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
薄薄的雾气萦绕于紫禁城的高墙内，太阳渐渐爬到天际的高处，穿破云霞。
明月和十四爷刚走到永和宫大门前，身后传来四福晋的声音。
“十四弟妹。”
闻声，夫妻二人同时转身望去，便看到四福晋和四爷携手而来。
明月看见四福晋，白玉般的脸庞上漾起浅笑。
“四哥、四嫂。”
她朝四爷和四福晋微微福了福身，算是打了招呼。
四福晋已经走到明月跟前，笑盈盈地牵起明月的手，柔声道:
“几日不见，十四弟妹气色愈发好了。”
她掩唇轻笑一声:
“定是望舒楼的生意愈发红火的缘故。”
明月挽住四福晋的胳膊，低声嗔怪道:
“四嫂怎么也学会打趣我了?”
而这厢，十四爷朝四爷拱手行了一礼，温声道:“四哥。”
四爷薄唇微勾朝十四爷点了点头，随即轻轻“嗯”了声。
明月和四福晋走在前头，埋头说着悄悄话。
十四爷则和四爷跟在后头，慢条斯理地说着话。
“步兵营可还待的习惯?”四爷问。
十四爷稍顿了顿，轻声答道:“还行。”
说话间四人已经踏进了永和宫，朝正殿走去时，四爷突然开口。
“黄河与淮河的工程还未竣工，等开春了，只怕还得南巡江浙一次。”
说着转头看向十四爷，这才发现这个与他并不亲昵的弟弟已经要高出他一个头顶了。
瞧着十四爷瘦削清隽的侧脸，四爷怔愣了半晌。
片刻后，才幽幽开口:
“到时候你若得空的话，可以跟我再去一趟，也算是历练了。”
十四爷微挑眉梢，侧眸看向四爷。
语气里带着几分莫名的情绪。
“十三哥最近不也闲着吗?四哥为什么不带十三哥去?”
听了十四爷这话，四爷微蹙起眉，迎上弟弟略带不悦的目光。
他怔了怔，他好像在十四弟的眸子里瞧出几分委屈之意，许是他看错了?
回过神来，他清了清嗓子，温声道:
“皇阿玛给你十三哥安排了旁的事，去不了。”
十四爷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十三哥去不了，四哥才想起我。”
说话间扬起下巴，轻哼一声，傲娇地跨过门槛进了正殿。
四爷瞧着十四爷颀长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有些无措地握住。
这是......
不开心了?
他好像在十四弟的话里听出了股醋味儿?
这般想着，四爷撇了撇嘴，轻笑一声，随即紧跟着进了屋。
殿内，德妃坐在榻上和两个儿媳妇开开心心地说着话。
看到四爷掀帘进来的那一瞬，她眸光微敛，脸上的笑意稍微收了几分。
四爷自然瞧见了德妃神色的变化。
他抿了抿唇，上前朝德妃行礼问安。
“儿子请额娘安。”
德妃微沉着脸，敷衍地问了几句话，转而继续跟明月和四福晋说话。
气氛顿时沉闷了不少。
十四爷瞧着德妃和四爷之间微妙的关系，索性拉着四爷去外间下棋。
“咱们兄弟中，除了八哥之外，就数四哥棋艺最高。”
说着就差使外头候着的宫人摆上棋盘。
“趁着今儿个有时间，就多指点弟弟几招。”
听到十四爷的这番话，四爷心底的阴霾稍微消散了些。
他撩起袍脚坐在十四爷对面，嘴角微勾。
从宫人手中接过棋篓，将装着白棋的棋篓递到十四爷手中，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说起这事，最近怎么不往你八哥府上跑了?”
听到这话，十四爷捧着棋篓的手顿了顿。
须臾，他将棋篓放在桌角。
从里头取出一颗棋子放在指腹间轻轻摩挲。
思忖的瞬息，四爷已经将一颗黑子稳稳当当地落在棋盘上。
随即轻声开口:“十四弟，该你了。”
听到四爷低沉的声音，十四爷这才回了神。
他落下白子，又从棋篓里取出一颗，这才道:
“八哥如今身兼数职，哪还顾得上和我们这几个弟弟厮混。”
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道:
“如今的广善库主要由他料理，听说皇阿玛将重修东岳庙的事宜也交由了八哥。”
四爷微微抿唇，戏谑道:
“你倒是懂事了，还知道以前的那些行径做派是厮混不务正事。”
“四哥你就莫要取笑我了。”十四爷落下白子，抬眼瞥了四爷一眼。
这时，下人端来新沏的茶水。
兄弟二人边喝茶边对弈。
里间。
德妃歪靠在榻上，笑晏晏地听着两个儿媳妇嘀嘀咕咕地说着养生之道。
因着那些个陈年往事，她和四爷的母子关系微妙，但对四福晋这个儿媳妇颇为顺眼。
德妃活得通透，最是清楚两个儿媳妇的秉性。
四福晋端方持重，是个大气又聪慧的，而且对她这个婆母也算得上孝顺。
礼数方面更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听到两个儿媳妇乖乖巧巧地说着话，德妃也时不时地插上一嘴。
因着明月的活泼性子，里间时不时地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四福晋和德妃的性子偏沉稳，往日待在一块儿最多话几句家常。
偏偏今日明月东拉西扯，一会儿说起话本子和游记里看到的新鲜事儿，过半晌又扯到京城的美酒美食和衣裳首饰......
将德妃和四福晋逗得合不拢嘴。
德妃瞧着笑得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的四福晋，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个儿媳妇这般鲜活的一面。
思及此，她侧眸轻轻瞥了一眼外间。
隔着珠帘，隐隐看到四爷和十四爷坐在桌案前认真对弈的画面。
德妃敛了眸光，轻叹了口气。
四人从永和宫出来，已是午膳过后。
四爷每次来永和宫请安，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一刻钟。
偏这次陪着弟弟和弟妹待了一早晨，出来时脸上漾着浅笑。
而不是像先前那般，每次从永和宫出来，都是满脸阴霾。
临分别时，十四爷咧着嘴朝四爷憨笑。
“四哥，最后一局我可是赢了你的。”
话落，只听四爷毫不留情地反驳道:
“还不是看你输得太惨，让你的。”
闻言，十四爷当即不依了。
凑到四爷耳边小声嘀咕道:
“四哥，我媳妇还在呢，给点面子。”
声音虽小，但四福晋和明月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四爷和四福晋闻言，皆笑出了声。
尤其是四福晋，偏头看向明月，打趣道:
“十四弟妹，老十四若是敢欺负你，回头就拿这事儿笑话他。”
听了四福晋的话，明月掀眸嗔怪地剜了十四爷一眼。
随即有些脸热的低下头，瓮声瓮气道:
“四嫂惯会打趣我。”
说罢在心底默默腹诽十四爷。
明明是狗十四自己棋艺不精，偏还要扯上她。
现下倒好，惹得四爷和四福晋连着她一块儿笑话。
临分别时，四爷笑着拍了拍十四爷的肩膀。
“我先前给你说的那件事，好好儿地考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十四爷轻轻点了点头。