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到了十月。
秋日的京城,似一个熟透了的果子,静静地悬在橘红色的夕阳下。
傍晚。
明月正在书房内查账,算盘打的“啪啪”作响。
十四爷满头大汗地回到府中。
先去耳房洗了个澡才来了映月居,直奔书房。
明月自打经营望舒斋开始,便整日钻在书房里,不是查账就是琢磨着生财之道。
这些时日,十四爷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明月。
来到书房,他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明月对面,偶尔好心地帮明月递一下账本。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明月才将脑袋从账本堆里探出来。
明月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柔声道:
“您来了也不知会一声,妾身还以为是哪个丫鬟呢?”
十四爷薄唇翘起,笑道:“这不是怕打扰你查账吗?”
“到时候万一你哪里不小心算错了,又得赖我身上。”
明月抿了抿唇,只是笑着,却也没反驳。
若是狗十四敢打扰她查账,她就一脚将人踹出去。
真是惯的他了!
经过这数月的相处,明月对十四爷倒也没前世那般抵触了。
许是这辈子夫妻二人相处多了,才发现彼此都不是对方心中想的那般不堪。
而且这辈子也没有发生德妃为了抱上嫡孙而在二人吃食中下药的事,明月更没有为了那份管家之权跟十四爷吵闹争执。
所以二人这段时日的相处倒算得上和谐。
十四爷每次忙完差事,无论早晚都会来映月居坐上一会儿,哪怕明月忙着查账,忙着想赚钱的新法子没空理他。
只是在她屋里坐上那么一会儿,他便觉得心安。
而明月对十四爷的态度没有先前那般冷淡疏离了,偶尔被十四爷惹急了,也会笑着骂上几句。
“明月,后天便是皇玛嬷寿辰了,各府都要献上寿礼,可按照往年的规矩,各女眷们也要另外备一份礼物。”
他看了明月一眼,轻声问道:“你可想好准备什么礼物了?”
见明月抿唇不语,他又道:“你若是来不及,爷帮你备一份吧。”
明月抬头看向十四爷,淡淡一笑。
她微挑眉梢,凑近问道:“哦?您给妾身备了什么礼物?”
随着明月的凑近,那股淡淡的白檀香便萦绕在鼻尖。
十四爷听出来了明月话里的戏谑,抿了抿唇,眸光微暗,可到底没生气,只是很快地将脸别开,不去看她。..
他轻咳了几声以掩饰尴尬。
“爷私库里倒是藏了几件宝贝的,且钥匙都在你那儿,你想挑什么还不都由着你?”
明月单手托脸,若有所思地看着十四爷。
须臾,她笑问道:“您真不怕妾身将您的家底败光了?”
十四爷闻言,抬眸迎上明月打趣的目光。
他沉声道:“怎么会败光,爷虽没有封爵,却也是有俸禄的,且额娘也会时常往咱们四所贴补,你若有急用,都支了去也无妨。”
闻声,明月掩唇低笑出声。
她抿了抿唇,凑在十四爷耳边嘀咕了几句。
须臾,只见十四爷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支吾了半天,才将话说利索。
“这这这、这能成吗?”
明月撇撇嘴,云淡风轻地望着他。
“怎么不成?”
十四爷想了想,又道:“可以前没这规矩啊,你不会是想开先例吧?万一出了岔子......”
明月看着十四爷神情有些紧张,于是轻叹了口气。
“若到时候真出了岔子惹怒皇玛嬷,您会不会休了妾身?”
明月是以开玩笑的口吻问出来的,无非就是想试探下十四爷。
十四爷垂下眼帘,揉捻着她方才说过的这句话。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莫要说胡话。”
随后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几口,见明月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茶杯看,十四爷疑惑。
直到瞥见杯沿上的口脂印,十四爷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耳尖悄悄变红。
心里一着急竟拿错了杯子。
但如今喝都喝了,再还给她也不妥当。
况且他们是夫妻,共饮一杯茶又没有什么大碍。
这般想着,十四爷才渐渐稳了心绪。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你我二人可是皇阿玛赐婚的,赐婚圣旨还在爷的书房供着呢,到时候皇玛嬷若真的不高兴,也会看在皇阿玛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你的。”
明月只是淡淡一笑。
她只是随口问了句,却没想到他一下子会说这么多。
倒是跟她印象里那个不苟言笑、八风不动的十四爷有些出入,至少前世的他,在她面前一直是这样的。
她深吸一口气,神色恢复平静。
“方才妾身只是跟您说笑,妾身不会在皇玛嬷的寿辰上失了分寸的。”
她掀眸瞥了他一眼,又道:“也不会丢了您的面。”
十四爷闻言,陡然沉下脸色。
什么叫不会丢了他的面?
他方才不都跟她说了,就算她在人前失礼,甚至惹怒皇玛嬷,也会护着她的吗?
虽然话说的没有这般直白,但依着她通透的心思,难不成连这些话都听不懂?
就在十四爷想开口跟她解释清楚的时候,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他拧眉,沉声问守在门口的手下。
“发生什么事了?”
只听手下恭敬答道:“是弄玉轩的主子让丫鬟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弘春小阿哥又发烧了。”
十四爷闻言,突然沉默,并未吭声,而是抬眸望向明月。
明月随手拿起账本继续翻阅,等了半晌没见十四爷起身,这才迎上他打量的目光。
“弘春还不到两岁,先前就中过毒,这会子又发烧,许是严重了,要不妾身陪您一起过去一趟吧?”
十四爷眉头紧皱,垂在身侧的大手紧攥成拳。
若是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踏足弄玉轩。
他此生最恨被人算计,可舒舒觉罗氏偏往枪口上撞。
若不是因为那件事让舒舒觉罗氏很快就有了身孕,他只怕早已将那个女人扔到庄子上了。
明月知晓他介意当年的事,她没说破,只笑着劝道:
“您是弘春的阿玛,孩子病着,自然是想自己的阿玛陪在身边的。”
十四爷思忖半晌才慢吞吞地起身,他清了清嗓子:“我自己走一趟吧。”
生在皇家,自幼在宫中长大,见惯了宫嫔妇人争风吃醋的场面。
虽说明月性情冷淡,对他......
对他似乎并无多少夫妻情分。
但她是他的嫡妻,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对别的女人嘘寒问暖。
且他只是过去瞧一眼,若孩子没事,便会早早离开,带她作甚。
还不如让她留在院里查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