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隆劈碎美梦,嬴修远无眠看着外面的天空,雨连绵不断似天河开阀,照现在的情况下来,轻则庄稼遭殃,重则百姓流离失所,萧何站起身来与他并肩,两人神色如出一辙。
“想必朝堂已经头疼不已。”
彼时咸阳章台宫内,天还昏沉满朝文武便已就位,面色肃然向最上方行礼,却见嬴政抬手百官起身,而早已准备好的折子也在此时呈上。
“启禀陛下,会稽暴雨不止,水深已达孩童腰际!另外,会稽的水坝恐怕撑不了多久!”
水患。
不怕人祸就怕天灾。
他已预料到会是这般,但亲耳听闻还是忍不住惆怅。
“加派人马赶往会稽,疏通水流以免大水淹城,命令郡守将粮食与老弱妇孺率先带到安全的地方,暴雨过后水位必然上涨,令所有青壮前往水坝加固加高。”
嬴政有条不紊地安排底下的人,将流程悉数报出,眉心紧锁,衣袍下的手抚摸剑穗,看着部分官员仍在底下推辞,当即松手拍桌而起。
满堂寂静。
百官齐刷刷跪倒在地,这回倒没有人异议。
只是……
“但陛下,如今暴雨连绵路程难走,恐怕赶不到。”
有位官员站出,眼神飘忽不定,摆明了连自己都心虚。
胸口憋着的火正愁无地宣泄,刚好他又自己找上门来,嬴政冷笑了声起身离开龙椅,漫步走到下面,在场官员心底咯噔一声,已预知此人接下来的遭遇。
以金线细绣的长靴,落在那位官员胸口,巨力袭来,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惨叫,嬴政抬眼扫视周围一圈,对着满朝文武说。
“那便加急赶路,是马重要还是会稽的百姓重要!”
敲山震虎。
百官噤若寒蝉不敢有异议,这件事彻底敲定。
等到退朝后,嬴政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心中怅然若失,要是老七在这里的话,想必能有更不错的主意。
……
沛县望江楼内,底下的百姓都对会稽一事议论纷纷,心许也是因为他们屡遭涝灾影响,语气中的惋惜之情更深。
“听说水坝要撑不住,那会稽的百姓又该怎么办?陛下可曾派人前往那边,若是赶不到恐怕只能怪天。”
“相信咸阳城中的那位,但若大水淹了会稽,百姓流离失所成为灾民,又该何处安置?”M..
“怪只怪天公不作美,不厚待我大秦子民!”
……
二楼雅间嬴修远右手边的茶水已凉,他眉头紧锁根本无法静心品茶。
这场雨势过大他曾想过会出岔子,但万万没想到连水坝都撑不住,眼见外面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沛县距离会稽甚远尚且如此。
思及此处他再也坐不住,在桌上放下几两钱拂袖离去。
刚来到这里的萧何,连门都不曾推开,便于嬴修远碰面,本还欣喜准备调侃他亲自相迎,谁知却被直接带走。
“殿下,你步履匆匆,究竟是要去哪?”
眼见着就要被拽上马车,他连忙询问身前人。
后者停下脚步长叹口气,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带着惆怅。
“吴中会稽。”
萧何来二楼雅间的路上也听了几耳朵,自然明白。
他当即反驳。
“沛县距离会稽太远,加上如今雨势,即便连夜也要三天。”
不是不愿,是实在太远。
他们几人犹如蜉蝣,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朝堂派来赈灾的人马,倒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当真要……
谁知话音刚落,嬴修远便斩钉截铁道。
“那便连夜,快马加鞭。”
他没有时间与萧何解释,会稽如若被淹,多少百姓会死于水患,到时候不仅会造成流民,还有更严重的瘟疫。
若是感染就不仅会稽遭殃这么简单,他转头对身边两位亲信开口。
“雨化田,赶往咸阳率领锦衣卫来会稽救灾,务必在五日内与我会首,霍去病,你慢点赶路,途中多买些粮食,也以五天为期,记得回宪章府时叮嘱伯温,将府里银子支出大半。”
随即他将目光放在特殊的吕雉身上,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
怎料后者反倒比他果决,提前猜到那些没说出的话。
率先走到跟前来,毛遂自荐。
“公子,请不要将我赶走,等到水患控制住,届时要为百姓施粥,我曾与爹爹做过几次,能帮上忙。”
嬴修远听闻斟酌片刻后点头,随后将霍去病拉到身边,余光还不忘看了眼正不知所措的萧何,但并未对他有何表示。
将部分行李分了出来,依次交给霍去病吕雉,仔细叮嘱。
“那行,但你千万不要乱走,紧跟在霍去病身边。”
一行人各奔东西,此处只剩下嬴修远与萧何二人。
可等待了许久,都未曾得到以为会有的叮嘱,他知道。
要低头。
萧何只得在心间长叹,主动开口询问。
“为什么公子不愿与我交涉。”
本以为将姿态放低,能得到回应。
也确实。
但嬴修远只斜睨了他两眼,随后便将目光放在马车的摇铃上,回四个字搪塞。
“无话可说。”
差点萧何没忍住,要将学习许久的礼仪抛之脑后。
好在掌心的刺痛换来几分清醒,他不动声色松开手,将带血的吊坠用指腹摩挲擦去红痕,再度开口但这次是质问。
“殿下是在怨我见死不救?但您去就能改变水患吗?”
朝廷每年因为天灾派遣多少官员,但无一例外杯水车薪,只能及时止损,他将事实挑明,摆在明面上为的就是让嬴修远看清。
但后者听闻却并不在意,反倒抬眼望向他,不复方才那般冰冷。
“若我说能,你信吗?”
原以为萧何刚愎自用,并不在意会稽百姓生死。
谁知是事出有因。
思及此处,嬴修远心里突然升起股无名火,究竟是哪些官员这般无能,但凡能及时修筑好水坝,在水位上涨时调整高度,都不至于如此。
当他询问萧何时,其实并未抱太大希望。
谁知……
“信!”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只有单字。
嬴修远闻言微怔,随后扬起笑脸。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他对萧何招手,将其安置在马车内,看着上方阴云密布的天叹然。
“走吧,灾民还等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