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间隔了几步的距离,明月没有过去,只凝着眉,有些不解地盯着他。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审视着她。
良久,他轻声唤道:“明月。”
许是很少从他嘴里听到这声略带矜倨的“明月”,她怔愣了半晌。
回笼思绪,她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看来真是酒喝多了,醉了!
想耍酒疯就不能换个地方?
非要跑来她这儿闹?
有意思么?
这声略带亲昵的“明月”再配上他那稍显无措的眼神,要是旁人看了,还真以为这位大爷对她情根深种呢。
真是没意思透了!
许是想的太入神,明月嫌恶的心思尽数显在脸上,十四爷瞧了个真切。
他眸光微黯,掩去眸中的歉然。
走上前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瞧着她。
“方才办事顺路走到这里,想起先前你说你要来这边的铺子里,我就稍微等了会儿。”
说这番话的时候,十四爷的声音微微地颤抖。
他没告诉明月,那会子从茶肆出来后,他就径直来到这边的铺子了。
因着没想好措辞,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先前在茶肆门口的那桩事,便只好站在这里吹风。
可是这句话听在明月的耳朵里,只觉得他在耍酒疯。
办事顺路走到这里?
这才多大的功夫?
他不是和八爷、十爷他们在茶肆小聚叙话吗?
身侧还有佳人相伴,岂不快哉?
莫不是那会儿她惹了纳兰月娴不开心,于是佳人就将气撒在他身上了不成?
而后撇下他独自离开了。
再然后......
思及此,明月下意识地仰着小脸深深瞥了十四爷一眼。
再然后,这位大爷就跑到她铺子里耍酒疯来了?
这般想着,她又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自己没本事留住心上人,关她什么事儿?
想到这里,明月一个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十四爷见她没有恼火,反而在没心没肺地笑。
心里有些不痛快了。
他抿了抿唇,轻声问道:
“你要回去了?”
闻声,明月点了点头。
见状,十四爷轻轻“嗯”了声:
“一道吧,我正好也要回去。”
回宫途中,夫妻二人坐在马车上一路无话。
车厢内的气氛沉闷又压抑。
一直到了宫门口,下了马车,明月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跟狗十四同坐一辆马车还不如让她徒步回宫。
至少不会这么压抑!
回到四所后,明月先回了映月居,而十四爷则留在了前院。
晚膳过后,明月去耳房舒舒服服地泡了热汤。
就在她准备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睡觉时,外头传来两个丫鬟的问安声。
听到那道轻微的脚步声后便知道十四爷来了。
她微眯着眸子思忖了半晌,索性摆烂用被子蒙住脑袋,面朝里侧躺着。
来了又怎样?
大半夜的,非要来打搅她睡觉?
她又不是奴才,凭什么他来了,她就要从被窝里爬出来给他请安。
这般想着,明月睡得理直气又壮。
等下他觉得一个人待着没意思,自然就走了。
可是等了大半晌都没等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她心里愈发好奇。
狗十四今天到底想干什么?
又等了好一会儿,明月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转过身瞧一眼时,只觉外侧的床榻略往下陷了些。
她大脑突然短路了一瞬。
这......这是爬她的床了?
明月刚要转身,就觉得腰间覆上一只大手。
她身子彻底僵住。
愣神间,寝衣的盘扣突然被解开,露出半截烟粉色的小衣。
明月终于睡不住了,她按住那只作乱的大手,而后翻身坐了起来。
屈腿坐在床上,沉着脸,居高临下地望着十四爷。
“您这是做什么?”
明月皱着眉,说出口的话似是蒙了一层寒霜。
她真的很无语,空虚寂寞了就去偏院啊。
偏院里不是还有两个女人眼巴巴儿地盼着他呢吗?
实在不行将纳兰月娴抬进四所也行啊,反正那些个女人又不用她花一分钱养。
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也不多。
“圆房。”
十四爷微抿着唇,凝神,深深地瞧着她。
瞥见她领口露出半截白腻腻的肌肤时,眼尾泛起薄红,喉结微微滚动。
听到这两个字的那一瞬,明月黛眉紧蹙,掀眸冷冷地剜了他一眼。
她真的很无语,不想说话。
然而面对着她侧躺着的男人似乎很执着,锲而不舍道:
“我们还未圆房。”
明月系扣子的手微微一顿。
圆房?
这人今儿个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久久未曾得到回应的十四爷眼眸微沉,索性抬手抓住明月的白皙的手腕。
“我们还未圆房。”他顿了顿,“明月,就今晚好不好?”
明月甩开他的大手,往后挪了一点,想也不想便道:
“妾身身子不适,您若是空虚的话,妾身派人让弄玉轩或许沁芳轩的两位妹妹准备一下。”
说话间她已经起身从十四爷身上跨了过去。
下榻穿鞋,绕过屏风,坐在了暖榻上。
待缓过神来,她走到外间,给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冬喜便端着一碗醒酒汤走了进来。
明月接过醒酒汤,径直端到了里间。
此时,十四爷已经从床上坐起,身子斜倚在床柱上,目光有些空。
听到脚步声,他掀眸朝明月这边望来。
明月沉着脸将醒酒汤塞到他手里。
“小厨房刚煮的,有些烫,您慢些喝。”
十四爷垂眸看向手中那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隐约间倒映出他模糊的面容。
他望着那碗汤失神了一瞬,眸底尽是颓丧。
“我没醉。”他道。
随即微微侧身将那碗醒酒汤放回床头小几上。
怕她不信似的,开口喃喃道:
“真的没醉。”
细长的狐狸眼微眯,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瞧,眸底萦绕着灼灼的情愫让明月莫名有些脸热。
她别开脸不去看他。
隔了半晌,怕他又胡来,于是重复道:
“妾身身子不适。”
回应她的只是淡淡的“嗯”。
明月静默了半晌,淡漠开口。
“要不妾身让弄玉轩的准备一下吧,您正好可以过去看看弘春。”
听了明月的这番话,十四爷眼底逐渐恢复清明。
他慢条斯理地起身下榻,边整理衣衫,边认真地回道:
“不用了。”
待穿好鞋袜后,十四爷侧眸瞥了明月一眼,瞧见她疏离的神色后,轻笑一声。
踱步到明月跟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瞧着眼前娇娇小小的人儿,他薄唇翕动,轻声开口:
“逗你玩的。”
说罢就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屋内,明月怔怔地站在原地。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了握,眼眸里蓄了一层薄薄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