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赌坊。
原本乌乌泱泱、热闹非凡的赌坊大厅,今日竟出奇的安静。
一楼大厅,十四爷端坐在上首,神情冷肃淡漠。
赌坊的老板跪在下首,战战兢兢。
与他一起跪着的,还有昨日在望舒斋闹事的几名打手。
几名打手鼻青脸肿,为首的老大嘴角还渗着血迹。
十四爷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细摩挲着腕间的白玉佛珠,良久,他才掀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人。
“谁给你们的胆子去望舒斋闹事的?”他漠然发问。
那几名打手还未言语,赌场的掌柜的倒是连忙开口辩解道:
“十四爷,您可不能冤枉小人啊!”
说话间他目光一凛望向跪在身后的几名打手。
“他们在外面接私活的事儿小的是真的不知道啊!”
“小的若是知道这些狗娘养的敢在外面接私活闹事,定会打断他们的腿。”
这话倒是不假,掌柜的还是今早听到大街上的传闻才得知昨日在望舒斋闹事的,是他赌坊里的打手。
他刚将几人叫到里间准备训话,十四爷便带兵包围了赌坊。
吓跑了所有顾客不说,其中有一个军爷刚进门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揪着他的衣领狠狠来了几拳。
胡三和他的那几名兄弟也没躲过一顿暴揍。
如今跪在这儿的,个个鼻青脸肿,被打的连亲娘都不认识。
十四爷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不耐烦地睇了掌柜的一眼。
他沉声道:“闭嘴!”
闻声,掌柜的乖乖闭嘴,低垂着脑袋蔫了吧唧的。
十四爷将目光落在胡三身上。
“说吧,指使你们去望舒斋闹事的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他们得罪不起九爷,但更得罪不起面前的这位爷。
世人皆知近几年万岁爷对十四阿哥尤为看重。
十四阿哥刚成婚不到一年,万岁爷就将南巡的差事交给了他和四爷。
就是傻子都知道南巡治理水患的差事可是一份香饽饽。
且京中人尽皆知,十四爷的性子可与其他几位皇子不同。
十四爷做事向来果断狠绝,处事方式更是直截了当。
这也是万岁爷为何单独将十四爷派到步兵营任职的缘由。
十四爷见胡三呆愣在原地不说话,他侧眸睨了手下一眼。
“既嘴硬,那便继续打!”
“等会若是还嘴硬,那便直接送到刑部,那里面的刑具可比棍棒要有趣的多了。”
听了十四爷这话,胡三还在犹豫要不要说的时候,那个嘴碎的小喽啰战战兢兢道:
“是聚福楼的掌柜的,是他派我们去闹事的!”
话音刚落,十四爷连带着胡三还有在场的其他人皆怔愣了一瞬。
十四爷向属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起身走到那名碎嘴喽啰跟前,大手攥住他的下巴。
沉声道:“你再说一遍,谁派你们败坏望舒斋名声的?”
小喽啰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道:“聚福楼的掌柜。”
他没敢直接说是九贝子。
因为这位爷和九贝子走得很近,若是他贸然开口,说不定到时候咋死的都不知道。
闻声,十四爷松开小喽啰的下巴,微眯着眸子望向窗外。
聚福楼不是九哥名下的酒楼吗?
正好也在城北,就在城北望舒斋分店对面。
聚福楼的掌柜的是九哥身边的小厮,因着先前做生意惹了皇阿玛的嫌恶,九哥这才低调了许多。
还将号称“京城第一酒楼”的聚福楼交给亲信打理。
若不是得了九哥的命令,他们怎么敢动望舒斋的?
自上次皇玛嬷寿宴上明月献蛋糕一事之后,宫里上到主子、下到奴才,都知道望舒斋是十四福晋的铺面。
这些狗奴才就算再嚣张,也不敢明着对望舒斋动手。
且那七绝散本就是稀罕之物,岂是几个奴才就能弄到手的药物?
