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大厅。
九爷和十四爷大打出手,起初二人不分伯仲,但因着十四爷自幼就被万岁爷扔在兵营里历练,功夫到底要比九爷好上许多。
没多久,许是因体力不支,九爷一个没留神,那张白玉脸上就结结实实地挨了十四爷一拳。
九爷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此时赌坊门口围观的群众就连十四爷带来的官兵都压不住。
被打倒在地的九爷抬手擦掉嘴角血渍。
“十四弟,你下手可真狠啊!”九爷冷笑一声。
只是话音刚落,脸上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这一拳是替明月打的。”
十四爷额角也破了个小口子,伤口处细细密密地渗着血珠。
许是十四爷拳拳到肉,九爷左边脸颊已经肿了起来。
九爷还未从方才的这一拳中回过神来,又一记重拳落在九爷右边脸颊上。
“这一记是祭奠咱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的。”
十四爷这两记重拳打下去,九爷一张俊脸肿成猪头。
须臾,十四爷从地上站了起来,修长的手指紧攥成拳。
他垂眸望着九爷,声音里的冷意比外头的寒风还要刺骨。
“剩下的话,你还是留着给皇阿玛解释的时候再说吧。”
说完便带着步兵营的几位手下离开了赌坊。
而胡三等人则被他手底下的人带去了刑部审问。
回步兵营的路上,十四爷心底的烦躁似是要从胸口溢出来。
今日他和九哥在赌坊打架的事很快就会传到乾清宫里,不过如今做都做了,怕也没用了。
大不了被皇阿玛关到宗人府待上些时日。
但今日之事是九哥先挑的头,也是九哥先动的手。
他这个做弟弟的问心无愧!
平日里无论九哥胡作非为些什么,他和八哥、十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九哥这次竟将算盘打到明月身上来了,当真是可笑至极!
如若不是顾念着这么多年的兄弟情分,就九哥干的那些事早都够他在宗人府待上大半辈子了。
十四回步兵营的时候抄的近道,正好路过黛妆阁。
几个手下押着胡三他们去了刑部,此时十四爷独身一人。
他正犹豫等下要不要去黛妆阁看看明月时,她便蓦然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眼前人时,十四爷莫名红了眼尾,垂在身侧的手微握成拳。
在迎上明月那双清凌凌的桃花眸时,他眼底闪过几分无措。
他环顾四周,这还没走到黛妆阁呢,她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明月微眯着眸子,凝神瞧着他额上的伤口。
隔了半晌,她抿了抿唇,轻声开口:“要不先回黛妆阁处理下伤口吧。”
鬓边凌乱的发丝和额上的伤口让十四爷在此刻看起来无比狼狈。
许是知道自己此刻很狼狈,十四爷回话的时候,语气绷得有些紧。
“好。”
他静默了一瞬,这才跟着明月一道回了黛妆阁。
黛妆阁里间。
春桃端来一盆温水,明月帮十四爷擦洗掉额上的血污。
十四爷皱着眉轻“嘶”了声:“疼!”
明月不动声色地睨了他一眼,继续清洗。
须臾,冬喜拿着刚从医馆买回来的跌打损伤药走了进来,交给了明月。
临走时,将盆里的血水端了出去。
此时,里间就他夫妻二人。
十四爷对今日在赌坊和九爷大打出手的事只字不提,薄唇紧抿,只透过妆台上的镜子凝神瞧着帮他敷药的明月。
明月被十四爷盯得有些脸热。
隔了半晌,她索性将药瓶放在桌子上,有些无奈地看向十四爷。
“您一直盯着妾身作甚?”明月没好气地问。
十四爷:“你好看。”
明月忍不住剜了十四爷一眼,狗十四什么时候这么油腻了?
清清爽爽的它不好吗?
非要油里油气的!
待思绪回笼,明月视线落在十四爷清隽的脸上。
“有话好好说,您干嘛还跟九哥动起手来了?”
十四爷闻言,抿唇轻轻笑了笑:“他先动手的。”
明月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药瓶继续帮他上药。
“这事儿若是传到皇阿玛耳朵里,您又要在乾清宫正殿内跪上个大半夜了。”
话音甫落,只听十四爷轻哼一声。
清朗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傲娇:“跪就跪,只怕这会儿已经传到乾清宫了。”
明月轻舒一口气,盖好药瓶的瓶塞,而后坐在十四爷旁边的绣墩上。
“是因为昨日那伙人大闹望舒斋的事?”她问。
十四爷侧眸睨她:“你怎么知道的?”
明月没忍住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大街小巷都在传九哥为了抢望舒斋的蛋糕配方才买通胡三等人来店里闹事。”
“只短短大半日的功夫,就连巷口的茶肆里,说书先生讲的唾沫横飞。”
说到这些,明月抿了抿唇,眼神黯淡了几分。
“妾身能不知道吗?”
许是离得太近,十四爷似乎能闻得到她身上淡淡的白檀香的味道,醇和香甜似冬日暖阳。
十四爷摆弄着桌上瓶瓶罐罐的手一顿,眸光逐渐深幽。
良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掀眸看向明月。
“其实你昨日就已经知道是九哥买通胡三等人大闹望舒斋的,对吗?”
闻声,明月身子一怔,随即垂眸迎上他打探的目光。
他眼眸里藏着几许试探和一丝她看不透的情绪,明月微微凝神。
“是。”她敛下眸光,不动声色答道。
十四爷打探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落在她鬓边的那对颤颤发簪上。
他凑到明月跟前,抬手拨了下发簪上的那对儿金蝴蝶。
须臾,他才轻声问道:“那你昨晚为何不跟爷直接说?”
“嗯?”他又拨了下那对儿金蝴蝶,金闪闪的蝴蝶翅膀微微颤动,倒是跟发簪的名字极为相符。
见明月蹙眉不语,于是又问:
“是担心会破坏爷和九哥的兄弟情分?还是?”
他顿了顿,而后抿唇轻笑出声。
“还是想让我自个儿发现九哥的真面目?嗯?”
对于十四爷的连环问话,明月委实有些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到底是她低估了狗十四的心性,他看似耿直,实则腹黑又阴鸷。
就是个黑芝麻馅的汤圆!
明月略作思忖,随即坦诚答道:“若妾身说两者都有呢?”
听了明月这话,十四爷微微一愣,许是没想到明月会回答的这般爽利又坦诚。
须臾,待回过神来,略一抬头迎上她坦诚的目光,十四爷眼眸微眯。
旋即移开视线,看向明月衣裙上的海棠花。
“下次若是再遇到这种事,无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可以直接跟我说。”
见明月有些失神,他一个没忍住,试探着问道:
“今日街上那些传言也是你让人放出去的?”十四爷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睨着明月。
明月闻言,手心微沁处些濡湿。
她抬手将鬓边的几缕碎发挽在耳后,这才神情淡然地答道:
“妾身哪有这个本事?”
“约莫是他们狗咬狗,胡三等人气不过自己被人当傻子哄才四处散布此事。”
随后,她眸光黯了几分。
“至于躲在背后陷害望舒斋的人到底是谁,等刑部的人审问了胡三他们,自然就真相大白了。”
临了,她还不忘补一句:
“妾身坐得端行得正!”
她轻软的声音萦绕在十四爷耳边。
十四爷垂着眸子,从他的角度看,明月纤长的鸦睫如蝶翼般轻轻扑闪,灵动极了。
明月这话一出口,室内顿时一片静谧。
隔了半晌,十四爷突然爽朗笑出声。
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抬手揉了揉明月蓬松的发顶。
“小狐狸!”
随后边往外走:“我得先回步兵营一趟,你且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