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春桃和冬喜将望舒斋四家店的账本抱上了马车。
春桃看着马车上厚厚四摞账本,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一下子拿回去这么多账本,福晋这几日肯定又有的忙了,只怕跟先前一样钻在书房里整日不出门。
长此以往下去,福晋自个儿不心疼自己的身子骨,可她和冬喜心疼。
这时,冬喜小声嘀咕道:“福晋,这么多账本要看到什么时候去呀?”
明月笑着揉了揉冬喜的脑袋,柔声道:“这点算什么,等黛妆阁的生意做好了,账本会更多。”
主仆三人回宫的路上,春桃时不时地瞥明月一眼。
明月放下手中账本,半眯着眸子看向春桃。
“有话要说?”她问。
春桃点了点头。
“福晋,您昨日救下胡三的兄弟,不就是想让他们对您感激涕零好帮咱们办事吗?”
她顿了顿,又问:“可今日十四爷将那几个人带去刑部的时候,您为何不阻拦?”
闻言,明月不动声色地用指腹摩挲着账本的封皮。
隔了半晌,这才答道:
“你觉得依着胡三等人的性子,能撑到刑部的人在他们身上用刑才招供吗?”
听了明月这话,春桃和冬喜纷纷摇头。
“不会。”二人坦诚道。
这时,只听明月又问:
“他们大闹望舒斋不假吧?”
两个丫鬟乖巧点头。
明月轻声道:“虽说他们只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但在望舒斋闹事的到底是他们兄弟几人。”
她抿了抿唇:“咱们是开门做生意的,别人在你店里打砸大闹,难道我们就得忍气吞声?”
春桃:“当然不是,自当狠狠教训那些人一顿才解气。”
冬喜也附和道:“就是,险些败坏了望舒斋的名声,昨天就应该报官的。”
明月唇畔勾起浅浅笑了笑,随即道:
“昨日我救了他们一个兄弟,他们替咱们办点事也正常,至于被带到刑部......”
她静默了一瞬,随即道:“最多挨上一顿打,且赔不上性命,咱们担心什么?”
明月这话一出,春桃和冬喜这才明白了。
那几个人今日若是落到九爷手里,只怕会搭上几条人命。..
但福晋昨日将九爷一石二鸟的计划告诉胡三等人,就是为了让胡三和九爷的人狗咬狗。
于是才有了胡三等人在京城散布九爷打压望舒斋的传闻。
今日九爷带人去赌坊找胡三他们,只怕是为了报复这几人,胡三兄弟几个说不定搭上性命。
而这时十四爷恰好出现了,还将胡三和他那帮闹事的兄弟带去了刑部审问。
只要胡三兄弟招供,那这事必定会闹大。
等万岁爷得知了此事,不仅胡三几人的性命保住了,只怕九爷在万岁爷跟前落不上什么好。
福晋这招可真是高啊!
想到这些,春桃和冬喜忍不住抬眸望向明月,眼底尽是钦佩之意。
冬喜双手捧着脑袋,唉声叹气道:
“福晋,奴婢要是有您一半手段就好了。”
春桃忍不住打趣道:“你学那么多手段作甚?你日后的夫君若是敢欺负人,福晋和我肯定第一个冲上去帮你教训那人。”
春桃的话将冬喜闹了个大红脸。
她连忙捂住春桃的嘴,羞赧道:“在福晋面前胡说些什么?”
