给谢凝拍了很多旅行时的照片、滑雪的照片、跳伞的照片,那些照片谢凝一直珍藏着,陪伴着谢凝抵达生命中最后的时光。
谢凝过了三十岁皮肤就开始松弛、变老了,但在苏晚的照片中,她永远是年轻漂亮的。
那时候谢凝很后悔没有给苏晚多拍一些照片,她年轻的时候疏忽了太多细节,以为苏晚不喜欢被拍,却不细想里面的原因。
苏晚刚来苏家的时候受到排挤,在学校里也不受欢迎,被人说“丑”、“土”,这样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像谢凝一样,在镜头前自信大胆?
周子然还在努力游说苏晚,谢凝插嘴道:“周子然,你只邀请晚晚,不邀请我,是看不起我吗?”
周子然愣了一下,笑着说:“凝姐,我怎么可能看不起你,你要是也愿意当我的模特,那我实在太荣幸了!”
谢凝往苏晚身边靠了下,作出决定,“我跟你们一块去拍照,搬器材、道具,还是当模特,我都可以。”
苏晚微微愣了一下,周子然立刻说:“那哪轮得到你搬器材?你安安静静给我当个模特就是最好的了!”
谢凝靠在苏晚肩上,问她:“晚晚,你觉得呢?我们一起去拍照好不好?”
苏晚润了下喉咙说:“周末……不去补习,真的可以吗?”
谢凝已经陪着苏晚连续五个周末都在家补习了,社畜也不带这样的,社畜也要有自己的生活啊。
她摇头说:“你成绩已经在稳定进步了,接下来听我的,好好享受生活,怎么样?”
苏晚觉得这话听上去、说不上来的奇怪,谢凝仿佛将自己的角色代入成了苏晚的一部分,但苏晚并不排斥这样,她想了想说:“那好吧。”
为了准备周末的拍照,苏晚特地提前在网上查资料,搜索需要准备的东西,还问方玲玉借了一只口红。
方玲玉的梳妆台上,光是口红就塞满了一抽屉,她让苏晚随便用,还给她推荐了几个适合她的色号。
一款是温柔的豆沙红,质地像油画笔一样,绵密细腻,搭配一条白裙子,再将稍长的头发简单地卷一下,一股文艺公主范就出来了。
另一款枫叶红抹上去,苏晚皮肤看上去白了好几个度,但这样靡丽的颜色让苏晚看上去格外出挑,她在镜子前看了片刻,便擦掉了。
出门前,苏晚打算去换谢凝之前给她买的、她从来没穿过的靴子。
这双靴子筒身较高,漆面光亮,平时穿有点招摇,再加上她之前一直跑医院、忙得没机会回去原来的住所拿,所以一直没穿成。
她上星期跟佣人回去了一趟,搬了不少东西,除了这双靴子,大部分都是方玲玉的东西。
靴子看上去已经有点小了,最近苏晚身高猛涨,两个月前定做的校服外套都不太合身了,更别说是鞋子。
但苏晚无论如何都要穿一次,她将鞋侧拉链拉到底,换上了薄丝袜,因为是新鞋子,她先拿手伸进去试了下宽度,这时候手指传来细微的刺痛感,她感觉到了不对,小心地将手缩了回来。
食指和小指上被划开了两道口子,鲜血流出来,迅速地滴在了地板上。
苏晚:“!”
刺辣的感觉更明显了,苏晚立刻扔了鞋子,按着手上的伤口,有些难以置信。
这一幕被佣人看到,吓得“呀”地叫了一声,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嘘,”苏晚压低声音,冷静地说,“不是什么大事,别让妈妈知道了。”
这会是星期六早上九点,方玲玉还在卧室睡觉,医生建议她这段时间卧床休养,苏晚不想因为这种事情惊动了她。
手指上血流了很多,一时看不清伤口大小,苏晚让佣人去拿碘伏,她则按住伤口,拿起那双漂亮的靴子、对着光仔细看鞋底的情形。
这一看,苏晚不禁抽了一口冷气——
靴子鞋底深处,竟然插上了密密麻麻的刀片,刀口对着外面,如果苏晚刚才没有伸手进来试了试,而是直接试鞋的话,她现在脚底的伤口定然惨不忍睹!
谁会这么恨她、用这么歹毒的方式害她呢?
不用想,只有可能是苏锦了。
苏晚用碘伏清理伤口,幸好伤口不长,不到一厘米,只是稍微深了点,止了血就没事了。
消过毒后,苏晚贴上创可贴,看到女佣要去查看那双靴子,苏晚制止道:“小心点,别碰!”
如果是苏锦做的,那上面应该能找到她的指纹。
这时候谢凝的电话打过来,苏晚等了几秒钟才接,她开口说:“谢凝,你能先到我家来吗?”
“嗯?”谢凝笑着说,“我快到了,还有五分钟到你家门口,我带了点器材,到时候可能要人帮忙搬一下……”
听到这话,苏晚往玄关镜子里看一眼,微微地松了口气。
是啊,她们今天约好了出去玩,去公园拍照,她就差换鞋子了,这样的兴致和心情怎么能因为苏锦一个人而被破坏掉?
……还是回来再跟谢凝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