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的戏份逐渐向着张绎倾斜,成烁这段时间闲下来不少。阑
前段部分的拍摄按部就班,每个演员都有较高的艺术素养,成烁只是稍稍稳定了一下剧组内部的导向之后,便将更多的工作交给了执行导演。
他自己则是带着刘英健坐上了自西向东的列车。
京门离鹏城并不远,开车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
但是到了市里,离他们的目的地大芬村还有不远的距离。
歪歪扭扭的又颠簸了半个多小时,两人才得以下车稍微舒展舒展筋骨。
刘英健忙点上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才让发昏的脑子稍微清明一些。
看着不远处一块牌子,“就是这?看着挺立整的呀。”阑
“对。”
成烁点了点头,目光同时投在那块硕大的牌子上。
是广告牌,但是更像是一块界碑。
碑身的周围是木制的画框结构,而碑本身则是一片白,如同画纸一样。
没有多余的图画,只是中英文的两行字。
大芬油田村。
成烁此行的目的地,也是他接下来电影计划的取景地。阑
“那走吧。”
刘英健将烟头扔掉,狠狠踩灭,确认没有一丝火星后,才跟上成烁的脚步。
从外面来看,这地界规划的还挺不错。
但是越往深处走,就越有一种城中村的感觉。
不像是内地的村落样式,更像是老实港片中类似猪笼城寨的感觉。
脏乱还说不上,就是空间实在逼仄。
四周的院落许多房间都大敞四开,让人能一眼望个对穿。阑
刘英健好奇的驻足看了看,房间中的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动作。
他们莫不是对着那硕大的画板,赤裸着上身精细的挥毫着。
看到这一幕,刘英健顿时来了兴致。
他们外表都十分粗犷,有些不拘小节的粗野,和打扮精致的画家完全沾不上边。
但是他们在画画时,又展现出和外表迥然不同的细致。
看到一人这样,他心中升起一阵对艺术的欣赏,但是看着这人数,他们如零件一般的努力着。
这种工作机器和艺术创作相碰撞的场面,简直让刘英健脑海中迸发出无数火花。阑
这工作和其他人力工作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加上了梵高这个词之后,才有一种跃然纸上的创作思路供他选择。
本来他对成烁的这决策也模棱两可,一方面相信他的能力,一方面成烁的没底又让他心生踌躇。
但是看到眼下这一幕,他心中也稍微有了底。
“这片子有说法,你怎么想到的?”
成烁视线也在看着那些人的动作,手上还不断记录着。
他一边写着,一边轻声回应,声音很轻,生怕打扰了这些人的思路,“04年的时候,我看到了一组照片,就是在这拍摄这些人工作的画面的。”
刘英健点了点头,“确实是个不错的题材,但是这个基调来说,场面做不大,不太好赚钱。”阑
不管是近年还是往年,观众都对大场面乐此不疲,尤其是内地的观众。
就像是《速度与激情》,在外国市场折戟,但是铺满飙车戏完全能和国内院线的观众达成共鸣。
“徐客拍《棋王》的时候,说赔钱也要拍。”
刘英健叹了口气,“这就是创作者的执着吧。”
两人已经走了老远,在一处建筑门口停下。
这间房和其余的建筑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的敞开门,同样的逼仄,只是墙上悬挂的成品要多了不少。
“就是这家?”阑
已经不用成烁回答,一个相貌方正的汉子已经走了出来。
他身材精瘦,长得有点像《浪子回头》MV里的男主角,虽然连日来的工作让他精神有些萎靡,可他的双眼却依旧十分清明。
“赵晓勇先生你好,我是成烁,之前电话联系过的。”
成烁摆了摆手,刘英健立马将他们之前买的礼品递了过去,推搡一番之后,赵晓勇才接了过去。努力簇出一个笑容,脸上顿时挤出一排排褶子。
虽然在这个山沟里发家,但是他的见识相当广博。
欧美市场百分之七十都出自国内,而这百分之七十的比重中,有百分之八十出自这座不起眼的小村落。
而赵晓勇这个家族企业,每月就有七八百张画需要产出,平均每天要画二十多幅。阑
这些画无一例外,都是临摹的梵高的作品。
而他也因此名声大噪,去过卢浮宫,和无数大亨见过面。
“你好,我知道,我看过你拍的《和平饭店》。”他脸上露出一抹淳朴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有点没太看懂。”
成烁洒然一笑,“我那部片子拍的不够好。”
这下说的赵晓勇更不好意思了,“不是...”
“白居易的诗连隔壁的老妇人都能看懂,我拍的东西虽然比不上这样的大师,但是也有点故弄玄虚。”
见他说的情真意切,赵晓勇才继续憨笑起来,“跟我来吧。”阑
顺着他的脚步,两人走到了这座建筑之中。
成烁一直将这间房子称为建筑,实在是房屋这词有些不太合适。
十几平米的空间,七八个人拥挤在其中,仅仅保留着抬起胳膊时的充裕空间。
汗味掺杂着颜料的味道,只有不时的穿堂风和那台老旧的电风扇才能带来些许凉意。
这些“员工”都是赵晓勇的家人,他们各司其职,有的人画手,有的人画眼睛,每完成一个部分,便像是工人将货物摆在流水线一样传到下一个人手里,而自己再重复之前的工作。
刘英健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
他不是什么小布尔乔亚人,也不自诩上流。阑
但是在这样的空间之中,他的呼吸还是有些沉重。
山寨的世界之中,这一幅幅画的艺术性在被重复慢慢磨灭着。
旋即他又自嘲的笑了笑,艺术又能值几个钱。
就算如梵高,他自己不也是走投无路么?
若是看到自己的画被这么多人追捧,想来他也会感到欣慰吧?
“你是要拍这里的故事么?”
成烁点了点头,“是的,我想以你为原型,不知道...”阑
话还没说完,赵晓勇便摆了摆手,“我就是一个画画的,没什么担子。”
“你也知道,故事中总要有一些艺术加工,但我保证完成的剧本会交到你手中阅览,如果不行我就再改。”
“没事。”
赵晓勇露出一排牙齿,“能让我们一家人看懂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