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府里其他的姐妹都渐渐有了归宿,唯独严宛迟迟没有消息,母亲也着急了,好些次都跑去找父亲商量,却次次都被赶出门外。
母亲碰了一鼻子灰后,便回到院子里,又把严宛当做出气筒,毫不留情地给骂了一通。
母亲还说,若她实在是嫁不出去,甚至连做妾都没人要的话,干脆把她指给路边的一个杀猪的屠夫,或者是外面膀大腰圆粗壮有力的那些贩夫走卒。
严宛读了书,识了字以后,思想也随之开拓,听到母亲的话时,她害怕得浑身发抖,一整夜没睡。
她不要嫁给杀猪的屠夫。
也不要嫁给常年劳作粗鲁极了的贩夫走卒。
她的脑海里,也有喜欢男子的大致模样。
她虽然低贱,但也希望将来能跟意中人白头到老。
若是遇到喜欢的人,她想,只要能在一起,即便是做小,也没什么不好。
严宛有自知之明,如她这样的女子,放在家族里面没有存在感,还会成为父母面子上的耻辱,包括她那些姐姐妹妹明面上都是瞧不起她的。
但凡她出没的地方,她的姐姐妹妹们都会扭头就走,认为她晦气,说她不吉。
她生来如此,长相跟出身,从来不是她的选择。
她也没有权力选择。
严宛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姐姐妹妹们生下来都能成长得亭亭玉立,还能言善辩,可她为什么除了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咿咿呀呀外,却连一个清晰完整的字都说不出。
明明……
明明她的课业她的针织女红是姐妹里面最出色的。
明明她备受先生的夸赞。
她想,母亲说的是对的,她这样的条件,怕是送去给富贵人家做妾都会被嫌弃,连寻常人家的男子估计也瞧不上她。
所以,她不敢奢望太多。
但纵然如此,她也希望能嫁给读书人。
哪怕是穷书生都没所谓。
可再一想父亲对她的冷漠,母亲对她从小到大的挑剔和指责,严宛只能在孤单的夜里环抱住自己单薄的身子,独自舔伤。
那些伤人的话,如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身体里,疼得她发抖。
她想,要是不出生就好了。
不出生的话,就不用受这些委屈和难言的苦楚了。
不出生的话,她就不用整日面对这样难过而糟糕透顶的日子了。
可,她还有的选择吗?
从出生,到性别,这都是尚在母亲肚子里的她无法决定的。
严宛抱紧自己,觉得更冷,也更疼了。
一滴滴滚烫的眼泪,从脸颊滑落。
她跟母亲不受宠,整日待在后院里,身边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平日里,她们的洗漱吃饭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的。
因而,严宛从出身到现在,连个能够说话的丫鬟或者婆子都没有。
屋里,冷冷清清。
屋外,寒风袭来。
严宛眼神一定。
不能选择生的话,那她是不是可以选择死呢?
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压下。
于是,她露出笑容,匆匆换上自己最爱的那身藕荷色百花裙,穿上素净的鞋子,快步走出房间,并找到院落里的那片池塘,毫不迟疑地跳了下去。
噗通——
池塘里的水,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