明月被两个丫鬟可可爱爱的样子逗得笑弯了眼。
主仆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地回了四所。
映月居。
明月泡了个热汤后就去书房查账。
没过多久,冬喜小跑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
得了明月的允,才推门走了进去。
她向明月屈膝行了一礼,这才道:“福晋,十四爷和九爷被传到乾清宫了。”
见明月依旧气定神闲地看账本,冬喜有点儿焦灼。
“福晋,万岁爷突然传召十四爷和九爷,只怕是因为今日下午两位爷在赌坊大打出手的事。”
明月轻抬眼梢,浅浅瞥了冬喜一眼。
她翻了一页,接着查账。
良久,才云淡风轻道:“放心吧,出不了什么大事,顶多挨上皇阿玛一顿打,再跪上一会儿。”
明月这话单指十四爷。
至于九爷,她也不知道皇上会怎么罚。
冬喜见明月云淡风轻好似知道十四爷不会挨罚似的,心想,福晋都不担心十四爷,她跟上瞎操心个什么劲儿?
想到这里,便又去外头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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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九爷和十四爷跪在正大殿。
皇上负手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脸色阴翳的可怕。
“两个逆子!身为皇子竟敢在街上大打出手,脸都不要了!”
这时,脸肿成猪头的九爷先开口道:
“皇阿玛,是十四弟无理取闹!”
“儿臣过去办事,恰好碰见十四弟也在,可他非要护着那几个混混,儿臣好话说尽了,可十四弟一点脸面都不给儿臣,儿臣才......”
皇上垂眸,冷眼盯着鼻青脸肿的九爷。
“你才怎样?你才对老十四大打出手,是吗?”
“还有,你如今一头扎在生意堆里,对旁的事不闻不问,你能办什么事?”
见九爷还欲开口狡辩,皇上厉声道:
“朕听说你如今生意都做到南洋了,怎么,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朕拿你没办法了?”
九爷闻言,低低说了声:“儿臣没有这个意思。”
闻声,皇上走到桌案前拿起一个折子扔到九爷脸上。
“刑部的人都将弹劾的折子呈到朕跟前了,你还狡辩什么?”
闻声,九爷低头捡起地上的折子,翻开来看。
果不其然,是胡三等人的供词和今日京中大街小巷关于九爷的一些传言。
九爷看到折子的那一瞬,当即开口:
“皇阿玛,您至圣至明,怎么能信这些市井流言?胡三等人就是赌坊的一群混混,他们的话更不能信。”
说罢便扭头看向跪在身侧,一直沉默不语的十四爷。
“那几个赌坊打手是十四弟的人带到刑部的,屈打成招也说不定。”
听了九爷这话,皇上厉声呵斥道:
“事到如今,你不但不悔过,还在这里狡辩,真是让朕失望至极。”
不等九爷开口,皇上将视线移到沉默不语的十四爷身上。
冷声道:“老十四,你不在步兵营待着,跑到赌坊作甚?”
十四爷眸光微敛,不疾不徐答道:
“皇阿玛您也知道望舒斋是明月的铺面,昨日有人在望舒斋闹事,望舒斋的生意败了不要紧,可这样会毁了明月的名声。”
他抿了抿唇:“有人欺负陷害儿臣的福晋,儿臣定要帮她出这口恶气。”
说话间还不忘瞥了九爷一眼。
随后将今日在赌坊的事完完整整地跟皇上述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儿臣只是想从那几个打手口中问出幕后指使人,毕竟七绝散可不是普通人能弄到手的东西。”
从十四爷口中听到那几个赌坊打手还想在蛋糕里下七绝散诬陷望舒斋,万岁爷脸上的寒意比隆冬的寒冰还要冷上几分。
而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九爷身上时,眼中唯余失望。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皇上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回书案后面。
他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开口:
“老九,你也莫要再狡辩了,你以前为了做生意私下干的那些腌臜事朕不与你计较,但你手段一次比一次阴毒,最后还将主意打到自家人身上。”
“真是让朕失望至极!”
他顿了顿,思忖半晌,这才道:
“传令下去,罚九贝子在宗人府思过半年,罚一年俸禄。”
“十四阿哥擅离职守、不顾皇子身份当街与人殴打,罚一年俸禄!”
见兄弟俩还跪在地上不起,皇上怒斥道:“还不滚下去!”
闻声,十四爷和九爷这才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向皇上行了一礼后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