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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宜走了,离开了夔阳县。
他走的那晚,还与章师傅在屋内说了许久的话,一直到章师傅累得睡着了,周宜才拿过一旁的披风盖在章师傅的身上,临别时,又对着紧闭的门郑重一拜。
等章从几人得知他离去的消息时,只有下人递来的周宜告辞的信件。
章柔听完,心情落了一瞬,但又觉得这样是目前最好的情况。
周宜再回来时,是章师傅的葬礼。
在葬礼上,周宜见到了已经学会了走路的章子互。
章师傅有意识的时候,他的魂魄已经飘荡在了半空中,随随便便的一阵风,都能够将他吹得很远。
等他终于不用再惧怕风时,他兜兜转转了许久,才回到章家。
他待在自己生前待过的屋子里,看着坐在屋里的章柔,想要同她说说话,告诉她自己的死因,告诉她,是章盛在他的吃食里下了慢性毒药。
但章柔听不到。
是啊。
他都做了鬼了。
他连实物都无法触碰到。
章师傅失落完,之后才注意到,章柔是披麻戴孝的装扮。
门被推开,章盛满身素衣地走了进来,他先是打量了一眼被长期打理的房间,再走到章柔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章柔,别伤心了,兄长跟嫂嫂的突然离世我们都很难过,但眼下最紧要的,是把葬礼办完,让兄长跟嫂嫂早点入土为安。还有,关于子互,你是怎么打算的?」
章师傅心里泛起疼意。
章从夫妻死了?
他们怎么会突然离世?
章柔的眼睛红通通的,明显是才哭过一场,她收拾好心情,想到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兄嫂,以及丧失双亲的子互,嗓子发哑:「你说得对,兄嫂的丧事必须要抓紧办,章家也不可以没有主心骨。至于子互……以后便在你我的名下养着吧。」
章盛:「好。」
接着,章柔出去了。
章盛转身关门的时候,望着没有半点变化的屋子,想到故去的章师傅,嘴角勾起,轻声道:「老东西,你不是最喜欢你的儿子跟周宜吗?现在好了,我让你儿子儿媳都下来陪你了,周宜也不插手铺子里的事情。接下来,我这个你最不满意的女婿,会帮你们守好铺子的。」
啪——
门被关上。
而章盛做梦都不会想到,章师傅死后成了怨灵,一直飘荡在章家,在他说话时,章师傅也将事情的真相听了个清清楚楚。
从儿……
他的从儿……
章师傅想要冲出门去杀了章盛,但触及到门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洒落进来,逼得章师傅只能躲在屋子里。
他恨恨地想着,一定要杀了章盛。
外面,传来葬礼的乐声,以及木鱼声和诵经声。
章师傅待在屋子里,想到当初将印章交给周宜的决定,想到章从夫妻,哭出了声。
在那之后,章家铺子里的生意也大不如前,章柔每日早出晚归,既要接手铺子里的生意,又要照顾年纪尚小的章子互。
而章柔的一切努力,章师傅都看在了眼里。
他没想到,那个只会在他面前做首饰,在兄嫂面前说笑的章柔突然之间像是长大了一样,在没了长辈与兄嫂的庇护以后,她并没有因此变得一蹶不振,而是不得不坚强起来,不得不学着怎么去经营铺子,又怎么去跟各种不喜欢的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