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黯黯,满地积雪。
听到纳兰月娴的声音,明月脚步微顿,垂在身侧的右手微绞紧帕子。
须臾,她转身,云淡风轻地迎上纳兰月娴那双水盈盈的眼眸。
没有说话,只是远远地瞧着十四爷和纳兰月娴。.
纳兰月娴端的是娴静婉约。
她款款朝明月这边走来。
而十四爷依旧愣在原地,抿着薄唇望着明月。
明月的脸色稍显苍白,透着些许恹恹的病气。
许是天冷的缘故,她的鼻尖被冻得红红的,像极了十福晋新得的那只幼猫。
怔愣间,纳兰月娴已经走到明月跟前。
她朝明月屈膝行了一礼,柔声道:
“十四福晋吉祥。”
明月掀眸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不用多礼。”
闻声,纳兰月娴这才直起身子,当真是让人挑不出半天毛病。
见纳兰月娴杵在那里不说话,明月不禁蹙眉。
“纳兰姑娘叫住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明月问。
纳兰月娴垂眸,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了一瞬。
气氛顿时升起一丝莫名的尴尬。
这时,十四爷也跟着走了过来。
纳兰月娴听到身后传来踩雪的脚步声,这才迎上明月打探的目光。
“我跟十四爷碰巧在茶肆门口遇到,叙了会旧。”
说话间转头瞧了十四爷一眼,似是在告诉明月,不信你自个儿问十四爷。
见明月勾着菱唇,半眯着眼眸打量她,也不说话。
纳兰月娴又道:
“我是怕您误会。”
不解释还好,这句解释的话让明月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胃里有些犯恶心。
明月没有回话,而是掀眸望向十四爷。
“妾身请爷安,爷吉祥。”
十四爷负手立在漫天风雪中,衣袂被凛冽的寒风吹得猎猎作响,清隽面庞上隐着莫名的情绪,几乎与雪絮融为一体。
突然听到明月轻软如纱似的声音,他琥珀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无措。
隔了半晌,这才低声问道:
“今日风雪大,怎突然出宫了?”
明月檀口微张,轻声答道:
“出来看看望舒楼的装修情况。”
闻言,十四爷轻轻挑眉,凝神瞧着她。
乌浓的发髻落了几瓣晶莹的雪,说话时那对颤颤上的翅膀微微抖动。
“爷。”明月喊。
她的声音似是被掩在大雪纷纷的白光里,十四爷一时有些恍惚。
他喉结微微滚动,转而走到她面前,俯身,抬手掸去她肩上和鸦发上的落雪,帮她戴好帷帽。
“可是要回去了?”他问。
不等明月开口,又道:
“一块儿吧。”
许是凑的太近,明月能清晰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夹杂着几分清冽的冷松香。
松香清绝,经雪不坠。
他喝酒了......
明月回笼思绪,稍往后退了两步,一板一眼答道:
“妾身还得去一趟黛妆阁,先不回去。”
夫妻二人温声细语地说着话,被晾在一边儿的纳兰月娴眉眼间染上一层霜雪。
她眸底掠过一丝嫉恨,随即朝着明月莞尔一笑。
“十四福晋,要不随我们一块儿去对面茶肆坐坐吧。”
听见这道声音,十四爷眉心微蹙了蹙,薄唇紧紧抿着。
只听纳兰月娴又道:
“八爷、八福晋和十爷都在茶肆二楼包厢等着我们呢。”
闻声,明月这才侧眸看向纳兰月娴。
我们?
这个“我们”用得可真好。
思及此,明月轻抬眼梢,云淡风轻地问:
“我就不去了,不打扰你们叙旧。”
清越的声音里隐隐透着些许的淡漠。
纳兰明月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了。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只讷讷地站在那里。
隔了半晌,她仰头朝十四爷投去求救的目光。
只是十四爷低垂着眼眸,目光一直未从明月身上离开。
明月见状,低笑了一声。
“既然八哥八嫂在茶肆等你们,我就不耽搁了。”
说着就朝十四爷福了福身,眉眼带着清浅的笑意。
“您还是快点进去吧,莫让八哥他们等急了。”
离开时,她突然在纳兰月娴身旁停下步子。
抬手帮纳兰月娴掸去肩上的雪瓣。
随即似笑非笑地对着十四爷说道:
“寒冬腊月的,这么个大美人站在雪地里,您也不知道怜香惜玉的,冻坏了可怎么办?”
说着还不忘帮纳兰月娴绑好斗篷的系带。
这期间,她凑在纳兰月娴耳边低喃了句:
“谁也不能保证或许有一日白月光也会变成一粒米饭渣子。”
随即伸手轻轻抚上纳兰月娴灼若芙蕖的脸颊,感叹了句:
“真美啊,连我都忍不住心动了呢。”
“黛妆阁的抗老护肤品效果不错,纳兰姑娘可以买几套回去用一用,这样才能容颜依旧嘛!”
话落,明月这才抬脚离开。
纳兰月娴那张如玉的小脸逐渐扭曲,眸中一片阴霾。
偏十四爷此刻负手立在她身侧,她想发作都不能。
只能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愤愤望着明月离去的背影。
此时她的脑海里都是明月那句:
“白月光迟早会变成米饭粒!”
这句话似是魔音般萦绕在她脑中,经久不散。
明明她的家世更胜完颜明月一筹,容貌也不在完颜明月之下。
就因为德妃第一眼相中的是完颜明月,属于她的十四福晋之位便拱手让人。
想到这些,纳兰月娴气得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方才丫鬟过来告诉她,完颜明月正朝黛妆阁这边过来,她这才在茶肆门口拦住了十四爷。
那个女人看到她和十四爷站在一起后,不应该是当街大闹上一场吗?
为什么事情没有往她预料的方向发展?
她原以为完颜明月那日能豁出脸面当街给八福晋难堪,便一定能不顾身份体面在街上与十四爷大闹。
到底是哪一步出错了?
依着她对完颜明月的了解,那个女人虽唯唯诺诺,却不是个能沉得住气的。
听说大婚之日被十四爷冷落,她可没少在四所哭闹。
不仅没得到十四爷的怜爱,反而将自己气得郁结,因此还大病了一场。
原以为会一病不起,怕是没多少日子好熬了。
到时候继福晋的位置便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不曾想是个命硬的,竟又活过来了。
那她平白浪费的这一年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