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获捧着碗,那双手,饱受风霜,每一条褶皱,每一处伤痕,彰显出来的是这个世道对他的恶意和虐待。
那根本不像是一个孩子的手。
他望了眼黑漆漆的夜空,发现今夜的星辰很少,连月光都被遮挡了。
咕咕咕……
是肚子叫的声音。
他太饿了。
饿得头晕眼花的。
在门外站着这一会儿的功夫,阿获便感觉到双腿酸软无力,身上却是滚烫的,连呼吸都热度惊人。
忽然,他的手指脱力,端着的碗掉落在地。
啪的一声。
边沿有缺口却被清洗得干净的碗碎了。
碎得四分五裂。
门外的动静,也引得客栈里的三人忘了过来。
雁娘抬眼,就看到一个瘦得可怜的孩童穿得破破烂烂地站在客栈外,男孩头发脏乱,小脸好几处脏兮兮的,面颊浮现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是生病了吗?
她的眼睛里,释放出一丝善意。
随着生意没起色,一直是亏损的状态,熊大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他看到门外站着的阿获时,想到那些烦人的乞丐,顿时举起手里的棍子:“臭乞丐,滚远点儿,别来我的地盘留下晦气!”
熊老太也很不欢迎阿获,面上的嫌弃,以及眼里表现出来的嫌恶不能再明显。
阿获:“……”
他也想走。
可他没什么力气。
接着,熊大见他不愿离去,骂骂咧咧地冲过来,砰的一声,把客栈门关上。
阿获也晕倒在外面。
他的世界好像彻底安静了。
寒风呼呼地刮着,吹得他单薄的身体在地上瑟瑟发抖。
阿获冷得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眼睛微微睁开,视线是模糊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听到了客栈门被拉开的动静。
下一瞬,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模糊的视线,令他看不真切眼前的人是谁,但阿获猜得到,应当是客栈里那位被欺负的女子。
……
雁娘的性格自小懦弱,这样的性子,让她不敢反抗熊老太跟熊大的话,也不敢当着他们二人的面给阿获拿吃的,只能等他们回房睡着以后,她才敢起身。
想到那个晕倒在客栈外面的乞丐,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管?
还是管?
可她在熊家自身难保,还能管得了别人吗?
而且听熊老太话里的意思,马上就要给熊大娶一个小的进门,到时候,若她的肚子还没有动静,那个小的却先怀上了,那她对于熊家来说就更没有价值了。
不生孩子而被夫家休弃的妇人,雁娘曾在乡下见到过。
那时,她说不上对那个被夫家虐待赶出村子的妇人是什么感觉,是悲凉,还是也跟那些站在一起指责妇人的婶婶婆婆们一样,也跟男人一样指责妇人的无能?
雁娘如今一想,只觉庆幸。
还好。
还好她没有站在那些婶婶婆婆们指责的队伍里。
毕竟,若雁娘当时盲目地跟从了,那么,嫁进熊家以后,她被熊家的对待,也可以理解成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
雁娘睡不着了,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熊家的人休弃,想到客栈外躺在街道上的小乞丐,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以后被休弃后无人问津的自己。
想到这里,雁娘的心再无法冷静下来,她起身,趁熊大熟睡时套上衣物,又找了一些熊大要丢的旧衣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