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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以后，卜由每次听到读书声的时候就会跑出去，然后待在不远处安静地听着卜爷爷讲课。
卜爷爷也习惯了他的出现。
一日，课罢。
卜爷爷放下书卷，让卜由留下，再次追问他的名字，他依旧没有说，可是这一回，卜由并没有逃跑，倒是其他的孩子站起身，说出了卜由的身份：「卜爷爷，他没有名字，就是个没人管的野孩子。」.c
又有其他的孩子开口：「我阿娘说，他有很多很多的爹，几乎每晚上都有好几个爹，因为他的阿娘是勾栏里的，生活特别不检点。」
卜由：「……」
勾栏。
这大概是他听到过最多次数的两个字了。
起初，卜由不明白勾栏的意思，还问过桃烟，桃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不要把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说他没有阿爹，可是每次当卜由问完，桃烟都会转身悄悄地抹眼泪。
次数多了，卜由就不问了。
因为他意识到，这会让阿娘难过。
他不想让阿娘难过。
但他也隐约意识到，勾栏是一个很不好的地方，在那里的阿娘也过得很痛苦，因为卜由发现，阿娘有的时候回来会满身是伤。
卜爷爷望了眼卜由，顿时知晓了他的阿娘是谁，见周围孩子们的眼神都变得很瞧不起卜由时，他严厉道：「孩子们，我希望你们能记住，任何一样生计，都不过是一种生存的手段罢了，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卜由目光一颤。
卜爷爷毕竟是半脚踏进了棺材的人，一生经历的变故不计其数，从年轻到现在，所见过的人也极多，但他知晓，自己的这点浅薄观点说出来是没有人会支持自己的。
包括书院门的夫子，大多骨子里都是鄙夷桃烟的。
卜爷爷只在心里冷笑。
那些人在嘲笑贬低别人的同时，只会暴露自己骨子里的丑陋卑劣，时下的大环境很不好，尤其对女子很是苛待，还限定了女子很多的条条框框，也没有女子能够维持生计的活。
桃烟，不过是悲剧背景下的一个小人物罢了。
都不过是小人物，都是为了生存，谁又能比谁干净，谁又能比谁更高贵？
身子清白与否，从来不是判断一个女子是否洁身自好自尊自爱的标准，桃烟的身子确实经过了很多人，但她的心思可能要比那些行走在街上的人还要干净。
当晚，桃烟回来时，遇到了登门造访的卜爷爷。
得知卜由想要读书认字以后，桃烟才反应过来，她的孩子长大了，有了想要学习的东西，这个发现，让桃烟高兴不已，并激动地把所存的积蓄拿出来当束脩。
从此以后，卜由也成了卜爷爷教导的孩子，哪怕还是会被嘲笑，但卜由也只当没听见。
可是，因着卜爷爷收了卜由当学生一事，很快就在这条巷子里传开。
在那些人里面，有一部分心思肮脏的人开始胡乱散播，说是卜爷爷愿意收下一个娼妓所生的孩子教学，是因为跟桃烟有染。
卜由听闻的时候，没能安纳住脾气，气得同那人打了一架。
他年纪小，不是对方的对手，但是凭着一腔怒意，毫无章法的攻击，以及不怕疼痛的架势，把对方咬得嗷嗷直叫，吓得对方连连怒骂。
于是，卜由又有了一个称号。
他们说，那个娼妓所生的孩子是个疯子，有狂犬病，见到不顺眼的人就会扑上去撕咬，像个小畜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