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听天由命吧

梁知走到村子里头,发现人群哄乱的地方,正是先前他们下地笼时停倒骑驴的石桥。

此刻的石桥上下都站满了人,有女人在河边哀嚎着想要下水,被旁边几个同龄的嫂子给拽住。

“咋的啦这是儿?”梁知走到还算相熟的陈宝贵跟前。

陈宝贵叹了一声:“德林家的小儿子,在河边玩的时候,遇见河神发怒了!”

梁知不知道德林是谁,也不懂这里的河神发怒又是什么习俗,却不妨碍他理解,这是有孩子掉进河里了。

可是这河陈峰下去过,石桥两边的河水并不深,成人男子下去顶多没到肩膀。

“没人下去救吗?”他略皱了皱眉。

陈宝贵警惕的看着人,将他拉扯到旁边,语重心长的劝戒,生怕他等下不知道轻重:“这河神发怒,轻易招惹不得!不然我们整个东池头都要跟着遭殃的!”

梁知:……

他板起脸来:“陈宝贵同志,身为一村之长,你怎么能带头搞迷信思想?我们要相信科学!”

陈宝贵一噎,脸色有些臊红,好在是黑夜里头看不真切。

河边这会儿也有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跟梁知差不多大的年纪,正准备下河去找人。

年轻小伙们的家里人,连哭带嚎的死活不同意,老太太抱着人的大腿就往地上坐,当爸当妈的也是又拍打,又大声吼着人怒骂往回拖的。

河里头这会儿只有一个刚冲脱重重阻拦跳进河里的人。

梁知估摸着这人应该就是陈宝贵口中所说的德林吧,那孩子的爸爸。

陈德林在水里上下浮动,仍旧没找出那孩子的身影。

梁知倒是也想上……可他不会游泳。

岸上陆陆续续又有人跳了下去帮忙寻找。

有人在对河神发怒畏惧,也有人在对幼小生命怜惜。

梁知一直在河边等着,看看能不能搭上一把手。

想着他好歹也是受后世网络文化熏陶,学过半吊子急救的,说不定关键时刻能用得着。

“在那边!”

“那边有东西浮动!”

河里的几个青年人,朝着离石桥更远些的方向大声喊。

“强子、强子!是不是你强子!”

陈德林一边呼喊着,一边朝那个方向游过去。

可那边就是水深处了……

不会游泳的可不行。

村里的这些人,大多也就是比梁知的水性好一点,会个狗刨。

越往深处,天色越暗。

这个时间,月亮还没升上来。

升上来,也不见得就是亮的。

梁知想了想,估摸着人上岸的时间跟跑回家的距离,二话没说的,撒丫子往回跑。

刚跑出去,就迎面碰见了打着手电筒过来的陈峰。

“哥,大姨跟张叔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他老实的说道。

梁知嗯了声,让他先去河边:“有个孩子掉进去了,摸着黑的怕是不好找,我回去再拿个手电筒,你过去帮着他们照照。”

说着,还不放心的嘱咐:“你不许冒失下水听见没有?不然我回来打断你腿!”

陈峰哦哦了几声,也不耽搁,急急忙忙的往河边跑去。

梁知也赶忙的往家里头跑,拿了另一个手电筒,还有个头灯,又往河边去了。

这头灯,还是之前那伙雨夜来投宿的人,落在他家里的。

原本是不亮了的,他找工具修了修,倒是还能够将就用。

回到河边的时候,陈德林还没上来。

倒是有几个年轻小伙已经受不住河水的冰凉,怕到时候抽筋在里头,先上来裹了大棉袄,换另外的几个人下水。

梁知估算着时间,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样凉的水,不淹死,可能也要冻死了。

他正想着把头灯给陈德林,让他方便看些,就见到陈峰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陈峰!”