这般想着,十四爷的眉头紧皱,拧成川字。
十四爷思绪还未回笼,就听到赌坊门口传来一阵呵斥声。
“狗东西!眼瞎啊?这可是九爷,你们也敢拦?”
闻声,十四爷抬眸望向门口。
只见一名侍卫打扮的人正在对赌坊门口的一名护院拳打脚踢。
那名侍卫身后跟着的,正是九爷。
九爷刚跨过门槛,一眼就看到了十四爷。
谁让十四爷身量颀长,周身散发的清冷矜贵的气派站在人群中更是显眼,让人不得不多瞧上几眼。
霎时,兄弟二人四目相对。
九爷微眯着眸子打量了十四爷一瞬,看到跪在地上鼻青脸肿的胡三和另外几名打手时,他便明白这里方才发生了什么。
如今就只能祈祷这帮蠢货莫要扛不住而胡乱说些什么。
九爷回笼思绪,面上露出浅笑。
“十四弟也在啊?”
九爷轻摇折扇,端的是风度翩翩贵公子的气质。
“你不是在步兵营练兵吗?怎还有闲情逸致跑到这里消遣?”
十四爷没有吭声,而是转身走到上首的红木椅上坐了下来。
“九哥不也来了吗?”十四爷薄唇微抿,目光凛冽地睨着九爷。
九爷看到十四爷疏离淡漠的神情,便知道十四爷肯定从胡三等人嘴里问出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他突然抿唇轻笑出声。
“不瞒十四弟,我今日过来是有正事要办的。”
说着就将视线移到胡三身上:
“我听说这几个狗东西昨日跑到望舒斋大闹一番不说,还四处造谣说是我派他们败坏望舒斋名声的。”
他笑着走上前,坐在十四爷对面。
“这京城里的老百姓不知道望舒斋的东家是谁也就罢了,我手下的几个奴才还能不知?”
“且你我兄弟二人关系又极好,我怎会对十四弟妹名下的铺子下手?”
九爷这番话倒是说的漂亮,若是不明其中缘由的人肯定就信了。
十四爷性子虽耿直了些,却也是自幼在宫里长大的人,也学了几分察言观色。
听了九爷这话,十四爷不由轻嗤一声。
“九哥慌什么?他们招是招了,却也没说你就是幕后之人。”
九爷闻言,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可如今城内城外都传言是我打压望舒斋,才指使人去做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十四爷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按了按鬓角,冷硬的眉宇间寒意弥漫。
“你既没做,又何须在乎别人说什么?”
他侧眸,目光沉冷地盯着九爷。
九爷被十四爷盯得有些心虚,他将脸别过去。
隔了半晌,才幽幽开口:
“十四弟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真以为是我派这几个杂毛在望舒斋闹事不成?”
十四爷薄唇紧抿,面色沉冷:“聚福楼不是你名下的铺面吗?”
闻声,九爷身子怔了怔,脸上的神情也僵了一瞬。
隔了半晌,他才淡淡开口:
“十四弟,我今日来这里是有正事要办,而不是跟你掰扯些莫须有的东西的。”
他摇晃着手中的折扇,动作优雅。
“这几人诋毁爷的名声,爷若不处置了他们,日后还怎么在京城做生意?”
话音刚落,就听十四爷沉声道:
“他们是有罪,但这几人的生死可不由你我二人说了算。”
“真相到底是什么,还要带到刑部好好审问一番才能知晓。”
随后掀眸看向立在不远处的几个手下。
“来人!将这几人带到刑部,仔细审问!”
闻声,十四爷手下的几位军爷便领着胡三等人往门外走。
十四爷放下茶盏,正欲离开时,耳畔传来九爷冷冽的声音。
“十四弟,你当真要跟九哥我过不去?”
“就算这事是我手下的小厮干的,可又没出什么乱子,望舒斋这不好好儿地开门营业呢吗?”
见十四爷不理自己,九爷有些急了。
“十四弟,你当真要将事情做绝?”
十四爷眉梢轻抬,清冽的声音似是隆冬的冰碴,透着沁骨的寒意。
“先将事情做绝的是九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