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暮色渐浓。
黛妆阁门口,来往的顾客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一点儿也不像刚开业的新店。
店铺的里间,明月刚给一位侍郎夫人化完妆,靠在椅背上葛优躺。
这时,春桃走了进来。
“主子,外面还有好多顾客,咱们要不要延迟打烊?”春桃试探着问。
明月沉沉抬起眸子瞧了春桃一眼,知道春桃心里的想法是什么。
她抿了抿菱唇,淡淡道:“不用,正常打烊就行。”
春桃诧异,显然被自家主子这话惊得有些瞠目结舌。
“主、主子?”春桃唤她。
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明月眉梢微挑:“怎么了?”
春桃顿了顿,低声道:“外头还有好多人排队等着呢,咱们若是不顾他们的感受早早打烊,会不会寒了他们的心?”
听到春桃这话,明月一个没忍住掩唇笑出了声。
她抬手敲了敲春桃的脑袋。
“平日数你鬼点子最多,今儿个怎变成糊涂虫了?”
春桃闻言,憨笑着挠了挠脑袋。
明月抿了一口热茶。
“只要咱们的东西好,偌大的京城,啥都缺就是不缺人,还愁没顾客?”
她削葱似的手指细细摩挲着杯身的纹理,眼眸微眯。
“你跟店里的伙计说一声,到点就打烊。”
春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她好像明白了一点。
钱哪有一天就能赚完的?
今日新店开业,有好多顾客都是奔着活动福利来的,又不是啥忠实老顾客。
且黛妆阁是胭脂铺,店里出售的东西可都是要上脸试过才知好不好用,才觉得要不要回购的。
可不像望舒斋!
望舒斋是糕点铺,蛋糕随买随吃、奶茶随买随喝。
口味好不好当即就能知道的。
春桃回笼思绪,朝明月露出一个佩服的眼神。
心想,还是福晋想的长远。
今儿个但凡从黛妆阁进来的顾客,无不是大包小包拎了一堆,笑呵呵地出门的。
比她们之前的预期要高许多。
今日新店开业做活动送福利的目的也达到了。
春桃朝明月福了福身,正准备去外间再帮一会儿忙时,只听明月柔声嘱咐道:
“你和冬喜去望舒斋各提上六份蛋糕和奶茶,回来时再去对面食肆买些吃食回来。”
春桃挑眉。
“主子,咱们今晚不回宫?”
话音刚落,脑袋又被明月敲了一记。
“咱们回宫吃,可店里那几个忙了一整日的伙计呢?”
春桃捂着被明月敲痛的地方,眼泪汪汪的。
“还是主子想的周到,奴婢这就去办。”
......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冬喜和春桃大包小包地拎着蛋糕奶茶和吃食走了进来。
这时,也正好到了打烊的时辰。
门外吆喝的两个伙计跟来得迟了没排上队的顾客好言好语地说道了好半晌,才将门口的人劝了回去。
随即将花篮和招幌搬了进去,又将店铺门从里面关上,这才有了喘气的功夫。
而另外两名女工和账房先生已经抱着装着奶茶的琉璃瓶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
几名伙计,尤其是那两个女工似乎有些羞赧,不好意思打开食盒,只小口吃着蛋糕。
明月见状,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桌前将食盒打开,将吃食一一分给他们。
几人都知道明月的真实身份,见明月亲自给她们布菜,吓得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东家,这可使不得!”账房先生声音微微颤抖。
明月弯着眉眼,打趣道:“你们不动手,只能我给你们盛饭了。”
闻言,其中一个女工连忙接过明月手中的勺子,自己盛饭。
女工心想,黛妆阁招工那日,东家看起来可严肃了。
且招工的条件要比别的店铺严苛一些。
当时她还想着,若真应聘了这家,到时候会不会被东家为难,甚至克扣工钱?
如今看来,是她多虑了。
看大家吃饭积极了些,明月抿唇笑了笑。
随即起身走到招幌前,在新店开张广告语
“凡是能介绍新顾客在本店消费的,送一张价值十两银子的折扣券,再免费赠送一盒落日橘口脂。”
冬喜看到招幌上新添的活动福利,心中疑惑,福晋这么送下去就不怕赔本吗?
这般想着,她便心直口快地问了出来。
明月笑着答道:“一盒口脂才二十文钱,你觉得她们但凡来店里消费的,买的东西会低于二十文?”
“且就算只消费了两盒口脂的钱,咱们也没赔呀。”
冬喜虽心直口快,却也是个聪慧的。
明月这么一解释,她一点即通。
掐着手指算了半天,这才笑嘻嘻地望向明月。
“福晋,这样的话,咱们不仅能盈利更多,顾客也能成倍增。”
明月抿唇浅笑,没再言语。
良久,见冬喜还呆呆地站在招幌前,掐着指头算钱,没忍住低笑出声。
“好啦,小财迷,快去吃饭,今日有你最爱吃的东坡肘子,你再不吃,只能啃骨头。”
冬喜听到“东坡肘子”这四个字,顿时回过神来。
眼睛都亮了几分。
--
九贝子府。
书房,九爷斜靠在椅子上,神色疲惫。
“黛妆阁又是怎么回事?”
他抬眼,目光沉冷地看向低眉顺眼站在门口的属下。
属下闻言,连忙恭敬答道:“奴才查了,黛妆阁的东家是十四福晋。”
闻声,九爷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又是十四福晋!!!
她半年内连着在京城开了三家望舒斋的分店,抢了他名下糕点铺的生意不说,还连带着酒楼的生意也遭了殃。
先前抢她铺子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好及时止损。
如今看来,她不仅不听劝,反而变本加厉。
现在竟又开起了胭脂铺!
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将十三行的生意都抢了去?
想到这些,九爷气急攻心,恨不得这会儿就冲到黛妆阁将铺子给砸了!
九爷阖上眼眸,靠在椅子上沉默良久。
既然十四弟妹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了。
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儿地管理后宅,在生意上瞎掺和什么!
莫不是想将大清所有行业的生意都垄断了不成?
待思绪回笼,他将视线移到那名小厮身上。
“黛妆阁刚开业,她肯定忙着新店开张而顾不上望舒斋。”
九爷顿了顿,冷眼瞧着那名小厮。
“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小厮闻言,在原地怔愣半晌。
待思绪回笼,他拱手向九爷行了一礼。
“奴才这就去办。”
九爷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地朝那名小厮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