梁知急得不行,在心里头直骂小兔崽子。

被河水冰凉刺骨了个激灵的陈峰,听见他哥的声音,瞬间心虚了起来。

梁知的确是气的,却压着火气,走过去喊住人,把头灯给他,把他嘴里的手电筒拿了过来:“戴着这个省事儿一点,我给你照着。”

说着还叮嘱人:“你给我量力而行,别逞能,听见没有?”

“诶!”陈峰可没敢说他水性好着呢这话。

不然他哥搞不好就要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然后给他一通臭骂。

他也是听说这孩子掉进去已经有时候了,这河面虽然没有完全结冰结实成,但已经有碎冰碴了。

再这么耽搁下去,不溺亡也要冻死的。

陈峰下水后没多久,借助头灯的帮忙,很快就锁定了个位置。

“在这儿呢!”他吆喝了一声。

梁知立马把两个手电筒都打开照了过去。

“强子!”

陈德林撕心裂肺的吼了声,急忙忙的朝着陈峰所在的位置扑腾过去。

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好不容易合四个青壮年小伙最后的力气,才把这孩子给托举上岸边,泡了水的棉袄棉裤,格外的发沉。

岸上的人,也都赶忙过去把水里头的人给拉上来。

这样冰凉刺骨的水,最是容易抽筋。

梁知也过去把陈峰拉了上了,给他那层湿掉的衣服扒下来,就留了条儿内裤,把自己身上的大棉袄包裹到他身上:“赶紧回家去!我让大姨跟张叔烧热水了,你赶紧回去暖和暖和再洗澡。”

陈峰诶了声,听话的就往家里跑了。

梁知瞅着地上已经没了呼吸,嘴唇发紫的孩子,心里叹了口气。

心肺复苏他还半吊子着会点,失温却不知道怎么弄……这玩意儿一个不好,只会加速死亡。

虽然这孩子已经没有呼吸了。

好在是村里有个赤脚大夫,给孩子检查了番,叹息了声,几乎是宣告了死亡。

“先把孩子抬回去,给屋里头烧得热乎点……再打电话找救护车吧。”他说着,又给人按压了一阵子的胸口,时不时的对着人嘴里吹气。

陈德林家是后街的,离这儿远着。

这么一通折腾,再去烧炕……搞不好都冻梆硬了。

梁知犹豫了会儿,到底还是开了口:“要不去我家吧,离这儿近点,屋里头也热乎。”

他其实也不太想管这个闲事,怕到时候孩子没了,孩子家里人受不了,做出啥不理智的事儿来。

他可才刚搬过来没多久,不想又要折腾搬家了。

再说了……万一真的救不活,这人就算是死在他家里了。

他相信科学、他不忌讳,可真要想想,也怪老别扭的,说不上来的一种感觉。

可到底是条生命……

既然赶上了,能帮不帮一下,这心里头也不能舒坦了。

陈德林一家子这会儿,早就已经六神无主了,还是陈宝贵招呼了其他的人,有离这儿近的,回家里头拿了条棉被过来,把这孩子给小心裹起来,抬着送到了梁知的家里头。

梁知家炕烧的特别热乎,烤的整个屋都暖烘烘的。

几个人也没敢把人放在炕上,并了两张凳子将人放在上头。

梁知拿了几个用布包裹严实的热水袋,搁在了人脖子、腋窝、腹股沟。

他在热水袋上裹了好几层的棉布,极大的减轻了散热。

倒不是怕人被烫伤,是担心复温太快,出现休克之类的。

再多的……他也无能为力了。

不会啊!

好在是县医院离这儿很近,又是一早就有人打电话了,倒也没用多久,救护车就来了。

一直到救护车给孩子和陈德林一家都拉走,梁知才锁上了大门。

“这可真是造了孽了!”大姨在围裙上擦着手,明显还在为那个孩子担心着:“也不知道救不救的回来,瞅着年纪还不大呢。”

梁知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听天由命吧!

反正他能做的、能帮的,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